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晥水东流》新版连载(五)。(安徽岳西王诗华)
第五章救国会之变1.惊变
第二天,姬丰泽一下子没了读书的兴致,骑着马,在街上瞎转,正遇上苏国元、姜义、石真国,告诉他林教授请他们去李曰芃的府第。
厅堂里,坐着几十个人,李曰芃正与他们谈笑风生。招呼后,几个人坐下了,有小厮来上茶,顺便为大家续茶。
李曰芃还在继续他的话题:“刚才大家正谈着到关外一游呢,夏天去游天池、长白山,万里林涛,天池碧水如澄,落在那群山之巅,四面飞岩莽林,天上也没这般景致,长白山四面森林葱绿,山顶白雪皑皑,映着阳光,色彩斑澜。松花江水如缎如练,涌起层层如雪的浪花。江堤边杨柳如烟,丝丝柳枝飘扬着,袅袅婷婷,迎风婆挲起舞。”
李曰芃诗一般的语言,一下子打动了几个年轻人,大家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石真国恨不得就要去了。只有林教授微笑不语。
“这兵荒马乱的,能去吗?”苏国元问道。
“告诉各位无妨,我也是个有面子的人,身边也有几个兄弟,回家一游怎么啦?犯哪门子法?我今冬或明春是要回去的。”
一会儿,他们谈到了正题救国会的事,原来,李曰芃也是救国会成员,大家已多次在他这里集会,商讨救国会大计。
过了一段时间,前内阁大臣林深不惜一死,先一个人上奏折,算打前站,陈述救国大纲。现任内阁大学士杨嗣昌、温体仁自从将许多前内阁大臣摆布出来后,时刻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这些老不死的阴魂不散,假如哪天皇上一高兴,又让他们上了台,自己恐怕就没有好日子过。于是只等崇祯下旨朝议,他们早已联络大臣进行攻击。私下结党,势同叛逆,崇祯勃然大怒,下令将林家男子抄斩,女子为奴。还要追查同党,一时间风声鹤唳,一些有关臣工或躲或逃,国子监里也乱成一团。
2.劫狱
过了几天,一些教授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开始找人营救被捕人员。姬丰泽他们也到处找人,李曰芃也在积极活动,后来发现需要大量的钱,于是纷纷凑钱,通过一些途径,甚至找到了温体仁,结果也放出了不少人,只有林深一家无可赦免。
后北的弟兄们又坐在了一起,商量对策,能找的都找了,关键问题是他们的钱用完了,姬丰泽最惨,还拖着一群人,急得他焦头烂额。
“不管么样,不能见死不救。”姬丰泽决心很大。
“对,实在没得法子就迄抢。”虞垣原以为凭祖父的人脉关系见皇帝都行,其实一点作用也没有,很没面子,言辞十分激烈。
想不到大家纷纷赞成,都主张去劫狱。他们暗暗做着准备,先找到了关人的地点,姬丰泽花去最后的银子,买通看守,进去探了监,弄清了具体关押位置,然后备了黑衣,面罩,再告诉三个师傅,三人一听,大吃一惊,坚决不同意,但禁不住众人软磨硬泡,又是实质上的主子,只好参与行动。
这天晚上,他们换上夜行服,来到大牢后面一僻巷,苏国元先去引走巡逻缇骑,他接近监狱大墙,巡夜的缇骑上来盘问,苏国元扭头就跑,缇骑们呼唤着追去了。众人立刻冲过去,用铁钻撬墙,可是,墙由巨大的青砖砌成,撬了半天,才撬掉两块青砖,这时候,墙头上亮起了灯,响起了哨声。一队缇骑打着火把,举着刀剑从后门杀了出来。梁三用忙叫快跑,可是刚才巡夜的缇骑赶了回来,形成两面夹击之势。钟鸣急道:“三用哥领大家快跑,我与王易挡一阵。”梁三用怕众弟子出事,应一声,拉着身边的石真国、姜义,招呼其他人快跑,姬丰泽与虞垣知道一切是他们的主意,不想连累他人,立即拔剑杀了上去,傅定邦也跟着冲杀过去。钟鸣,王易已经打翻了几个缇骑,但缇骑还在增援,王易道:“你们杀开一条血路,我们殿后。”他们前遮后挡,方让三人杀了出去。姬丰泽转过半条街,正遇梁三用回来找他们,扯着他就走。
傅定邦、虞垣走的是另一条街,后面追的缇骑还不少,二人慌慌忙忙逃至一馆舍前,就往里钻。这当儿,门口站着三个人,中间一人很年轻,但穿着不凡,满身贵气,旁边一汉子孔武有力,手按宝剑,伺立一旁,另一人三十来岁,精瘦结实,见二人冲来,跨前一步拦住,喝问道:“干什么的?”
