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门五世史（连载八）
十一、梅 城 解流民之围1
转 眼 已 是 春 荒 时 节 ， 北 方 大 量 饥 民 南 流 ， 许 多 “ 驱 口 ” 逃 离 辖 地 ， 加 入流 民 行 列 。 舒 州 ， 这 块 曾 在 北 宋 由 一 代 名 相 王 安 石 初 仕 任 过 通 州 ， 积 累 了 治 国 经 验 ， 以 后 “ 变 更 天 下 之 弊 法 ” ， 一 展 “ 富 民 强 兵 ” 之 宏 图 的 地 方 ， 几 年 来 倒 是 风 调 雨 顺 ， 民 众 相 对 殷 实 ， 于 是 这 里 成 了 流 民 所 趋 之 所 。 王 彦 良 弟 兄 为 了 谋 求 善 举 ， 也 为 了 解 决 流 民 的 隐 患 ， 一 面 组 织 人 力 在 白 沙 湾 通 往 梅 城 官 道 上 设 立 大 粥 棚 ， 供 应 过 往 饥 民 ， 一 面 招 募 流 民 开 垦 溪 沸 滩 、 铁 炉 滩 及 白 云 山 上 的 印 马 塘 、 北 山 ， 边 垦 边 种 ， 只 求 饥 民 基 本 自 给 。 可 是 相 距 不 远 的 梅 城 一 带 ， 大 小 财 主 以 县 令 周 密 为 首 ， 以 扩 充 衙 役 三 班 为 名 ， 变 相 操 练 民 团 ， 保 卫 财 产 安 全 ， 并 号 召 全 县 乡 绅 积 极 响 应 ， 驱 散 流 民 ， 杜 绝 接 济 ， 将 流 民 挤 出 舒 州 ， 于 是 发 生 了 几 起 与 流 民 争 斗 的 事 件 ， 事 情 不 断 恶 化 ， 终 于 演 变 成 了 流 血 冲 突 ， 并 酿 着 一 场 大 规 模 的 血 战 。 周密 看 出 了 事 情 的 严 重 性 ， 但 见 四 处 流 民 不 断 往 梅 城 聚 集 ， 情 绪 激 烈 ， 大 有 星 火 燎 原 之 势 ， 接 着 几 户 小 财 主 家 已 被 抢 光 ， 一 户 人 家 因 为 奋 力 械 斗 ， 全 被 打 伤 。 周 密 眼 看 县 城 即 将 被 围 ， 派 人 请 上 峰 派 兵 弹 压 又 无 回 音 ， 于 是 下 令 四 乡 士 绅 带 领 家 丁 赶 赴 梅 城 ， 以 求 自 保 ， 但 事 情 紧 迫 ， 谁 家 都 是 泥 菩 萨 过 江 ， 自 身 难 保 ， 所 以 响 应 者 寥 寥 无 几 ，王 家、葛 家 这 些 大 户，又 因 为 别 的 原因 不 去。六 月 中 旬 ， 流 民 中 产 生 了 领 袖 ， 此 人 名 叫 蔡 长 勇 ， 当 过 几 年 兵 ， 勇 力 超 人 ， 平 时 在 家 佃 农 ， 兼 以 狩 猎 为 生 ， 只 因 蝗 灾 ， 庄 稼 颗 粒 无 收 ， 山 林 中 树 叶 也 被 蝗 虫 吃 光 ， 妻 子 在 灾 荒 的 第 二 年 饿 死 ， 女 儿久 病 无 医 ， 加 上 饥 饿 ， 也 很 快 死 了 。 于 是 蔡 长 勇 也 随 乡 亲 们 一 道 外 出 ， 象 无 头 苍 蝇 一 样 四 处 流 浪 。 蔡 长 勇 在 流 民 中 因 为 正 直 坦 荡 ， 主 持 公 道 ， 又 有 勇 有 谋 ， 渐 渐 成 了 众 人 的 领 头 人 。 他 看 到 饥 民 的 集 聚 将 可 能 变 成 血 斗 ， 双 方 都 十 分 不 利 ， 但 饥 民 们 全 因 为 周 密 的 驱 挤 政 策 而 出 于 义 愤 而 来 ， 向 周 密 提 出 讨 粮 又 得 不 到 答 应 ， 无 法 找 出 解 决 的 办 法 。 双 方 相 持 不 下 ， 势 成 水 火 。 六 月 下 旬 ， 饥 民 饥 饿 难 忍 ， 开 始 攻 打 周 家 大 院 ， 抢 走 了 一 些 稻 谷 ， 周密 亲 自 带 人 冲 杀 ， 手 无 寸 铁 的 饥 民 死 伤 多 人 ， 于 是 砍 木 为 械 ， 准 备 攻 城 ， 周 密 决 定 杀 散 流 民 。 他 师 爷 陈 钱 波 想 出 一 法 ， 要 周密 派 人 去 七 丈 河 找 王 彦 良 ， 让 他 带 着 自 己 弟 兄 来 参 战 。
