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散文大家、诗人王猷(yóu)定(1598~1662)。
王猷(yóu)定(1598~1662)明末清初散文大家、诗人。字于一,号轸石,江西南昌人,贡生。曾在史可法幕下效命,明亡不仕,日以诗文自娱。晚寓浙中西湖僧舍。猷定工诗古文,郁勃多奇气,其行书楷法,亦名重一时。著有《四照堂集》。王猷定出身于官宦之家,明太仆卿止敬子。祖父辈科名显达,但他并不追逐功名利禄,却酷爱钻研学术。他自幼聪颖,很有才华,祖父希烈与客讲学,即能在旁记录。史称“每举一事,辄原其本末,听之醉心”。世人服其雄辩。 早年耽声伎,爱陆博(即六博。古代的一种博戏。共十二棋,六黑六白,两人相博,每人六棋),好仙怪。及长收敛性情,转而“嗜两汉八家之文”,“惟以古人为事”,终生只是一个拔贡。崇祯末年,农民起义风起云涌,他漫游到扬州,被爱国将领史可法征为记室参军,待如师长。曾为史可法撰写迎立福王檄文。弘光时,他的姻亲袁继咸总督江西、湖广、应天、安庆军务,上疏推荐猷定。他因奸党当权,谢绝袁的好意。入清后,他绝意仕途,以诗文自娱。晚年寓居杭州西湖僧舍,与宋琬尤相投契。曾热恋一丑肥妓女,人皆笑之,猷定曰:“近代美人尚肥”。后贫病而死,赖友人出资棺殓,其子扶柩归乡。
个人成就
王猷定的散文不为时文所左右,在清初文坛上独辟蹊径,别开生面。作品以新颖的内容,独特的手法,使文坛耳目一新。其中以论述奇闻异事的传奇性散文为突出。他的著作较多,现存《四照堂集》十六卷(文十二卷,诗四卷),是在他死后由友人周亮工搜集刊印的。
王猷定爱好书法,其友韩程愈称他“临池之技,可以笼鹅”,把他同大书法家王羲之相比。但无墨迹存世。其散文成就不在所谓“散文三大家” (侯方域、汪琬、魏禧)之下,他的传奇性散文《汤琵琶传》、《李一足传》、《义虎记》等内容新颖、手法独特,一新文坛耳目,为明清文坛一代大家。
作品选摘诗作
螺川早发
月落秋山晓,城头鼓角停。
长江流远梦,短棹拨残星。
鹭湿鸥衣白,天光雁字青。
苍茫回首望,海岳一孤亭。
散文《汤琵琶传》
汤应曾,邳州人,善弹琵琶,故人呼为“汤琵琶”云。贫无妻,事母甚孝。所居有石楠树,构茅屋,奉母朝夕。幼好音律,闻歌声辄哭。已,学歌,歌罢又哭。其母问曰:“儿何悲?”应曾曰:“儿无所悲也,心自凄动耳。”
世庙时,李东垣善琵琶,江对峰传之,名播京师;江死,陈州蒋山人独传其妙。时,周藩有女乐数十部,咸习蒋技,罔有善者,王以为恨。应曾往学之,不期年而成。闻于王。王召见,赐以碧镂牙嵌琵琶,令著宫锦衣,殿上弹《胡笳十八拍》,哀楚动人。王深赏,岁给米万斛,以养其母。应曾由是著名大梁间,所至狭邪,争慕其声,咸狎昵之。然颇自矜重,不妄为人奏。后,征西王将军招之幕中,随历嘉峪、张掖、酒泉诸地,每猎及阅士,令弹塞上之曲。戏下颜骨打者,善战阵,其临敌,令为壮士声,乃上马杀贼。
