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史王氏人物摘编-《宋史》(七十七):王伦。
王伦,字正道,莘县人,文正公旦弟勖玄孙也。家贫无行,为任侠,往来京、洛间,数犯法,幸免。汴京失守,钦宗御宣德门,都人喧呼不已,伦乘势径造御前曰:“臣能弹压之。”钦宗解所佩夏国宝剑以赐,伦曰:“臣未有官,岂能弹压?”道自荐其才。钦宗取片纸书曰:“王伦可除兵部侍郎。”伦下楼,挟恶少数人,传旨抚定,都人乃息。宰相何?以伦小人无功,除命太峻,奏补修职郎,斥不用。建炎元年,选能专对者使金,问两宫起居,迁朝奉郎,假刑部侍郎。充大金通问使,阁门舍人朱弁副之,见金左副元帅宗维议事,金留不遣。
有商人陈忠,密告伦二帝在黄龙府,伦遂与弁及洪皓以金遗忠往黄龙府潜通意,由是两宫始知高宗已即位矣。久之,粘罕使乌陵思谋即驿见伦,语及契丹时事。伦曰:“海上之盟,两国约为兄弟,万世无变。云中之役,我实馈师,赞成厥功。上国之臣,尝欲称兵南来,先大圣惠顾盟好,不许。厥后举兵以祸吾国,果先大圣意乎?况亘古自分南北,主上恭勤,英俊并用,期必复古。盍思久远之谋,归我二帝、太母,复我土疆,使南北赤子无致涂炭,亦足以慰先大圣之灵,幸执事者赞之。”思谋沉思曰:“君言是也,归当尽达之。”已而粘罕至,曰:“比上国遣使来,问其意指,多不能对。思谋传侍郎语欲议和,决非江南情实,特侍郎自为此言耳。”伦曰:“使事有指,不然来何为哉?人定者胜天,天定亦能胜人,惟元帅察之。”粘罕不答。是后,宇文虚中、魏行可、洪皓、崔纵、张邵相继入使,皆拘之。
绍兴二年,粘罕忽自至馆中与伦议和,纵之归报。是秋,伦至临安,入对,言金人情伪甚悉,帝优奖之。除右文殿修撰,主管万寿观,官其二弟一侄。时方用兵讨刘豫,和议中格。三年,韩肖胄使金还,金遣李永寿、王诩继至。二人骄倨,以伦充伴使,伦与道云中旧故,骄倨少损,遂拜诏。讫事,伦复请祠。刘光世求伦参议军事,辞。宰相赵鼎请召伦赴都堂禀议,伦陈进取之策,不合,复请祠。
七年春,徽宗及宁德后讣至,复以伦为徽猷阁待制,假直学士,充迎奉梓宫使,以朝请郎高公绘副之。入辞,帝使伦谓金左副元帅昌曰:“河南地,上国既不有,与其付刘豫,曷若见归?”伦奉诏以行,因附进太后、钦宗黄金各二百两,仍以金帛赐宇文虚中、朱弁、孙傅、张叔夜家属之在金国者。
伦至睢阳,刘豫馆之,疑有他谋,移文取国书。伦报曰:“国书须见金主面纳,若所衔命,则祈请梓宫也。”豫肋取不已。会迓者至,渡河见挞懒于涿州,具言豫邀索国书无状,且谓:“豫忍背本朝,他日安保其不背大国。”
是年冬,豫废。伦及高公绘还,左副元帅昌送伦等曰:“好报江南,自今道涂无壅,和议可以平达。”伦入对,言金人许还梓宫及太后,又许归河南地,且言废豫之谋由己发之。帝大喜,赐予特异。
初,伦既见昌,昌遣使偕伦入燕见金主亶,首谢废豫,次致使指。金主始密与群臣定议许和,遂遣伦还,且命太原少尹乌陵思谋、太常少卿石庆来议事。至行在,伦往来馆中计事。八年秋,以端明殿学士再使金国,知阁门事蓝公佐为之副,申问讳日,期还梓宫。伦辞,引至都堂授使指二十余事。既至金国,金主亶为设宴三日,遣签书宣徽院事萧哲、左司郎中张通古为江南诏谕使,偕伦来。
朝论以金使肆嫚,抗论甚喧,多归罪伦。十一月,伦至行在,引疾请祠,不许,趣赴内殿奏事。时哲等骄倨,受书之礼未定。御史中丞勾龙如渊诣都堂与秦桧议,召伦责曰:“公为使通两国好,凡事当于彼中反覆论定,安有同使至而后议者?”伦泣曰:“伦涉万死一生,往来虎口者数四,今日中丞乃责伦如此。”桧等共解之曰:“中丞无他,亦欲激公了此事耳。”伦曰:“此则不敢不勉。”伦见通古,以一二策动之。通古恐,遂议以桧见金使于其馆,受书以归。金许归梓宫、太母及河南地。
九年春,赐伦同进士出身、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充迎梓宫、奉还两宫、交割地界使,既又以伦为东京留守兼开封尹。伦至东京,见金右副元帅兀术,交割地界,兀术还燕。五月,伦自汴京赴金国议事。初,兀术还,密言于金主曰:“河南地本挞懒、宗磐主谋割之与宋,二人必阴结彼国。今使已至汴,勿令逾境。”伦有云中故吏隶兀术者潜告伦,伦即遣介具言于朝,乞为备。兀术遂命中山府拘伦,杀宗磐及挞懒。
十月,伦始见金主于御子林,致使指。金主悉无所答,令其翰林待制耶律绍文为宣勘官,问伦:“知挞懒罪否?”伦对:“不知。”又问:“无一言及岁币,反来割地,汝但知有元帅,岂知有上国邪?”伦曰:“比萧哲以国书来,许归梓宫、太母及河南地,天下皆知上国寻海上之盟,与民休息,使人奉命通好两国耳。”既就馆,金主复遣绍文谕伦曰:“卿留云中已无还期,及贷之还,曾无以报,反间贰我君臣耶?”乃遣蓝公佐先归,论岁贡、正朔、誓表、册命等事,拘伦以俟报;已而迁之河间,遂不复遣。
十年,金渝盟,兀术等复取河南。伦居河间六载,至十四年,金欲以伦为平滦三路都转运使,伦曰:“奉命而来,非降也。”金益胁以威,遣使来趣,伦拒益力。金杖其使,俾缢杀之。伦厚赂使少缓,遂冠带南向,再拜恸哭曰:“先臣文正公以直道辅相两朝,天下所知。臣今将命被留,欲污以伪职,臣敢爱一死以辱命!”遂就死,年六十一。于是河间地震,雨雹三日不止,人皆哀之。诏赠通议大夫,赐其家金千两、帛千匹。子述与从兄遵间入金境,至河间,得伦骨以归,官给葬事。后谥愍节。
(卷三百七十一列传第一百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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