送 信 的 是 周 密 侄 子 周 大 瑞 与 师 爷 陈 钱 波 ， 并 送 来 战 马 十 匹 、 弓 箭 、 刀 戟 一 批 ， 周 大 瑞 自 恃 是 县 令 之 侄 ， 又 有 一 身 武 艺 ， 未 免 流 露 出 一 脸 骄 狂 。 一 见 面 ， 刚 说 上 正 题 ， 他 就 说 ： “ 要 不 是 你 们 一 味 安 抚 ， 假 仁 假 义 ， 而 是 众 人 一 心 ， 共 驱 流 民 ， 哪 里 会 有 今 日 之 乱 。”
王 彦 良 一 听 ， 气 上 心 头 ， 拍 桌 大 喝 一 声 ： “ 放 肆 ”， 把 周 大 端 吓 得 站 了 起 来 就 不 敢 坐 下 来 ， 陈 钱 波 赶 快 站 起 来 打 圆 场 。 “ 周 公 子 言 词 欠 妥 ， 王 公 子 从 天 理 、 顺 人 情 、 守 国 法 ， 无 过 无 失 嘛 。 ” 王 彦 良 为 人 正 直 ， 嫉 恶 如 仇 ， 他 对 周 枢密 仇 视 流 民 ， 无 视 流 民 生 死 ， 并 亲 手 杀 人 的 行 径 深 恶 痛 绝 ， 恨 不 得 兴 众 杀 了 周密 ， 为 流 民 报 仇 ， 看 着 周 大 瑞 的 轻 狂 ， 陈 钱 波 的 虚 伪 ， 他 几 次 准 备 叫 人 送 客 ， 可 一 想 自 己 是 一 家 之 主 ， 做 事 不 能 毛 糙 ， 待 陈 钱 波 说 了 一 大 堆 理 由 与 客 套 话 后 ， 不 轻 不 重 地 问 了 一 句 ： “ 如 果 我 不 去 ， 周 县 令 是 不 是 象 上 次 一 样 ， 叫 麻 格 大 人 把 我 抓 起 来 呢 ？ ”
陈 钱 波 听 了 ， 头 上 直 冒 冷 汗 ， 站 起 身 ， 点 头 哈 腰 道 ： “ 公 子 误 会 了 ， 上 次 公 子 兴 众 扫 平 白 云 山 盗 贼 ， 为 民 除 害 ， 声 名 远 播 ， 潜 阳 民 众 谁 不 交 口 称 赞 ？ 我 陈 某 人 更 是 佩 服 得 五 体 投 地 ， 周 县 令 也 夸 你 英 雄 了 得 ， 就 将 事 情 上 报 ， 原 以 为 州 府 会 大 加 奖 赏 ， 不 料 麻 格 大 人 节 外 生 枝 ， 对 公 子 不 仁 ， 陷 周 县 令 于 不 义 ， 岂 是 周 县 令 初 衷 ， 请 公 子 格 外 见 谅 。”
王 彦 良 冷 冷 一 笑 ， 道 ： “ 这 见 谅 的 话 我 可 不 敢 担 当 ， 只 是 周 县 令 身 为 朝 庭 命 官 ， 就 应 该 上 为 朝 庭 分 忧 ， 下 为 百 姓 解 难 ， 现 在 饥 民 遍 野， 周 县 令 家 财 万 贯 ， 粮 积 如 山 ， 何 不 散 粮 赊 济 ， 给 饥 民 一 条 生 路 ， 如 今 引 火 烧 身 ， 谁 又 能 帮 他 扑 不 得 这 场 大 火 呢 ？ ”
王 彦 明 也 插 言 道 ： “ 解 铃 还 需 系 铃 人 ， 只 要 周 县 令 对 饥 民 做 出 让 步 ， 事 情 无 不 转 机 之 理 ， 我 家 日 夜 施 粥 周 济 饥 民 ， 饥 民 们 从 不 成 天 坐 在 棚 前 吃 下 去 ， 生 怕 把 我 们 家 吃 垮 了 ， 吃 了 一 餐 两 顿 的 就 走 ， 留 都 留 不 住 。 上 天 尚 有 好 生 之 德 ， 周 县 令 何 必 为 身 外 之 物 而 伤 天 理 人 性 呢 ？ ”
周 大 瑞 气 得 “ 哇 哇 ” 大 叫 道 ： “ 你 敢 骂 我 家 叔 父 周 县 令 ， 周 大 人 ？ ”
王 彦 明 笑 道 ： “ 周 兄 弟 ， 你 们 不 是 来 请 救 兵 的 吗 ？ 我 们 正 在 谈 救 你 们 周 大 人 的 事 ， 你 打 茬 干 什 么 ， 你 要 有 什 么 好 主 意 ， 不 会 低 头 求 人 的 。 ” 这 话 气 得 周 大 瑞 直 翻 白 眼 ， 陈 钱 波 忙 把 他 拉 在 一 边 坐 下 ， 对 众 人 陪 着 笑 脸 ， 道 ： “ 王 公 子 请 别 介 意 ， 请 别 介 意 ， 周 公 子 也 是 情 急 所 至 ， 情 急 所 至 ！”
