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民国时期市长留下了什么?
一、首任市长潘文华:拓城、修路、规划建筑、兴办自来水工程。1、拓城
2007年3月14日,上清寺市妇联办公楼外,合川民工李兴福正作维修后的收浆处理。办公楼是一幢古色古香的别墅,原主人即重庆首任市长潘文华。记者问他,晓得潘文华吗?李头也不抬地回答:不晓得!
潘文华,字仲三,川西仁寿人,历任川军33师师长、国军23军军长等职,二级陆军上将,1949年12月率部在彭州起义后,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委员。“时间毕竟太久远了。”文史专家杨耀健说,“潘任市长是1929年,距今78年了。”
三峡博物馆副研究员张仲称,“潘对重庆的最大贡献是拓城。”自1928年8月国民政府颁布《市组织法》后,“市”才正式作为一级行政区划,区别于省与县。重庆建市伊始,地界模糊,主城局促。早在1926年潘任重庆督办时,他就开始了拓城准备,因为“以重庆市区30余万人口,仅以高低斜曲之十三四平方公里面积容之,其拥挤自难避免,若非另图新区,则无法解决。”由于主城两江环抱,拓城只能冲出通远门,“当时的通远门外,累累荒坟数十万座,人称棺山,也是市民的祖宗墓地,哪个敢动?”但行武出身的潘文华力排众议,坚决迁坟,“否则,重庆将永远困在一个死凼凼里!”并任命川军旅长郭勋祺任迁坟局局长。经1年多努力,将坟全部迁走,开拓出从七星岗到菜园坝、从上清寺到曾家岩、从牛角沱到李子坝的“新市区”。
2、修路
潘文华的拓城与修路是同时进行的。成都市文史专家、潘文华嫡孙潘夕潮对此有深入研究:上世纪20年代末,潘亲自规划的主城三大公路开工了,它们以现渝中半岛山脊为界,分别叫中区干线、南区干线(沿长江)和北区干线(沿嘉陵江),中区干线于1929年8月完工,由七星岗经上清寺到曾家岩,全长3.5公里,路宽20米(含人行道),底层砌碎石,上层敷三合土,是为我市第一条等级公路,“因潘文华崇敬孙中山,取路名叫中山路。”潘夕潮说,“并分为四段,上清寺叫中山四路。”
在上清寺住了60年的郭竹玉说:“当时这条路一下雨就成泥浆浆,有车过得赶紧拿伞挡着,不然全身都会弄得稀脏。”正因为有了路,重庆拓城迈开大步,向西冲破佛图关,将一个叫沙坪坝的小镇扩展成文化区;向北延展到江北城,向南扩大到南岸区,特别是抗战内迁后,潘文华的继任者,市长蒋志澄、吴国桢、贺耀祖等,在拓城上无不殚精竭虑,一座有规模的近代城市终于呈现在群山环抱的两江之滨。
上清寺,则成了达官贵人新居的首选地。
3、规划建筑
建筑,是近代重庆的见证
上清寺为何能吸引那么多有钱人的目光?79岁的退休干部高原解开了这个谜。高是30年代搬入上清寺生生花园的,“当时上清寺环境安静,嘉陵江对岸的江北,除相国寺外全是农田,每到春天,桃花盛开,田园秀美,江上号子如歌,那可真是居家的好地方啊!”与王沂东、何多苓等齐名的中国著名写实画家袁正阳,70年代从上清寺走向军旅,今年春节他回到故乡,感叹这条街是重庆变化最小的,“因为许多老建筑保留下来了。”
当年的市长潘文华在拓城时,对上清寺作过认真规划,“这里当时属城郊,建的全是高档住宅。”杨耀健说。如果从上清寺街心花园算起,老建筑起点是民主人士鲜英私宅特园;从特园向西是宋子文公馆怡园(现上清寺派出所内),再往李子坝方向,则分别有生生花园、史迪威旧居等一系列别墅群,“特园斜对面是范庄,原川军将领范绍增的私宅。”市设计院的谢超感叹道,“可惜给拆了!”