“对不起,东厂胡乱捉人,让我们躲一躲吧。”虞垣只得哀求。
年轻人一挥手,道:“朱青哥,领他们到我房间暂避。”
“殿下…..”朱青犹豫不决。
“去吧!”年轻人加重了语气。
朱青带二人刚转身,十几个缇骑冲到了身边,为首的见灯光下的年轻人雍容华贵,不敢怠慢,拱手致礼道:“借问公子,刚才是否见到黑衣人跑过?”年轻人胡乱一指,“到那边去了。”
“多谢公子。”为首的缇骑叫一声,一招手,呼啦一下跑走了。
年轻人一回到房间,虞垣、傅定邦忙上前拜谢:“公子相救之恩,没齿不忘,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来日图报。”
年轻人一笑:“在下朱常明。”朱青忙道:“这是湖北荆王的二殿下。私下进京,切不可泄密。”明朝是不准亲王私自离开封地,私下会见的。
虞垣傅定邦一听,急忙下跪叩拜,朱常明扶起二人,道:“不必多礼,朱某平生喜爱英雄,故此援手,不知二位身份可否见告?”
虞垣有些犹豫,傅定邦忙扯掉面罩,道:“四弟,殿下救我们,岂会害我们。我叫傅定邦,这是我义弟虞垣。我们是国子监监生,我们先生因救国会入狱,我们想劫狱救人,人未救成,差点赔进了自己。”
“原来如此,当今天下,内忧外患,皇上竟无端打击救国会,在下秘密进京办事,亲眼所见,痛心疾首。二位尽可放心,先在这里歇息,天亮后让李时加李大哥送二位回去。”他指指在外警戒的汉子。
第二天,东厂缇骑到处抓人,风声很紧,挨到中午,姬丰泽还是不顾危险来到姜义家打听情况,梁三用在后面暗中保护。到了姜府,他们吓呆了,钟鸣、王易竟没逃出来,虞垣、傅定邦来过,虞垣说他两人在御林军中待过,一定有人认识,就算他们不供出同伙,也容易查出这些人来,建议留苏国元找他父祖旧友救人,其余的人赶快逃回去。
一会儿,苏国元来了,告诉大家,钟鸣、王易已被打伤关起来了,虞垣找过他,拜托他救人,拉着傅定邦回去,傅定邦拗不过,加上钱用光了,可能答应了。
“不管么样的,人是要救的。三哥、四哥走就算着,我几个救。救了人我们一起南归。我迄把屋子卖掉,搞些钱。”
姬丰泽卖了城内的房子,因传言主人年纪轻轻就为封疆大吏,是旺宅,赚了一笔钱,决定先到城外找一便宜的房子住下,让随他南归的人做好准备。离城十多里,一大户庄园,有大片树林、田地,只是房子比较破败,好久没人住了,亭院里长满了青草,只有两个看护的老头。原来满兵初围北京时,家主跑走了,家中妻妾、财产被满兵掠走了,家主搬进了北京城,也不敢回来了。好不容易有个过问的人,家主坚决劝他买了这房子,姬丰泽有了钱,无所谓,就点了头签了约,换了房契、地契。大家搬进庄子,改庄名为姬家庄。
3.买人
过了令人紧张的两个月,姬丰泽以为营救林深一家的行动一直未停,短期内应该没事,突然苏春溪来报噩耗,林深祖孙四人被杀,女眷官卖,并且时间就在当天。二人一商量,先去救出女眷再说,急忙带上剩的银子就跑。
来到刑部衙门前,那里已来了不少人。一打听,原来林大人两儿媳已在狱中自杀,女儿已出嫁,孙女有四个,一个十八岁,一个十九岁,小的堂姊妹均是十五岁。一会儿,刑部主持官卖的人走了出来,坐在门前条桌后,四个女孩押了出来,头梳得很整齐,只有衣服非常脏旧,估计一个多月也没换过,她们分站在两边,背着墙,低头不语,围观的人指点着,议论纷纷,刑部主持官卖的人站起来,示意人们安静后,高声宣布:“根据朝庭旨意,林深的孙女四人一律卖与娼家,大的每人四百两,小的四十两,两年之内不准从良。”
林深的孙女们一听,嘤嘤大哭起来,两个大的就要去撞墙,旁边的士兵早有防范,一下子拽住了,苏姬二人哇哇叫苦:“如之奈何?”旁边有人道:“那两个大孙女真是大美人,关了两个多月,还这般漂亮,原来肯定美若天仙。只可惜红颜薄命,卖与娼家。”有人道:“为什么那两个小的那么丑,黑黝黝的,浑身脏臭不堪,莫非是下人生的?”姬丰泽无心听人乱说,心中想着对策,这时就有两个老鸨挤上去把两个大孙女买走了,姬丰泽终于有了主意,对苏春溪说:“母舅,救林家孙女倒有一法,就是要多花钱。”
“什么办法?”
