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水东流。——长篇小说连载四(安徽岳西王诗华)
2绿茵茵,弯曲曲的山间小路,路旁的野花那么醉人,芳草摇曳,春风在人们耳边悄悄地私语。一对绿色的,年轻的身影在春风描绘的画卷中游弋,一个健壮,一个俊秀。
王夏与朱云漫步在这春日的田野上,感受着这混合着泥土香,花香的春天气息,朱云一会儿蹦,一会儿笑,一双手一会儿靠在身后,一会儿又在拍着掌,全然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小姑娘。这家乡的美景如此感染着一个远方美丽的姑娘,王夏也兴奋不已。
“河流湍急,怪石满河,我想上游肯定是悬崖陡壁吧。”
“聪明,河两岸的小竹林与上游叫河头地方雄峻会叫你大开眼界的,尤其是那里的朱兰山。”
“你是说朱兰,我的祖先吗?”
“是啊,这条河也叫血流河,前天我们不是过了石门山前的血流河吗,这条人称小血河,那条叫中血河,前面的东河叫大血流河。”
“那天你是说血流河?我还以为是下雪呢,哦,你是说朱兰的军队,在这里打过恶仗,血流成河吗?”
朱云一时收不回情绪,兴奋又茫然,遥想祖先在这片土地上的奋起,慷慨,酸苦,悲鸣,虽然悠悠三百载,时过境迁,但不禁九曲回肠,潸然泪下。
王夏想不到朱云会如此动情,伤感,一阵恍惚,只觉得岁月的风尘一下子拂过眼前,一幕幕山河壮影,万马千军从时光隧道中走出来,又一一滑过去,隐进无边的青山白云间。”
3
雾河又起雾了,年年岁岁,每日每天,太阳落山不久,大河里,河沟里,山谷间,就会升起一缕缕,一团团如绒如线如乳汁般的东西,就象沙缝中,树叶间,水花或岩缝里有无数小蚕在张嘴吐丝,又象大地把它的企盼和思想一丝丝地沿着自己的毛孔释放出来,然后又把它们聚集在一起,向天空漫延,要与天空勾联起来,莫非大地永远割舍不下被盘古粗暴的用巨斧割开的,曾经血肉相连的蓝天吗?所以雾是泥土的升华,是大地生命的韵律,是大地的呼吸,是大地抚摸生灵的细手,是大地亲近天空的具象,还有什么能比这雾气雄浑的夜晚更令人心颤的呢?
踏着越来越浓的迷雾,朱云与王夏走在大河边上,雾中河水神秘地响着,向着那空濛一片流去。前面有一个小山岗象一条长龙贴着雾河一个支流大西河,在这里头一扭,直冲主河道东河而来,横亘在面前,在这里有一个巨大的回水弯。
“这是有名的雾河渡,古渡口,枯水季节,架着大木桥,桥有三十节,每节是用五根碗口粗的木头钉成,每隔一段河道竖了两根大木柱,架起桥板,每节桥板由绳子套住,洪水季节,桥便收了起来,有专人摆渡。”王夏边介绍边感叹,“后来下面大桥修起来了,这古渡也就废弃了,渡船与板桥也就淹没在历史的迷雾中了。”
说话间,两人已到小龙头处,这里是一个巨大的水潭,又深又长,绿水荡漾,暗流呜咽,小龙头对着水潭,是一个巨大的悬崖,犹如龙张着大口,要吸潭水,不过眼下,龙口离水还有半尺高,里面还是一个沙坪,两人站在沙坪上,浓浓的迷雾在身边飞过,看着脚下时时拍溅着的潭水,顶上大石壁森森然就象随时要塌下来,朱云一个激动,笑道:“王夏哥,这里肯定又是充满传奇吧。”
王夏笑道:“是啊,传说这个龙口吸进过我家新婚的祖先,后来又吸走了他的妻侄。都传得介有其事呢。关于这水潭也有传说的。这潭叫掷剑潭,当年崇祯皇帝四太子伤心,失望,病痛之余,把剑抛在深潭中,每当群星璀璨夜深人静,这潭里都毫光闪烁,迷雾为之冲开呢。”
朱云一听,倒退数步,只觉得那剑要跳出这雾笼波涌的大潭,光华闪闪,先祖的身影就在旁边。王夏拍拍她的肩,“走吧,走吧,前面叫烈马洲,见了我伯父,我们还要做日夜长谈的。”
转过龙口,王夏介绍说:“我伯父年轻时在河边摆渡,无事就在渡屋里看书,看的尽是历史,《唐书》、《宋史》、《明史》、《鉴略》,利用摆渡公的方便,他没有看不到的书,人说他古人今人全都认识,平常木纳得很,但翻起古来,那就没完没了,高兴起来唱喜曲,雾河上下无人能及。”
过了桥,才见小平房还是几十年前泥夯的土屋,式样古朴又陈旧,只有门头一副对联给房子平添了一股活气:“堂前萱草眉舒绿,石上榴花眼照红。”
“大父,大父”王夏高声喊着。一个老人健步走了出来,他身材不高但很结实,腰微驮,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小班点,那是年少时患麻毒留下的记号。
“大父”,“夏娃子”,两人兴奋喊着。
“大父,之前我不是给你写了信吗?她叫朱云,我大学同学,学历史的,她是石城王弟弟的后人,想研究石城王朱兰公主等等的抗清历史,做毕业论文的,来请教您呢。”
“知道,进去坐。”
屋舍里很简陋,也很整洁,王夏帮着冲茶,招呼,又从包里拿出几盒糕点,几本书,还有一包茶叶,“大父,这些糕点果品是朱云送给您的,这几本书是我送您的,《清史演义》,《民国演义》,蔡东藩先生著的。”
“好,好。”王古董应着,说:“将来《清史稿》出来了,给我留意着,演义只能算参考,不能当真。”
厅房的隔壁便是书房,墙壁粉了石灰,窗子很大,正对着小溪,竹林。正墙上贴着几个大字,“古董书斋”,字很有功底。下面有两张大桌,桌上锁着几个木箱,想必尽是书,窗下有一个大书桌,书桌上边墙上有一幅山水画,两边有一副对联,“茶能醉客何须酒,书有清香不必花。”桌上摆了两个花瓶,一个大竹笔筒,桌后一个大木椅,圆拱,高扶手,想是一个古物。王古董坐在木椅上,让王夏与朱云分坐小桌两旁,打开窗子,山间河旁的雾气也就飘了进来,随着王古董悠悠而苍凉的嗓音,一个古意森森的故事如水雾般凝重地弥散着,从几百年前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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