孙 涛 道 ： “ 这 没 什 么 ， 这 样 吧 ， 二 位 先 在 后 院 歇 息 ， 让 二 公 子 、 三 公 子 商 量 商 量 吧 。 ”
送 走 了 周 大 瑞 与 陈 钱 波 ， 王 彦 良 急 不 可 待 地 说 ： “ 孙 师 傅 ， 我 认 为 这 没 有 什 么 商 量 的 ， 把 他 们 送 来 的 东 西 退 回 去 ， 我 们 不 可 能 昧 着 良 心 去 为 那 狗 日 的 周 密 去 杀 那 些 可 怜 流落 异 乡 的 穷 苦 人 。”
王 彦 明 道 ： “ 二 哥 ， 我 们 可 以 不 救 周 密 那 帮 丧 尽 天 良 之 人 ， 不 能 不 拯 救 那 些 待 毙 的 饥 民 哪 。”
王 彦 良 道 ： “ 你 是 说 去 劝 他 们 不 要 蛮 干 下 去 ， 并 且 我 们 供 应 他 们 的 粮 食 ？ ”
王 彦 明 道 ： “ 那 也 不 是 这 么 简 单 ， 可 以 说 如 今 他 们 已 成 离 弦 之 箭 ， 不 得 不 发 ， 哪 一 方 都 停 不 下 来 ， 我 们 只 有 去 劝 周 密 ， 作 出 让 步 ， 开 仓 赈 济 。 安 抚 死 者 家 属 为 伤 病 者 医 治 ， 平 息 流 民 心 头 的 怒 火 ， 再 去 劝 流 民 适 可 而 止 ， 各 自 散 开 ， 我 们 前 些 日 子 已 停 止 招 募 人 员 ， 我 看 还 要 招 下 去 ， 让 他 们 开 山 种 菜 救 济 一 些 米 粮 以 糊 口 ， 总 比 流 落 好 得 多 ， 这 年 头 哪 里 有 穷 人 吃 喝 不 愁 的 地 方 呢 ？ ”
吕 亮 也 在 旁 边 ， 道 ： “三 公 子 之 言 最 为 妥 当 ， 只 是 我 们 家 这 儿存 粮 快 要 吃 光 了 ， 只 剩 下 埭 口 河 的 粮 ， 也 已 动 用 给 了 垦 山 的 流 民 ， 不 知 如 何 是 好 。 ”
王 彦 明道 ： “ 我 们 尽 可 能 节 省 一 些 ， 挨 到 秋 收 就 好 了 。 事 到 如 今 ， 可 不 能 瞻 前 顾 后 了 。 ”
王 彦 良 与 孙 涛 点 头 同 意 ， 于 是 大 家 商 议 着 行 事 的 办 法 。
2
第 二 天 ， 以 吕 亮 带 人 守 七 丈 河 ， 王 彦 明 、 孙 涛 带 着 二 十 多 个 弟 兄 ， 骑 着 高 头 大 马 ， 挎 弓 背 箭 ， 跟 着 周 大 瑞 ， 陈 钱 波 飞 马 急 行 ， 来 到 舒 州 城 边 ， 站 在 山 丘 上 放 眼 看 ， 只 见 流 民 扶 老 携 幼 ， 足 有 万 人 ， 青 壮 年 人 手 持 棍 棒 ， 已 将 舒 州 城 团 团 围 住 ， 周 大 瑞 、 陈 钱 波 大 吃 一 惊 ， 周 大 瑞 自 从 头 天 受 了 王 彦 良 弟 兄 的 训 斥 ， 相 反 态 度 变 得 和 善 了 ， 这 下 他 勒 马 走 到 王 彦 良 身 边 道 ： “二 公 子 ， 看 流 盗 不 过 是 乌 合 之 众 ， 我 们 杀 开 一 条 血 路 ， 冲 进 城 去 ， 如 何 ？ ”
王 彦 良 转 过 身 ， 看 看 周 大 瑞 ， 道 ： “ 我 跟 你 说 过 多 少 遍 了 ， 流 民 也 是 被 饥 饿 所 逼 ， 情 不 得 己 ， 你 看 要 是 他 们 有 意 攻 城 ， 早 已 城 破 人 亡 ， 哪 有 今 日 的 阵 势 ？ ”
周 大 瑞 道 ： “ 那 我 们 怎 么 办 ？ ”