“去联络一些同情林大人的官员,凑些钱给娼家,威胁娼家,不准逼她俩接客,顶多卖艺不卖身,到时候再把她俩赎出来。”
苏春溪一拍大腿,道:“妙,妙,我尽快办,今朝就办妥。”
姬丰泽这才发现,还有那两个女孩无人买,一些娼家叫着:“又黑又瘦,有什么用?喂大了还不把客人吓跑了?当真官家之女就一定值钱哪。”听的纷纷附和,姬丰泽一听,计上心来,忙上前道:“大人,我是扬州开馆子的,工部苏大人能证明。”说着就向苏春溪招了招手,苏春溪忙上前致礼,递过名刺,道:“这位少爷是扬州艳目楼的,我可以证明。”
刑部官员一听,大喜道:“好,烦苏大人来画个押,有人买就好。”
姬丰泽交钱把那两个女孩领了出来,扶上马,跟苏春溪互相嘱托一通,向城外走。
出城前,姬丰泽买了些糕点之类让女孩吃,两个女孩还是泪汪汪抽泣不说话,也不吃。
“两位妹妹别怕,我是你爷爷同党,专程来救你们的。到了我家,你们就是我的妹妹。”
两个女孩回过头,望望他,似乎不相信。
“另外,你们的姐姐我们也有人去救。”
两个孩子停止了抽泣,抹着泪,看着他,露出感谢的笑容,姬丰泽发现这两个孩子虽然黑丑,但牙齿都是很齐很白,便笑道:“你们一定饿了,吃吧,告诉我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飘,我妹叫林逸。”
“好,好名字,飘逸,你们以后叫我姬大哥好了。”
4.劫法场
处决王、钟二犯的告示贴上了墙,时间是三天之后,午时三刻。对雾河少年及梁三用来说,这无异是晴天霹雳,几个人发疯般地乱找人,自然没一点希望。姬丰泽最后想到了李曰芃,而且找对了。
“劫法场!”李曰芃一击桌子。
“什么?”这是书生兼富商李曰芃的话吗?这不是造反吗?
“干不干?”李曰芃看着大家。
“干!”众人一齐叫起来,大家对王、钟二师傅感情这么深,难道眼睁睁地看他们被杀吗?反就反了!他们想不到这一生还要走上造反的路子,但一点也没思索,响亮地应着。
“好,我已有了大致设想,大家一起议一议,我们要保证一举成功,但又要安全撤走,由于目标明显,你们家也莫要了,跟我一块去关外,我有大队朋友接应,万无一失。我们来明的,只是梁兄弟与姬公子不能参与,你们家人多。现在就南归,越快越好。”
“不行。”两人都叫了起来。
“姬公子真不行,我是希望你能去关外的,走不了的。”
“去东北无所谓,这样吧,梁师傅跟钟师傅他们联系多,目标大,跟你们走。其他的人也不能留了,我让他们多买马匹,以周明夫妇与姬济留守姬家庄,姬能带他们先撤,路上留下暗记,我到时便蒙面行事,得手后去追他们。”
李曰芃看他坚决,也就应了。姬丰泽匆忙为姜国丽买了几本书,让姬能等赶快出城,购买马匹,备些马料与粮食,沿着通往庐州的大路,急急南行。
这天上午,响了一声礼炮,东厂正门大开,一百缇骑押着两辆囚车缓缓而出,沿着大街往柴市口而来。已时整,行刑的人来到柴市口,监斩官登上监斩台,一挥手,一百缇骑以行刑台为中心,成半月形推开围观的人,八个大汉打开囚车,将王易、钟鸣推上行刑台,绑在台柱上。
行刑台下人很多,很挤,不远处一些卖柴的汉子,把柴聚在一块,朝这边张望。午时三刻已到,监斩官叫一声“开斩!”把签往地上一摔,两个刀斧手一刀砍了王、钟绑在柱子上的绳子,把两个人开了脚镣,扯下背后的罪牌,推到斩台前。台后边就想起了一响追魂炮,正在这时,从台前柴堆上飞出两支响箭,直撞刀斧手胸口,台前人堆中有几个蒙面人,拨出雪亮长剑,闪过缇骑包围圈,跳上行刑台,两个人砍了王易、钟鸣身上绳子,一人振臂高喊:“东厂缇骑罪恶滔天,杀无赦。”这一切发生在一霎间,缇骑大乱,一阵箭雨,斩台及行刑台前的缇骑纷纷中箭,监斩官站起来呼喊,脖上、额上各中一箭,滚了下去。人群中顿时钻出几十名汉子,舞起刀剑,杀向台下缇骑,围观人众惊叫着四散逃命,劫法场的人并不撤走,狠命拚杀,柴堆后的神箭手,箭箭夺命,一百缇骑一刻工夫死伤殆尽。
李曰芃走出柴堆,一挥手,叫一声:“撤!”顿时四十多人呼啦一声就跑,转过一条街,街旁几个人护着几十匹高大战马,众人跨上马,直奔北门,到了城门边,就见城门外已杀进十来个人马,大叫:“阻挡者,杀无赦!”守兵一阵慌乱,李曰芃的人马就冲出了城。
出城不久,姬丰泽、徐虎、梁三用都扯下了蒙面布。姬丰泽、徐虎道一声“保重”,又与梁三用、王易、钟鸣、姜义、石真国抱剑致意,互道珍重,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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