从范庄往曾家岩方向走,路中段左侧是张治中将军的桂园,1945年毛泽东来重庆谈判就住这里。出桂园往前30米是求精中学,“它早年是教会学校,黑砖砌的西式建筑,二战时曾是远东盟军司令部。”媒体记者毕克清楚记得,“1978年,我在求精读初中,有一天突然来了一大群美国人,下车后激动得又哭又笑,后来才知他们年轻时当兵驻扎在这里。”出求精中学前行,就到了市妇联原潘文华公馆,再往前,即著名的曾家岩50号,人称周(恩来)公馆,其左侧是军统头子戴笠公馆,斜对面是现市委5号门,入内,有一幢罗马廊柱洋楼,“那是原国民政府行政院。”陶维全称,如今的市委2号楼,早年是宋美龄别墅,现农委办公楼,是李宗仁住宅,旁边,则是解放后先后住过邓小平和任白戈的小楼。
4、兴办自来水工程
“我搬到上清寺时还没有自来水,大家都去江边挑。”郭竹玉说,“后来有了自来水,一条街只有几个水站,买水牌才能去挑;到上世纪60年代,曾家岩街上也才只有一个水站。”张仲称重庆有自来水前,用水主要靠人工去两江挑,“挑水成为一个行业,全市挑水工有两万余人,他们住的地方就叫水巷子。”
1929年春,潘文华兴办自来水工程,选城区最高处打枪坝和嘉陵江边的大溪沟观音梁作为厂址,两厂间接一根直径500毫米、长2080米的水管,利用山势落差供水;1933年3月1日,自来水工程正式送水,全市设售水站10个,日供水量2000吨,远远不能满足需要,以至抗战时徐悲鸿到重庆后,绘《挑水图》并诗:“忍看巴人惯挑担,涉登百丈路迢迢。”上世纪40年代,从第6任市长吴国桢起,又先后在北碚、沙坪坝、李家沱等建水厂4个,供需矛盾稍有缓解,“直到上世纪80年代,因居住结构的变化,自来水才流进一家一户。”
二、张笃伦:改变城市空气的德政
因缺水,早年重庆的厕所不冲洗,一到夏天,臭气难闻,“以至驻防的一个川军师长,每天早晨让人抬了滑竿,去通远门外的荒坡屙屎。”杨耀健说这不是笑谈,史书有记载。重庆公厕的改变离不开张笃伦,他是1945年上任的第8任市长,市民称“公厕市长”。
重庆有公厕前,不少市民有随地拉撒的陋习。张笃伦整顿伊始,先是禁止白天运粪,再兴建有砖墙的公厕,采用隔离式蹲位,安装自来水管冲洗,并扩建下水道,使千百年来每到夏天就臭气烘烘的城区终于清新了,市民称之“德政”。因公厕是政府修的,故又叫官茅厕,袁正阳还清楚记得,上世纪60年代他读人民小学时,学校大门左边就有一个巨大的官茅厕,那是附近上千户居民的水火出口,“由于公厕少,一大早仍有人推着板车,沿街高喊倒尿罐。”
三、解放初期三任市长各有建树
重庆解放初期的两任市长是陈锡联和曹荻秋,第3任市长是任白戈。他们都在重庆留下了光荣足迹。陈锡联从二野三兵团司令员任市长,在治乱、荡涤污泥浊水、巩固新政权方面卓有建树,但他任职时间不长,即调任解放军炮兵司令员。曹荻秋和任白戈则依靠广大干部群众,将千疮百孔的旧重庆恢复建设成西南最大的工商重镇,为数十年后的第三次直辖奠定了基础。
1、曹荻秋每周三天下基层
1951年1月曹荻秋接任市长。曹荻秋,1909年生,四川资阳人,土地革命时期曾领导广汉暴动。1949年6月,曹任上海西南服务团团长率队西征,“曹到重庆后口碑非常好,他作风朴实。”党史专家艾新全介绍说,自入城后,曹就给自己定下规矩:每周三天下基层调研,“他几乎走遍了全市所有工矿企业,对收拾烂摊子,做到了心中有数。”
曹的建树至今仍醒目。解放初的重庆市政建设十分落后,自来水只及主要街区,全城下水道仅长119里,污水横溢,公共交通简陋落后。任市长后,曹开始实施江北、南岸和杨家坪增建自来水工程,组建市公交公司,筹建无轨电车工程,并按刘邓首长建议,将市委机关从枇杷山“王园”(王陵基公馆)迁出,改建成枇杷山公园;拨款130亿元(旧币),将已停办的川东师范扩建成市文化宫,同时将市政府从杨森公馆的“渝舍”迁出,扩建为市少年宫。这一系列工程,受到邓小平的高度赞许。“我记得当时重庆的无轨电车是非常先进的。”83岁的冯三义,当时任重庆电车工程负责人,“1955年通车时,从上海进的20辆电车从朝天门登岸后,全市万人空巷,轰动一时!”