孙 涛 叫 人 抖 出 一 面 大 红 旗 ， 旗 上 绣 着 一 个 斗 大 的 “ 王 ” 字 。 赵 微 把 旗 树 起 来 ， 然 后 摇 旗 呐 喊 ： “ 我 们 是 仰 山 湖 王 公 子 的 人 ， 请 你 们 的 头 领 过 来 会 话 。 ” 只 喊 了 几 遍 ， 饥 民 一 齐 向 这 边 惊 喜 地 翘 首相 望 ， 一 会 儿 ， 一 群 人 簇 拥 着 一 个 又 黑 又 高 的 大 汉 走 过 来 ， 来 到 山 丘 下 ， 王 彦 良 几 个 人 收 起 刀 枪 迎 上 去 ， 后 面 的 弟 兄 手 按 刀 剑 ， 紧 张 地 戒 备 着 ， 大 汉 来 到 王 彦 良 马 前 丈 许 ， 抛 下 木 棍 ， 跪 倒 在 地 ， 朗 声 道 ： “ 饥 民 蔡 长 勇 代 表 这 里 的 流 浪 的 父 老 兄 弟 叩 谢 公 子 救 济 扶 助 之 恩 。 ” 王 彦 良 翻 身 下 马 ， 扶 起 蔡 长 勇 ， 道 ： “ 蔡 壮 士 请 起 ， 王 某 何 德 何 能 受 此 大 礼 ？ ” 蔡 长 勇 悲 切 地 说 ： “ 公 子 救 民 无 数 ， 有 口 皆 碑 ， 我 们 来 生 结 草 衔 环 也 要 报 答 。”
王 彦 良 笑 道 ： “ 壮 士 莫 要 客 气 ， 我 们 所 作 所 为 ， 但 求 救 人 危 难 ， 怎 敢 贪 图 报 答 。”
蔡 长 勇 慨 然 道 ： “ 敢 问 公 子 今 日 带 众 前 来 ， 莫 非 受 姓 周 的 之 召 ， 来 杀 散 我 们 。”
王 彦 明 笑 道 ： “ 正 是 。”蔡 长 勇 一 惊 ， 有 些 不 相 信 地 打 量 着 王 彦 明 ， 斩 钉 截 铁 地 说 ： “ 公 子 ， 要 杀 要 剐 ， 悉 听 尊 便 ， 我 们 的 人 有 一 个 还 手 的 ， 就 不 是 人 生 父 母 养 的 ！ ”
王 彦 良 摆 手 笑 道 ： “ 壮 士 误 会 了 ， 周 大 人 召 我 们 来 是 真 ， 要 我 们 杀 散 你 们 也 是 真 ， 但 我 们 今 天 来 决 无 歹 意 ， 我 们 来 是 要 两 家 放 下 刀 枪 ， 和 谈 解 决 ， 只 要 你 们 肯 做 些 让 步 ， 我 一 定 让 周 大 人 开 仓 赈 济 ， 允 许 大 家 在 舒 州 境 内 自 由 来 往 ， 甚 至 租 地 开 荒 ， 安 家 落 户 。”
蔡 长 勇 沉 思 片 刻 ， 道 ： “ 我 们 本 无 意 聚 众 闹 起 ， 更 不 是 要 攻 城 掠 地 ， 反 叛 朝 庭 ， 但 官 逼 民 反 ， 我 们 反 正 饿 死 也 是 死 ， 有 什 么 比 死 更 可 怕 吗 ？ 公 子 要 保 全 双 方 ， 恩 德 无 量 ， 但 有 令 下 ， 我 们 无 不 遵 从 。”
王 彦 明 拱 手 笑 道 ： “ 果 然 壮 士 ！ 请 壮 士 让 人 闪 开 一 条 路 ， 让 我 们 进 城 。”
蔡 长 勇 说 声 “ 好 ” ， 带 人 转 身 而 去 ， 两 手 高 举 ， 四 面 摆 动 ， 直 奔 城 门 下 ， 顿 时 从 山 丘 至 城 门 下 ， 闪 开 一 条 大 路 ， 王 彦 良 翻 身 上 马 ，一 挥 手 ， 马 蹄 “ 咚 咚 ”，三 十 余 骑 直 冲 门 下 ， 周 大 瑞 招 手 喊 话 ， 守 城 的 兵 士 打 开 城 门 ， 一 行 人 穿 过 城 门 ， 来 到 县 衙 门 前 。 周 密 早 已 得 知 ， 王 彦 良 的 人 来 到 了 城 门 ， 亲 自 出 衙 迎 接 ， 互 相 介 绍 ， 叙 礼 已 毕 ， 周密 把 王 彦 良 等 迎 进 衙 门 ， 吩 咐 上 茶 ， 道 ： “ 今 有 贤 昆 仲 慷 慨 赴 危 ， 大 事 成 也 ， 想 小 小 梅 城 ， 户 只 有 五 百 ， 丁 不 足 八 百 ， 如 果 挡 得 住 上 万 盗 贼 ， 愿 公 子 与 我 同 心 杀 贼 ，以 解 城 围 。”
王 彦 良 道 ： “ 周 大 人 ， 以 王 某 愚 见 ， 今 日 之 形 势 ， 并 非 攻 战 可 以 解 决 ， 饥 民 并 非 盗 贼 ， 不 然 县 城 岂 可 守 到 今 日 ， 周 公 子 与 陈 师 爷 又 能 突 围 至 我 家 ， 为 今 之 计 ， 安 抚 为 上 ， 望 大 人 三 思。”
周 密 笑 道 ： “ 公 子 之 言 差 矣 。人 说 公 子 勇 冠 三 军 ， 威 风 八 面 ， 白 云 山 刀 光 剑 影 歼 灭 群 贼 ， 安 庆 府 一 声 大 喝 麻 格 大 人 束 手 无 策 ， 如 何 今 日 对 付 那 些 乌 合 之 众 却 说 什 么 安 抚 之 计 。”
