羌人后裔,中华民族最古老的民族。(钱均华)
据当地人说,在山岩劣巴村发现有羌人的墓葬。这种墓葬非常独特,世上罕见。尸体周围采用石材包裹,里面有陶器、酒盅等陪葬品。当地人称其为石棺葬。石棺葬与藏族的所有葬法不同,在藏族史上从没有石棺葬的记载。它应属羌人的墓葬无疑。假如给吉普赛人一方宝地,让他们从此不再流浪,让他们栖息安居,几百年后问他们,你们从哪儿来,谁让你们到了这个地方,你们的祖上是哪部分的。我想,他们多半无法回答。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故乡,没有国家,没有根,似一个游动的部落,拖着卖艺的家什满世界飘。问祖不啻揭短。山岩有一部分住民,明明知道自己的血管流淌着羌人的血液,是不打折扣的羌人,但他们却宁愿自称藏人。
这种现象令我十分不解。吉普赛人没有国家,没有故乡,没有文化,没有雄居一域的本领,没有可供炫耀的祖上,一句话,没有曾经的辉煌,他们不愿意谈“祖”是再正常不过的,而羌人的这拨后裔避讳自己是羌人就让我大惑不解了。
走访中我执著于这样一个问题: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对方不明白,眨巴眼睛看着我,似在琢磨意思,又像在想词儿,一般回答就是两种,一是说祖上来自西藏阿里;二是说来自西藏贡觉。没有人说自己是羌人的后裔或他们的祖先曾经是羌人。看得出,当地人都希望别人承认他们是藏人。
来前我查阅过有关史料,有一部分山岩人应是羌人后裔。
纵观历史,羌民族是中华民族中一个最古老的民族。
中国最早的羌人可追溯到商武时期,商朝甲骨文就有“羌”字,“羌”字从“人”从“羊”。我无法考证《说文解字》中对“羌”的注解,真的就是“西方牧羊人也”?
游牧民族羌人很早就与他族征战。商朝高宗至武丁时期,曾以武力征伐西羌,迫使羌人西迁。秦多次对羌人用兵,吞并十二个部落,走投无路的羌人只能杀开一条血路,被迫向南迁徙。羌人沿青藏高原横断山脉的岷江、大渡河、金沙江等河谷南下,来到今日的康巴地区。
到了汉朝,羌人在白玉一带有很频繁的活动。《白玉县志》记载:东汉时期,白玉(含今日的山岩地界),当时为白狼国属地。从公元74年至公元100年,白狼国曾先后三次归附汉王朝,而白狼国就是羌族的一支,历史上又叫“白狼羌”。公元663年至公元877年吐蕃王朝在白玉一带势力非常强大,而吐蕃王朝也是羌族的一支。
据当地人说,在山岩劣巴村发现有羌人的墓葬。这种墓葬非常独特,世上罕见。尸体周围采用石材包裹,里面有陶器、酒盅等陪葬品。当地人称其为石棺葬。石棺葬与藏族的所有葬法不同,在藏族史上从没有石棺葬的记载。它应属羌人的墓葬无疑。
在距离乡政府不到500米的地方,醒目地矗立着一堵残墙,仅存的残墙也显得高大,颇有气势,我每天下村均需从此经过,总会浮想联翩。一位元老团成员告诉我,这堵墙颇有些年头,在此已有一千多年了。据他的祖上讲,一千多年前,从沙马乡来了两兄弟,一个兄弟定居色德村,另一个过金沙江到西藏贡觉沙东乡去了。在色德村的兄弟为了思念他那江对岸的兄弟专门垒砌了这堵墙。每当他思念兄弟时,他就站在这面高高的墙上翘首星空,痴心地呼唤兄弟的名字。而当时的沙马乡正是古羌人聚居地。
羌族自古以来有垒石建碉楼的习惯,直到现代,羌族人依然建盖这种垒石的碉楼。现今分布于山岩地区的民居城堡与羌族人的碉楼十分相似。房屋多建筑于山脊的梁上,墙体厚度都在一米以上,石块垒砌,粘土泥巴接缝,墙壁笔直光滑,高达十余丈,外人攀登不上,火烧不起,四壁筑有枪眼,便于防御外来侵略和械斗所需。山岩地区的这种建筑是羌族引进还是藏族创造至今无法确证。但可以肯定它应与羌族有关。
历史上的羌族在山岩地区长期活动过,几度兴旺几度衰败。他们是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流寇民族,似一幅饱蘸血泪和驱逐杀戮的艰涩画卷。他们的后裔极有可能通过婚姻、迁徙、避难等继续散居此地。这里是一处适宜于他们生存的土地。
羌人在历史上到底迁徙多少次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在屈辱、扭曲的畸形环境中得以幸存的族人及其后裔会形成自己特殊的心理机制、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他们会实施自己的反叛和复仇。
我没有研究过羌人老祖宗的长相、肤色、体型这些外在特征,但我知道历史上羌人是一个崇尚勇武的民族。现在山岩人的思维方式和“行动纲领”,在我看来,不少方面似乎都不动声色地还原了祖先的脾气。
因地理和时间关系,我没能亲临劣巴村目睹羌人独有的石棺葬,也没能亲自看一看棺内出土的陶瓷器皿,但有一点我不怀疑,羌人后裔为了生存,一度野蛮残暴,这是他们立足、生息的资本。
强势部落和弱势部落在历史上常常被转化,而转化后的心理是异常复杂的。
我无法想象羌人后裔——山岩人在观赏一件件石棺葬出土的瓷器时作何感想,也许他们嘴上仍然不肯承认自己就是羌人后裔,但目睹祖先留下的文化遗物时的神情可能又是充满骄傲的。
富豪向赤贫者展示家当和细软大概就是这光景。
不肯承认自己是羌人后裔的山岩人,也许会在心里说:是的,外敌,我们的祖上强不过你们,但祖上的后人可不弱于你们,几百年过去,我们子子孙孙居住此地,算得上占山为王,成为雄霸一方的山岩人。我们再也不能像我们的祖先那样,被动迁徙。
羌人祖宗如果在天有灵该瞑目黄泉了,历史被羌人后裔改写,他们向世人讨还血债,反叛的力量把受辱的一页撕得粉碎,抛向天际。
历史就是历史,比历史更厉害的是无法替代的血缘,抹不去,扔不掉,剪不断,理还乱。山岩人自有山岩人的个性,承不承认是羌人后裔只能且由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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