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岗英灵祭。(安徽岳西王诗华)
王诗华从港澳归来到珠海,旅行社安排送到深圳的,我选择了自费去广州。给妻子的理由是好不容易来到南国,没看见广州,还有什么意思?不让人笑话吗?
到广州时已是下午五时,我买了第二天的11点多的火车票。妻子归心似箭,问我这么长时间干什么,难道一定要去越秀公园?我们在旅途中认识了一个朋友,向我们重点介绍了广州最适合玩的是越秀公园,那里五羊塑像不能不看,那是广州的象征。
我的心思不是什么高塔,珠江,也不是什么广场,公园,是墓园,我心中的东方圣地黄花岗。
由于堵车,到了黄花岗旁天就完成黑了。妻子建议先住下来,我同意了,“我们不能这么晚去打搅先烈的安息。”
第二天,我们很早就起床了,一番梳洗后,就沿着晚上打听好的路线前行,一刻钟,我们就到了墓区公园门前。进了园,路边有许多石碑,雕塑,就是没看见墓茔。一问,方知我们进的是侧门,正门是宽敞高大的石阶直通墓塘的。一个来晨练的老者听我说专门来瞻仰烈士墓,就停下运动引我们前往。
黄花岗烈士陵园面积很大。我们走过好几个亭子,广场,才看到了烈士墓茔。我谢过老者,来到墓塘前,先鞠了三次躬,摸摸墓前的石桌,石碑,看着七十二烈士挤在那一堆泥土中,心中一阵阵伤感,难得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这么鞠躬一下?我又跪下来,对着墓茔拜了几拜。
这时,妻子在旁边亭子里叫我,让我去看碑文,那里有七十二烈士名单。其实这些名字我都知道,但我还是去了,一个一个的看,当我看见第七个名字林觉民时,我忍不住向妻子讲起那个临死不屈的美少年,背起了气贯长虹的《与妻书》,“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背到这句,我的眼睛模糊了,只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在爬,伸手一摸,全是眼泪。一时间,我的脑里翻江倒海,也不知想了多少,就是久久说不出话。妻子想说什么,见我那样子很吓人吧,就把话咽下去了。
我的亲戚临居们常常谈起我在祖母去世时的彻夜哀哭的情景,他们不知道,祖母去世后,我在外面回来,几次带着果品到她的椁前哭拜,因为她对我的爱,因为她的善良,更因为我的祖父听了学生抗日宣传毅然报名参军,一去不归,留下她孤儿寡母的凄苦与悲凉。
我是一个容易动感情的人,称得上多愁善感,许多别人不经意的忧烦事我都十分感伤。慢慢人到中年,我的感情轻易不会大起波澜了。我与伯父感情之深,差不多超过了自己的父母,得知他起病,我骑车在一路冻冰上飞驰二十多里归去探望,但他去世了,我虽万分伤痛,却没有流泪了,大约迈过“不惑”门槛的人自然如此吧。想不到,这次到广州,我又一次像年少时一样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我们走出亭子,到墓茔后面参观,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石头牌坊,叫纪功坊,全是国民党海内外党部与一些同盟会知名人士捐献的规格条石垒成,上面有一座自由女神的雕像。从纪功坊下来,我们去看了后面小院子里巨大石碑,上面是邹鲁3000余字的《广州辛亥三月二十九日革命记》。我认真看着碑文,只觉得那文字慢慢变成了舞动的旗帜,弥漫的硝烟,变成了高昂的呐喊、号角与激烈的爆炸声。一百年前,一群英俊潇洒的热血青年,举着钢枪,抡着炸弹,向着专制和腐朽冲锋;明知起义难以成功,却在这里慷慨赴死。他们是震撼九天的雷霆,是划破长空的闪电,他们无比伟大而坚决的信念,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使洪秀全百万雄师也没动摇的没落帝国的大厦摇摇欲坠,只差五个月后武昌兵营一次“偶然”的擦枪走火(当然也是一次必然的起义),就轰然倒地,。
见我在那里时而伤感,时而振臂欲呼,妻子去看了周边一些志士墓地,回来拉我出去,说应该去看看越秀公园了。离开时,特意拉着我拍了一些照片,想把我从那“少年狂”的气氛中引出来,她很了解我的性格,一个年近半百人如此情愫,固然比风花雪月的当代青年的情怀落后了一大截,但却不是妻子应该排斥的。
出了正门,妻子还是忍不住问我,“我不明白,你真的那样悲痛?为什么?”
“你看见那纪功坊上自由女神像吗?你看见碑亭顶上‘自由钟’吗?中国历史上有无数的起义造反,几乎都是被各种原因逼迫难以活下去的人干的。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温饱,为了土地,也有为了夺取政权使自己过上好日子。这些烈士不是,他们有田有地有家产,他们是为了民主,为了自由,为了这样一个无比崇高的理想,抛家弃业,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才是不朽的。就算再过一万年,人们都会怀念他们。”我又跟妻子讲起俄国的十二月党人与他们的妻子,也讲起了我的祖父,那时我家也是一个小康之家,祖父走时娇妻幼儿,日本鬼子虽在蹂躏我们的祖国,但也没有打到我的家乡,并且眼看着也打不到我们这莽莽高山森林里。但他还是去了,独自一个人踏着冰雪而去。祖父没有只言片语回来,但是,当他倒在枪林弹雨中时,是不是也在呼唤着他的“意映”卿卿呢?
登上越秀公园的山巅,放眼四望,但见珠江上红日东升,雾气蒸腾,广州城里车水马龙,又似乎静谧祥和,我想,这是英烈们追求的目标吗?还有,如果这些孙中山十年长哭的国民党“菁华”不死,中国后来的历史又会怎样?
回到家中,我买了七十二刀纸,按我们家乡俗,划了一个圈,在圈里写上“广州黄花岗烈士”字样,烧给那些烈士。父亲见了,问明情况,急忙拿出一些香点燃在旁边,想了想,又去找来一瓶酒,奠了三遍,我接过酒瓶,干脆把剩下的酒全倒在那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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