王 彦 明 拱 手 道 ： “ 周 大 人 ， 人 不 惧 人 ， 理 惧 人 ， 人 不 压 人 ， 义 压 人 。 我 二 兄 所 为 ， 占 理 仗 义 ， 当 然 无 所 畏 惧 ， 但 今 日 流 民 为 了 生 存 ， 乞 一 点 粮 食 野 菜 糊 口 ， 乞 一 块 土 地 以 栖 身 ， 并 无 大 错 ， 若 大 人 开 仓 济 民 ， 民 必 自 安 ， 然 后 疏 而 导 之 ， 决 无 民 众 再 集 再 乱 之 事 ， 大 人 以 为 然 否 ？ ”
周 密 心 中 虽 有 所 动 ， 但 出 言 仍 是 强 硬 。 中 午 已 到 ， 周密 吩 咐 备 饭 ， 自 己 带 人 到 城 上 探 望 ， 边 商 讨 对 策 。周密 登 城 一 看 ， 但 见 饥 民 越 集 越 多 ， 远 处 有 处 焚 起 大 火 ， 显 是 焚 烧 尸 体 ， 气 味 熏 人 ， 令 人 掩 鼻 ， 想 必 又 有 人 饿 死 ， 怕 尸 体 腐 烂 ， 点 火 焚 化 。 城 下 人 见 周 密 登 城 群 情 激 奋 ， 呼 声 遍 野 ， 陈 钱 波 眼 尖 ， 发 现 远 处 在 扎 云 梯 ， 想 是 攻 城 在 即 ， 不 免 心 惊 ， 回 到 衙 中 ， 踱 来 踱 去 ， 终 无 一 法 。
到 了 傍 晚 ， 太 阳 下 山 ， 城 外 呼 声 四 起 ， 犹 如 潮 翻 浪 涌 ， 临 时 招 募 的 守 城 的 壮 丁 鼓 躁 不 安 ， 周 密 怀 疑 王 彦 良 与 流 民 有 约 ， 找 周 大 瑞 、 陈 钱 波 来 问 ， 周 大 瑞 说 明 了 进 城 的 情 况 ， 断 言 决 无 约 定 之 事 ， 周 密 叹 惜 说 ： “ 可 惜 王 彦 良 不 与 我 们 齐 心 哪 ！ ” 陈 钱 波 道 ： “ 王 彦 良 的 人 虽 然 人 人 精 神 ， 马 壮 力 强 ， 但 以 他 们 几 十 人 对 上 万 人 也 不 可 能 ， 我 看 大 人 不 妨 接 受 王 彦 良 的 建 议 。”
“ 可 是 这 一 切 以 粮 食 为 基 础 ， 上 万 人 只 给 一 天 口 粮 也 要 几 百 担 ， 那 怎 么 能 行 呢 ？ ”
“ 不 然 ！ ” 陈 钱 波 道 ： “ 我 算 过 帐 ， 以 饥 民 万 人 计 ， 发 二 天 口 粮 ， 每 人 二 升 ， 一 共 200 石 ， 十 日 粮 也 不 过 1000 石 ， 大 人 出 一 半 ， 其 余 逃 进 城 的 财 主 出 一 半 ， 大 人 现 有 存 粮 二 十 万 石 ， 并 无 大 碍 。 想 饥 民 得 粮 ， 一 则 感 大 人 恩 德 ， 人 心 思 散 ， 再 无 争 议 之 理 。 另 外 王 彦 良 感 激 大 人 听 他 之 言 ， 或 可 收 为 己 用 ， 大 人 以 为 如 何 ？ "
周密 一 声 长 叹 ， 道 ： “ 只 好 如 此 了 。”
当 下 周密 聚 集 在 城 财 主 及 王 彦 良 弟 兄 议 事 ， 宣 布 优 抚 ， 并 令 各 人 认 交 粮 食 ， 优 抚 费 由 王 彦 良 提 出 自 己 商 议 解 决 ， 于 是 公 推 王 彦 良 为 代 表 出 城 接 洽 蔡 长 勇 以 两 天 内 交 完 粮 食 为 条 件 ， 王 彦 良 表 示 答 应 ， 蔡 长 勇 知 道 了 死 伤 优 抚 的 事 由 王 家 承 担 ， 表 示 不 要 ， 推 辞 一 番 ， 王 彦 良 让 四 弟 及 孙 涛 等 与 蔡 长 勇 带 人 送 二 十 多 名 伤 者 去 仰 山 湖 让 孙 涛 配 药 疗 治 。
事 情 出 人 意 料 地 圆 满 解 决 ， 笼 罩 在 梅 城 上 空 的 一 场 血 腥 之 灾 骤 然 散 去 ， 顿 时 让 人 觉 得 犹 如 雨 过 天 晴 风 送 爽 ， 春 日 融 融 暖 心 房 。
