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水东流。——长篇小说连载三十(安徽岳西王诗华)
5第二天下午,王昭阁提议好好练一番武,出一身汗,赶赶身上的秽气。姜楚练得很卖力,后来又来了两个练武的朋友,互相卖弄,天黑方罢手。然后一块喝起酒,奶妈反对喝酒,让王昭阁劝走了,几个人越喝越有味,都有一些醉意,几个人咋呼了一阵,骑马归去,姜楚躺到床上沉沉睡去,王昭阁就把他怀中的小红布包拿了出来,解开一看,奇怪了,竟是一个仙女雕像。仙女丰姿绰约,秀美动人,触摸处,竟发现仙女背上尽是蝇头小字,除了玉石的天然晶莹剔透,白里泛红,字体并没有着色,王昭阁加了灯芯,拨亮再拨亮,一个字也没辨出来。他只好把雕像包好,放进姜楚怀中。
虽然略略知道了一些姜楚的秘密,但他也没张扬,原打算抓他个正着,时间一长,也就忘了,三年中,他们发奋读书,苦练文章,功人不负有心人,果然双中举人,姜楚高中解元。
进京前,两人回到故乡。两家都是喜庆非凡,张灯结彩,开宴庆贺。只有刘玉春,人们都来贺她苦尽甘来,可是,眼看着儿子要离开自己的怀抱展翅高飞了,她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忧。
姜楚与王昭阁自然是先拜望常先生,开宴也要请他的,常先生早就说过他等王昭阁中秀才,就该回家了,这里各家也早就开出了常先生的退休金,这可是熟师中少有的待遇了,正因为如此,常先生才不好提“走”字,一拖再拖。
常先生果然又在那里练字: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聘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何可乐也。
寒喧不了两句,常先生又谈起了文字。
“怎么样,我这字是不是也与王羲之搭了一点边了?”
姜楚忙道:“先生快意文字,名士风范,尽得王羲之之神韵。”
常先生哈哈大笑:“你们说,我教文章怎样?我是先着根,后散叶,那是真功夫,有的人舍本逐末,让学生四书五经都不读了,只读朱夫子的‘四经集注’,有的朱夫子也不读了,干脆背人家考试的八股文,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两个学生忙点头称是。
常先生摇摇头,道:“昭阁啊,你嘴里说是,心里我知道你不这么想吧,你虽只读了六年书,但功底很厚,因为你聪明,但我知道你从小与娘相依为命,懂事早,我的这番话你不一定听,你自小又有许多人宠着,小时候,雾河上下谁没抱过你,你娘讲武,带着你,少年们又把你打‘跨马肩’(一又脚夹着大人的头,骑在大人肩上),哪一家没到过,所以你顽皮,心性不定,要多多向姜楚学习。”
王昭阁忙道:“先生,楚哥许多事还要我指教。”
常先生不得不大摇其头了,“我的话,你又只听了一半。看来‘三省’二字专为你而设。你说你怎么指教他了?”
王昭阁笑道:“楚哥已是大人了,他的秘密不是都能说了。”
常先生只好苦笑,对姜楚说:“朝中无人莫作官,你外祖父,父辈两代朝中为官,将来让他们提携关照你这个不懂事的师弟,他少不更事。”
王昭阁又想辨师哥师弟的,怕先生不高兴,就换了话题。
“先生,进京之前,我想在家乡到处走一走,我们后北多好哇,层峦叠翠,白云悠悠,天朗气晴,惠风和畅,你愿意我们陪你。”
常先生笑道:“我是天天离不开孩子了,你们去吧。哦,不行,听说后北来了一支股匪,四处流窜,抢劫过路商旅。”
王昭阁满不在乎,“怕什么?雾河是什么地方,天天操练,月月讲武,谁敢来?就算来吧,以我与楚哥联手,寻常几十个小土匪,还不是帮我们当靶子!”
“先生若不去,我也不去的。我若不去,你一个人去,相信几十个土匪依然也不在话下的。”姜楚也不想当省油的灯,反刺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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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昭阁一回家,就说去游母皖山,说要去看壁立白崖,岩上公鸡图,还可以登岩顶上,要去领略一览众山小的滋味。刘玉春自然是不同意,土匪的事正在传呢,就算没土匪,爬几十里,要两天时间,攀那么高的山,谁放心。
“先看近的吧,明天去看二龙戏珠,小大说他们舞龙、舞狮子就是二龙戏珠的启发而发明了彩球。”
“不行,不行,十多里。”
“放心吧,楚哥也去,他带些小厮,我们去山南访友的,那里有我们同榜年兄弟。”
第二日,姜楚自然没有过来,王昭阁见不是办法,就说去约他,说不定先去傅河,刘玉春只好答应了。
王昭阁在河边遇见两个打鱼的小伙子王长赵怀,平时都认识,王昭阁喊他们是长哥、怀哥的,谈起看二龙戏珠,不谋而合,说那水潭有蛙娃鱼,吃了养人,其实二人也有巴结这个新举人意思,便一同去了。