一日,至榆关,大雪。马上闻觱篥,忽思母痛哭,遂别将军去。夜宿酒楼,不寐,弹琵琶作觱声,闻者莫不陨涕。及旦,一邻妇诣楼上曰:“君岂有所感乎?何声之悲也!妾孀居十载,依于母而母亡;欲委身,无可适者,愿执箕帚为君妇。”应曾曰:“若能为我事母乎?”妇许诺,遂载之归。襄王闻其名,使人聘之。居楚者三年。偶汛洞庭,风涛大作,舟人惶扰失措。应曾匡坐弹《洞庭秋思》,稍定,舟泊岸。见一老猿,须眉甚古,自丛箐中跳入蓬窗,哀号中夜。天明,忽抱琵琶跃水中,不知所在。自失故物,辄惆怅不复弹。已,归省母,母尚健,而妇已亡,惟居旁抔土在焉。母告以妇亡之夕,有猿啼户外,启户不见。妇谓我曰:“吾待郎不至,闻猿啼,何也?吾殆死,惟久不闻郎琵琶声,倘归,为我一奏石楠之下。”应曾闻母言,掩抑哀痛不自胜。夕,陈酒浆,弹琵琶于其墓而祭之。自是猖狂自放,日荒酒色。值寇乱,负母鬻食兵间。耳目聋瞽,鼻漏,人不可迩。召之者,隔以屏障,听其声而已。
所弹古调百十余曲,大而风雨雷霆,与夫愁人思妇,百虫之号,一草一木之吟,靡不于其声中传之。而尤得意于《楚汉》一曲,当其两军决战时,声动天地,瓦屋若飞坠,徐而察之,有金声、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俄而无声。久之,有怨而难明者,为楚歌声;凄而壮者,为项王悲歌慷慨之声、别姬声;陷大泽,有追骑声;至乌江,有项工自刎声,余骑蹂践争项王声。使闻者始而奋,既而恐,终而涕泪之无从也。其感人如此。
应曾年六十余,流落淮浦。有桃源人见而怜之,载其母同至桃源。后不知所终。
轸石王子曰:古今以琵琶著名者多矣,未有如汤君者。夫人苟非有至性,则其情必不深,乌能传于后世乎?戊子秋,予遇君公路浦,已不息见君曩着衣宫锦之盛矣。明年复访君,君坐土室,作食奉母,人争贱之,予肃然加敬焉。君仰天呼呼曰:“已矣!世鲜知音,吾事老母百年后,将投身黄河死矣!”予凄然,许君立传。越五年,乃克为之。呜呼!世之沦落不偶,而叹息于知音者,独君也乎哉?
《李一足传》
李一足,名夔,未详其家世。有母及姊与弟。貌甚癯,方瞳,微髭。生平不近妇人。好读书,尤精于《易》,旁及星历医卜之术。出常驾牛车,车中置一柜,藏所著请书,逍遥山水间。所至人争异之。 天启丁卯至大梁,与鄢陵韩叔夜智度交。自言其父为诸生,贫甚,称贷于里豪;及期,无以偿,致被殴死。时一足尚幼,其母衔冤十余年。姊适人,一足亦婚,母召其兄弟告之。一足长号,以头抢柱大呼。母急掩其口。不顾,奋身而出,断一梃为二,与弟各持,伺仇于市,不得;往其家,又不得;走郭外,得之。兄弟奋击,碎其首。仇眇一目,抉其一,祭父墓前。归告其母,母曰“仇报,祸将及!”乃命弟奉母他徙,遂别去。
时姊夫为令干兖,往从之。会姊夫出,姊见之,惊曰:“闻汝击仇,仇复活,今遍迹汝,其远避之。”为治装,赠以马。一足益恚恨,乃镌其梃曰:“没棱难砍仇人头。”遂单骑走青齐。海上见渔舟数百,泊米市,一足求载以济。遂舍骑登舟,渡海至一岛,名高家沟。其地延袤数十里,五谷鲜少,居民数百户,皆蛋籍,风土淳朴,喜文字,无从得师。见一足至,各率其子弟往学焉。其地不立塾,晨令重子持一钱诣师,师书一字于掌以教之,则童子揖而退。明日,复来。居数年,积钱盈室。辞去,附舟还青州,上狭邪。不数日,钱尽散,终不及私。
由辽西过三关,越晋,历甘凉,登华岳,入于楚,抵黔、桂,复历闽海、吴、越间,各为诗文纪游。二十载乃反其家、仇死,所坐皆赦。母亦没,登其墓大哭,数日不休。自以足迹遍天下,恨未入蜀。会鄢陵刘观文除夔守,招之。同下三峡,游白帝、绵、梓诸山,著《依刘集》一卷。