几 日 后 ， 流 民 渐 渐 散 去 ， 周 密 心 有 余 悸 ， 留 着 四 乡 士 绅 不 放 归 程 ， 经 过 几 日 的 冥 思 苦 索 ， 他 在 县 衙 内 特 备 酒 席 十 桌 ， 山 珍 海 味 一 应 俱 全 ， 酒 过 三 巡 菜 过 五 味 ， 周 密 站 起 来 ， 清 清 嗓 子 ， 道 ： “ 各 位 ， 今 日 周 某 特 备 水 酒 一 杯 ， 一 来 向 各 位 谢 劳 压 惊 ， 二 来 有 一 事 相 商 。 县 城 刘 大 财 主 之 子 ， 与 周 密 结 拜 弟 兄 的 刘 翔 生 嚷 道 ： “ 大 人 有 话 说 出 来 照 办 就 是 ， 还 有 什 么 相 商 的 ？ ”
周 密 摆 手 道 ： “ 话 可 不 能 这 么 说 ， 各 位 先 饮 尽 杯 中 之 酒 ， 让 我 先 谢 借 重 各 位 之 意 。”
王 彦 良 一 听 ， 放 下 酒 杯 ， 道 ： “ 大 人 要 我 们 先 喝 酒 ， 先 借 重 还 有 什 么 相 商 不 相 商 ， 这 酒 怎 能 先 喝 。”
周密 心 中 气 恼 ， 但 无 不 便 发 作 ， 笑 笑 道 ： “ 王 公 子 言 之 有 理 ， 我 先 把 事 情 说 了 吧 。 各 位 知 道 ， 近 年 民 风 大 坏 ， 饥 民 遍 地 ， 这 次 贼 势 汹 涌 ， 险 成 大 祸 。 只 怕 以 后 这 样 的 事 也 会 出 现 ， 我 打 算 招 募 乡 勇 ， 联 合 起 来 ， 保 境 安 民 ， 各 位 以 为 如 何 ？ ”
又 是 刘 翔 生 先 叫 起 来 ： “ 大 人 主 意 英 明 ， 我 带 头 听 从 号 令 ， 也 望 各 位 有 人 的 出 人 ， 有 钱 的 出 钱 。”几 个 串 连 好 的 鼓 掌 称 好 ， 一 时 似 成 定 势 。
王 彦 良 看 几 个 人 哄 闹 完 了 ， 站 起 身 ， 朗 声 道 ： “ 大 人 ， 这 事 王 某 不 能 从 命 ， 还 劝 大 人 三 思 而 行 ， 流 民 并 非 贼 寇 ， 大 人 身 为 朝 庭 命 官 ， 当 以 安 抚 为 上 ， 何 须 练 兵 防 范 ， 况 且 聚 众 成 团 ， 有 违 朝 庭 典 律 ， 素 为 大 元 天 子 所 不 容 ， 我 不 干 这 欺 君 犯 上 之 事 ！ ” 说 罢 ， 拂 袖 要 去 ， 被 刘 翔 生 一 把 拉 住 ， 按 他 坐 下 。
周密 满 脸 愠 色 ， 咬 牙 切 齿 。 陈 钱 波 慌 忙 站 起 来 解 释 ， 他 两 边 摆 手 道 ： “ 周 大 人 与 王 公 子 都 请 息 怒 ， 话 不 能 说 得 太 急 嘛 ！ 大 家 都 是 好 意 ， 只 是 出 发 点 不 同 ， 周 大 人 与 王 公 子 为 国 为 民 之 心 有 目 共 睹 ， 我 们 坐 下 来 商 量 一 个 好 办 法 。
王 彦 良 再 不 搭 话 ， 周密 也 曾 旧 话 重 提 ， 多 数 反 映 冷 淡 ， 宴 会 草 草 而 散 。
晚 上 ， 王 彦 良 请 孙 师 傅 代 他 向 周 密 告 辞 ， 带 人 回 到 七 丈 河 。
一 路 上 ， 大 家 议 论 纷 纷 ， 赵 微 道 ： “ 二 公 子勇 斗 周 贼， 大 快 人 心 ， 许 多 乡 绅 点 头 称 好 ， 我 要 不 是 三 公 子 几 次 拉 我 后 襟 ， 早 跳 起 来 将 那 姓 周 的 和 他 的 走 狗 刘 翔 生 揍 一 顿 ！ ”
王 彦 明 若 有 所 思 道 ： “ 二 哥 言 他 人 不 敢 言 ， 的 确 大 快 人 心 ， 我 们 岂 能 与 姓 周 的 同 流 合 污 ， 教 训 他 的 事 终 不 能 免 ， 只 是 我 们 今 日 又 一 次 与 他 结 下 冤 仇 ， 将 来 还 得 小 心 从 事 啊 ！”
赵 微 “ 哈 哈 " 大 笑 道 ： “ 三 公 子 不 可 长 他 人 志 气 灭 自 己 的 威 风 。 想 堂 堂 大 元 气 息 奄 奄 ， 气 数 将 尽 ， 姓 周 的 又 不 是 三 头 六 臂 ， 有 何 惧 哉 ？ ”