半个多世纪过去了,现文化宫、少年宫、大田湾体育场、市北区干道、两杨公路,仍记载着这位市长的心血。期间,曹荻秋还主持了重庆的“一五”规划实施,重点项目有重庆电厂、长寿电厂、重庆塑料厂、长寿化工厂、重庆肉联厂等骨干企业。
2、任白戈建重庆八大剧团
曹荻秋1955年调上海后,任白戈接任市长。作为重庆的第12任市长,他任职达12年之久,给市民留下深刻印象。
任白戈,南充人,生于1906年,曾留学日本,30年代在上海任左联秘书长,积极参与国防文学论战,其清新文笔在青年中影响很大,“重庆刚解放时,我在蜀楼(今儿童医院)听刘邓首长宣布市委常委名单,其中就有任白戈,我很吃惊。”陶维全说,“因为我在学生时代就读过他写的不少文章。没想到,重庆竟有这样一位大作家来当常委。”
杨耀健对任白戈主抓重庆的文艺赞赏有加,“五六十年代,任白戈亲手建起8大剧团,包括京剧、话剧、川剧、杂剧、歌舞、曲艺、木偶等,许多节目在全国都有影响。”
譬如重庆话剧团1952年创作的话剧《四十年的愿望》,就是任白戈抓的,再现了成渝铁路通车这一盛典,在重庆演出135场,引起巨大轰动,后又调演北京、上海等十几个城市。市剧协副主席、川剧《金子》编剧隆学义说,任对戏剧有感情、更有研究,只要工作许可,他经常去剧团参观排练、提意见,戏完退场后即与演员围坐交流,“一点没有市长架子。”50年代末,重庆川剧团赴京参加第一届中国戏曲调演,“大获全胜,除张德成获荣誉奖外,成书仿获一等奖,袁玉堃、许倩云、吴晓雷获二等奖。那时的重庆川剧,人才辈出,生旦净末丑均各有七八个后备角色,每天晚上各剧场灯火辉煌、欢声雷动,有时买票要排几天队。可以说,川剧自明清以来几百年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才是它的黄金时代。”
市委离休干部陈虹称,1961年长篇小说《红岩》的出版及由此产生的巨大影响,“与任白戈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3、雕塑系和园林局不能撤
上世纪60年代初,全国粮食困难,为压缩城市人口和粮食供给,“四川省粮食厅的工作做得真细。”陶维全记得,“在一次由任白戈主持的压缩会议上,四川方面认为,四川美术学院的雕塑系老师比学生多,必须撤销;巴县中学等一批学校必须撤销,再有就是园林局必须撤销——理由是现在人们连饭都吃不饱,种花种树给谁看呀?”
会上争得厉害。最后任白戈发话了,“他当时毕竟还兼任副省长,说话有分量。”任白戈说雕塑系不能撤,“因为它是全国仅有的两个雕塑系之一,你们今天可能看到它是在吃干饭,但明天它将发挥的作用你们清楚吗?”同理,巴县中学也不能撤,“因为教育是未来。”后来的事实证明,任白戈有远见,否则就不会有大型雕塑《收租院》、重庆不会涌现一批影响全国的雕塑大师、也不会有毛主席纪念堂那些精美的雕塑作品,而名校巴县中学,又岂能培养出数以万计的莘莘学子?
关于园林局的去留,则因任白戈非常注重绿化,“让黄葛树进城”就是他提出来的,“因为重庆的土质气候适合黄葛树。”任白戈说,“编制可以少一点,但机构和功能必须保留!”
4、川渝共谋发展不可偏废
任白戈任市长期间,提出过“三江理论”。所谓“三江”,一指温江,即成都平原是粮仓;二指内江,即发展经济作物和畜牧业;三指江津——代指重庆工业。其核心是全川发展要一盘棋,不可偏废。在1965年西南局贵阳会议上,任白戈大胆地放了一炮,认为当时全省的发展思路有问题,过分偏重川西,忽视了重庆,“这是一种炮舰政策,不对!”
“应该说,任白戈主政期间为重庆发展打下了基础。”艾新全称,重庆工业的门类进一步齐全,特别在能源工业,包括重庆发电厂(507)、长寿电厂的建成。二是农业方面,任白戈主政时正好经历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时期,“正是由于公社化,重庆才开始了大规模的水利建设。”三是修通川黔铁路,它于1964年通车,极大改变了渝黔交通;四是重庆市民的精神面貌得到极大提升,“任白戈在重庆树立了一大批英模人物,如全国劳模黄荣昌、少年英雄刘文学及红岩群英谱中的江姐、许云峰等,影响了几代人。”
斯时重庆,辖区扩展为7区(市中区、江北、沙坪坝、九龙坡、南岸、北碚和大渡口)3县(巴县、綦江、长寿),为今天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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