其弟自母丧,不知所在。一日,欲寄弟以书,属韩氏兄弟投汴之通衢。韩如其言。俄一客衣白袷,幅巾草履,貌与一足相似,近前揖曰:“我张大羹也,兄书已得达。”言迄不见。
辛巳,李自成陷中州诸郡,韩氏兄弟避乱至泗上,见一足于途,短褐敝屣,须眉皆白。同至玻璃泉,谈笑竟日,数言天下事不可为。问所之,曰:“往劳山访徐元直。”韩笑之,一足正色曰:“此山一洞,风雨时披发鼓琴,人时见之,此三国时徐庶也。”约诘朝复来,竟不果。
甲申后,闻一足化去。先一日,遍辞戚友,告以远行。是日,鼻垂玉筋尺许,端坐而逝。袖中有《周易全书》一部。后数日,济人有在京师者,见之正阳门外;又有见于赵州桥下,持梃观水,仁立若有思者。韩子智度不妄言人也,述其事如此。
论曰:古今传神仙事多怪诞。一足为报父仇遂仙去,然则神仙必由于忠孝哉!吾独怪其以击仇不死,悲愤穷蹙,竟窜身海外,复极幽遐辽远之游。夫岂专避祸,亦其之所存,终不能一息安也。卒之既化,而持梃观水。得道之后,此心不忘,不亦悲乎!然事之济否则天也。子房博浪之恨,千载而下,可胜道哉!
《义虎记》
辛丑春,余客会稽,集宋公荔裳之署斋。有客谈虎,公因言其同乡明经孙某,嘉靖时为山西孝义知县,见义虎甚奇,属余作记。
县郭外高唐、孤岐诸山多虎。一樵者朝行丛箐中,忽失足堕虎穴。两小虎卧穴内。穴如覆釜,三面石齿廉利,前壁稍平,高丈许。藓落如溜,为虎径。樵踊而蹶者数,彷徨绕壁,泣待死。日落风生,虎啸逾壁入,口衔生糜,分饲两小虎。见樵蹲伏,张牙奋搏。俄巡视若有思者,反以残肉食樵,入抱小虎卧。樵私度虎饱,朝必及。昧爽,虎跃而出。停午,复衔一麂来,饲其子,仍投馂与樵。樵馁甚,取啖,渴自饮其溺。
如是者弥月,浸与虎狎。
一日,小虎渐壮,虎负之出。樵急仰天大号:“大王救我!”须臾,虎复入,拳双足俛首就樵。樵骑虎,腾壁上。虎置樵,携子行。阴崖灌莽,禽鸟声绝,风猎猎从黑林生。樵益急,呼“大王”。虎却顾,樵跽告曰:“蒙大王活我,今相失,惧不免他患。幸终活我,导我中衢,我死不忘报也。”虎颔之,遂前至中衢,反立视樵。樵复告曰:“小人西关穷民也,今去将不复见。归当畜一豚,候大王西关外邮亭之下,某日时过飨。无忘吾言。”虎点头,樵泣,虎亦泣。
迨归,家人惊讯。樵语故,共喜。
至期具豚,方事宰割,虎先期至,不见樵,竟入西关。居民见之,呼猎者闭关栅,矛梃铳弩毕集,约生擒以献邑宰。樵奔救告众曰;“虎与我有大恩,愿公等勿伤。”众竞擒诣县,樵击鼓大呼。官怒诘,樵具告前事。不信。樵曰:“请验之,如诳,愿受笞!”官亲至虎所,樵抱虎痛哭曰;“救我者大王耶?”虎点头。“大王以赴约入关耶?”复点头。“我为大王请命,若不得,愿以死从大王。”言未讫,虎泪堕地如雨。观者数千人,莫不叹息。官大骇,趋释之,驱至亭下,投以豚,矫尾大嚼,顾樵而去。后名其亭曰“义虎亭”。
王子曰;余闻唐时有邑人郑兴者,以孝义闻,遂以名其县。今亭复以虎名,然则山川之气,固独钟于此邑欤?世往往以杀人之事归狱猛兽,闻义虎之说,其亦知所愧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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