王 彦 明 道 ： “ 知 己 知 彼 ， 百 战 不 殆 。 你 不 知 道 ， 这 些 日 子 我 四 处 走 访 打 听 ， 结 识 了 不 少 衙 门 中 人与 周 密 招 募 的 兵 卒 ， 方 知 这 些 兵 卒 大 多 是 流 民 无 赖 之 辈 ， 平 日 不 思 稼 穑 ， 好 逸 恶 劳 ， 专 干 偷 鸡 摸 狗 、 打 架 斗 殴 之 勾 当 ， 平 时 在 乡 里 胡 作 非 为 ，受 正直 士 绅 抨 击 ， 制 约 ， 故 兴 不 起 大 的 风 浪 ， 现 在 聚 在 周 密 的 手 下 ， 周 密 对 穷 人 固 然 一 毛 不 拔 ， 阴 狠毒 辣 ， 但 对 那 些 人 着 意 笼 络 ， 肯 花 大 钱 ， 加 上 他 有 钱 、 有 权 、 有 势 ， 投 其 门 下 者 将 越 来 越 多 ， 有 那 些 亡 命 之 徒 相 助 ， 他 将 如 虎 添 翼 ， 要 是 太 平 盛 世 倒 也 罢 了 ， 若 是 天 下 大 乱 ， 这 样必 能 兴 风 作 浪 ， 称 雄 一 时 ， 我 们 怎 可 以 掉 以 轻 心 呢 ！ ”
李 采 微 道 ： “ 当 年 印 先 生 常 说 这 话 ， 天 下 者 ， 天 下 人 之 天 下 也 ， 唯 有 德 者 而 居 之 ， 我 们 普 布 恩 泽 ， 匡 时 济 世 ， 纵 不 能 风 云 际 会 ， 再 造 乾 坤 ， 亦 能 有 补 于 世 ， 荫 及 子 孙 。 印 先 生 世 外 高 人 ， 言 之 不 虚 ， 他 周 密 的 办 法 岂 能 长 久 。”
赵 微 道 ： “ 不 错 ， 你 看 一 路 上 ， 多 少 乡 民 对 我 们 围 观 称 颂 ， 多 少 流 民 对 我 们 叩 头 致 谢 ， 他 姓 周 的 能 行 吗 ？ ”
众 人 边 谈 边 走 ， 不 觉 已 到 七 丈 河 ， 徐 淑 娘 、 吕 亮 带 人 在 村 口 迎 接 ， 互 相 道 贺 ， 到 了 门 口 ， 蔡 长 勇 与 几 个 人 又 出 来 叩 头 谢 恩 ， 王 彦 良 、 王 彦 明 一 齐 下 马 相 扶 ， 问 起 受 伤 弟 兄 的 情 形 ， 得 知 除 了 重 伤 体 弱 者 在 梅 城 城 下 死 去 之 外 ， 来 到 七 丈 河 的 人 由 于 孙 涛 治 伤 技 术 精 湛 ， 伤 势 都 得 到 了 控 制 ， 轻 伤 者 已 基 本 恢 复 。 于 是 归 来 的 人 都 去 看 了 看 受 伤 的 弟 兄 ， 王 彦 良 、 王 彦 明 逐 个 询 问 了 他 们 的 伤 势 及 要 求 ， 吩 咐 还 请 一 些 当 地
有 名 的 郎 中 帮 助 治 疗 、 照 料 ， 需 要 的 药 材 不 分 贵 贱 ， 能 够 弄 到 的 要 不 惜 代 价 弄 到 ， 因 为 天 气 炎 热 ， 将 一 部 分 人 转 到 山 高 林 密 的 白 云 山 养 伤 。 过 了 一 些 时 日 ， 有 人 传 言 周 密 要 拿 上 次 带 头 滋 事 的 流 民 算 帐 ， 于 是 部 分 伤 愈 者 在 其 家 属 要 求 下 ， 离 开 王 家 ， 向 南 流 浪 ， 蔡 长 勇 等 四 十 多 人 及 家 属 坚 决 不 走 ， 想 让 王 家 留 下 ， 愿 意 租 地 开 荒 为 生 ， 王 彦 良 、 王 彦 明 感 其 忠 勇 ， 敢 与 万 众 出 头 作 主 ， 特 将 埭 口 河 孙 家 冲 以 上 五 里 田 原 全 部 赠 送 ， 让 他 们 结 庐 而 居 ， 后 人 们 以 此 处 名 为 蔡 家 园 是 也 。只 是 蔡 长 勇 他 们 并 未 接 受 赠 田 ， 只 求 象 吕 亮 弟 兄 一 样 帮 助 屯 田 ， 只 谋 衣 食 不 愁 。