正是春末夏初,满山青翠欲滴,这杜鹃一簇簇的,红艳艳的,白糖荚大朵大朵的白花,一片片的,林间鸟儿婉转动听,叫个不停,三个人专找那野刺莓,酸草苔,毛粟树叶果,及林中所能采的野果,王长不时介绍着周围山景,山名。
终于到二龙戏珠了,日移花影,幽兰飘香,王昭阁忍不住回顾游玩,使劲地吸着花香,大呼小叫,王长赵怀可没这份闲情雅致,说是时候不早了,用刀削了两根尖木棒,就下潭找蛙蛙鱼了,找了一阵,没找着,王昭阁忍不住,也脱了鞋袜,卷起裤筒,下到水里,翻起了潭石,果在石缝看见了一条不小的蛙蛙鱼,三个人开始了堵截,但,木棒刺了无数回,一回也没刺中,这时,他们转到了瀑布边,衣服全打湿了,他们钻了过去,让人惊诧的是,石缝里面好象还有洞,他们弯着腰往里走,走了好一阵,转了几个弯,黑暗中感觉进了一个大石厅,他们彼此互相询问着,说出的话“嗡嗡”的响,怪吓人的,可惜草媒纸湿了,王昭阁的留在潭岸上,只好把打火石使劲打,看是看不清什么,但知道是一间房子大小的石屋已无疑了,赵怀怕里面有野兽,试着叫了一声,回声不断,吓得他们赶快往外退。
回到潭岸,三个人有些疲惫了,看看日头当顶,才发现他们的肚子有些饿了,原来还爬山跋水的,吃些野果肚子饿得更快。于是找了些干柴,燃起火,烧鱼吃,王长赵怀拎着鱼,也是备着烤吃的。正好要烤烤衣服。
吃过鱼,三人又下潭捞鱼了,这次真的扎了两条蛙蛙鱼。王长说,他认识上面,刘定、薛出家,拿鱼上去煮鱼汤喝,喝完往回走。王昭阁知是堂舅家,也同意了。
王昭阁完全被悬着无数岩石,摇摇欲坠的情景折服了,好在屋后还有一牌巨石与大树拼成的缓坡,不然他真担心一阵风吹来,两个小屋就被那塌下来的石块砸扁了。
刘薛两家间的巨石也吸引了他,尤其是石上的青松,他真想上去看一看,一问之下,刘薛两家都没上去过,王昭阁请他们拿梯子让他上去看看,刘定夫妻讨好这个小举人外甥,忙答应着。把两家梯子拿出来绑接着,等他们喝完鱼汤上来时,梯子已绑好了,众人一道竖了起来。王昭阁先上,他麻利地攀上巨石,原来上面面积很大,四面高,中间凹,凹陷处有裂缝,缝里嵌着两棵挤在一起的青松,大的锄把那么粗,小的拇指那么粗。
王长也上来了,一上来就去拨那松树,“喂,干什么?”王昭阁一把拦住了。
“这树长得多脱秀,拿回去栽在院里不正好吗?”
“胡说,这自然造化,鬼斧神工,你据为己有?!”
赵怀也爬上了石头,要往上跃,突然喊:“山南那边有许多人跑过来了。”
真的,有一抬轿子,已不远,那群人是追轿子。
“不好,强盗。”上面下面的人都喊起来。
王昭阁想不到今生还会遇上强盗,忙叫:“来得正好,快,下去救人。”王长把赵怀拉上来,对下面的人喊:“快跑!快跑,东西不要了,逃命要紧,不要说我们在上面。”两人一用劲,梯子被推倒了,王长丢下一把刀,喊:“刘大舅,帮着把绳子砍了,拖走一个梯子。”赵怀不等他说完,拉着两人趴到了石头顶上,转转头,下面的人除非爬到后面的缓坡之上,否则是看不见他们三个人的。
王昭阁趴在那里骂两个人胆小怕事,在这里也是身犯险境,正争吵,听到轿子已抬到石头下面放了下来,有推门进屋的声音,一会儿又出来了,人们往下跑,追赶的人也在喊个不停:“站住,站住。”一阵风追下去了。听那气势汹汹的声音,王昭阁也不敢多说了,三人躺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有人上来了,到了屋边,一个说:“大哥咋还没来,莫非走岔了。”又一个说:“进去弄点吃的,他妈的,追了半天,就只见抬轿的,一点油水也没有,”前边的那个又说:“钱不就那么多吗?再抢也不抢了那小妞,不听两抬轿的瘟头说是个美人坯子吗?还有弟兄们的份吗,还不归大哥。”一会儿屋里响起乒乒乓乓的声音。
一直到日头街山时分,屋里人才吃饱喝足地出来,大约是四个人,听得两个去上边找什么大哥,两个下去追人,四个人一走远,石头上三个人赶紧想办法下来了,因为下面只有两个人,好对付,办法也很快有了,脱下三人长衫,又接上裤带,已不止一半长了,人手竖着,两脚下去,已离地不远了,先放下王长,再放下王昭阁,两人赶紧找梯子,一只还在旁边,一只在下面田里,扛了上来,接好绳子,竖起梯子,赵怀也被接了下来。
一阵忙乱后,三人赶紧往回跑,可是刚到二龙戏珠潭边,下面林间传来人声,叫嚷嚷的,三个人跑也不敢跑了,也不用思考,心叫一声:“天不绝我。”脱了鞋袜下了潭,钻进那水帘后洞中。
过了一刻钟,这些人上来了,坐在潭边歇息,有人叫骂:“这两个贱抬轿的,骗我们追了半天,鬼魂也没见一个,杀了算了。”两个抬轿显然在磕头求饶。又有人说:“我也觉得他们跑下来了,我们不该顺路去追,我觉得在附近林中,我们搜一搜如何?”一个头目声音:“看看也好。”于是他们就在林中“出来”“出来”地喊起来。
天终于黑了下来,强人们又集在了潭边,那头目说:“上去,看那两户人家人回来没有,弄些吃的,不知他们找着唐大哥没有。”
等人走了,三人把头探出水帘,又缩了回去,一嘀咕,就进洞去歇息,打算天亮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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