十二、迁 居 埭 口 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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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 此 王 家 实 力 更 大 ， 事 实 上 拥 有 上 百 忠 勇 侠 义 的 军 队 ， 于 是 广 积 粮 草 ， 遍 施 恩 德 ， 以 防 乱 世 。 也 正 因 如 此 ， 王 彦 良 、 王 彦 明 弟 兄 决 定 举 家 西 迁 埭 口。 印 兰 华 说 ， 孙 家 冲 内 ， 囤 粮 仓 上 ， 山 势 绵 绵 迭 宕 起 伏 ， 宛 如 一 飞 天 青 龙 暂 眠 于 此 ， 待 势 而 起 ， 山 前 平 地 百 丈 ， 明 堂 层 层 叠 叠 ， 渐 高 渐 远 ， 山 环 水 绕 ， 气 象 不 凡 ， 遂 定 此 地 新 院 院 基 ， 于 是 召 集 人 马 ， 挖 土 起 基 ， 开 山 取 石 ， 伐 木 取 木 ， 制 砖 烧 瓦 ， 一 时 间 ， 劳 工 两 千 ， 工 匠 三 百 ， 腊 月 中 旬 ， 新 居 落 成 ， 前 后 五 进 ， 左 右 廿 间 ， 内 有 天 井 十 处 ， 走 廊 十 五 ， 处 处 雕 龙 起 风 ， 走 阁 飞 檐 ， 地 打 灰 沙 ， 墙 抹 白 粉 ， 堂 屋 进 身 二 十 丈 ， 宽 有 两 丈 余 ， 两 边 挂 满 了 四 乡 里 官 绅 士 民 赠 送 的 大 小 木 匾 ，大 小 堂 屋 、 客 厅 可 以 同 时 开 席 三 百 桌 ， 宴请 宾 客 三 千 人 。大 院 、 天 井 一 律 条 石 铺 成 ， 大 门 上 下 左 右 都 是 巨 形 石 条 做 成 ， 大 门 上 方 有 新 任 江 浙 行 省 总 督 李 经 世 大 人 赠 送 的 就 近 打 刻 的 巨 大 石 匾 ，上 描 彩 的 四 个 大 字 “ 上 上 门 弟 ”光 彩 夺 目 ， 振 奋 人 心 ， 后 世 人 皆 称 此 处 为 上 门 ， 乃 因 此 匾 也 。
房 屋 建 成 时 ， 寿 甫 公 在 饶 州 任 上 ， 因 不 能 脱 身 ， 闻 知 家 中 一 派 兴 旺 之 气 象 ， 感 慨 万 千 ， 夜 不 能 寐 ， 遂 将 六 年 积 攒 的 俸 银 全 部 派 人 送 回 ， 写 信 勉 励 儿子 们 宽 以 待 下 ， 恩 布 乡 民 ， 趋 善 远 恶 ， 不 可 因 势 骄 奢 ， 以 致 迷 落 ， 并 恳 请 孙 涛 、 印 兰 华 两 位 全 力 扶 助 ， 必 当 厚 报 。 甫 公 长 子 彦 忠 在 扬 州 任 上 得 到 耀 升 ， 因 其 文 才 突 出 ， 上 司 、 同 僚 一 并 事 务 赖 其 办 理 ， 积 劳 成 疾 ， 加 上 水 土 不 服 ， 体 质 渐 差 ， 他 也 象 父 亲 一 样 ， 派 人 将 积 俸 全 部 送 回 ， 并 写 成 洋 洋 洒 洒 一 大 篇 《 上 门 赋 》 ， 庆 贺 家 中 开 辟 埭 口 ， 喜 迁 新 居 ， 赋 后 一 词 ， 词 曰 ： “ 皖 山 南 拱 ， 长 水 环 东 ， 山 川 明 秀 郁 葱 茏 ， 万 壑 莺 舞 ， 千 峰 依 云 ， 南 国 江 天 瑞 气 腾 ， 弯 弓 射 狼 虎 ， 挥 笔 著 诗 文 ， 锦 绣 山 河 孕 壮 志 ， 总 把 肝 胆 照 英 雄 ， 青 山 千 秋 在 ， 伟 业 万 古 存 。”王 彦 忠 人 又 带 来 一 封 信 ， 想 接 妻 子 淑 娘 到 他 扬 州 任 上 ， 以 叙 夫 妻 之 情 ， 但 上 门 建 成 之 后 ， 又 在 吕 家 冲 、 蔡 家 园 、 水 车 坂 起 造 房 屋 给 依 附 的 弟 兄 居 住 。 事 情 太 多 ， 淑 娘 昼 夜 忙 碌 ， 分 身 不 得 。 只 得 把 万 般 思 念 之 情 放 在 一 边 ， 写 信 说 再 过 半 年 ， 一 定 赴 扬 州 丈 夫 任 上 ， 又 要 丈 夫 力 争 回 家 看 看 。
正 月 喜 庆 吉 日 ， 淑 娘 一 面 整 顿 家 中 妇 女 的 劳 务 安 排 ， 如 浆 洗 衣 物 ， 烧 饭 做 菜 ， 一 面 参 与 工 程 安 排 ， 看 看 诸 事 基 本 就 绪 ， 新 屋 装 饰 已 近 尾 声 ， 依 附 弟 兄 的 庐 舍 也 基 本 落 成 。 于 是 回 到 仰 山 湖 准 备 搬 家 ， 印 兰 华 确 定 了 搬 家 日 期 为 正 月 初 八 ， 只 剩 半 个 月 了 ， 淑 娘 看 这 么 长 时 间 余 贞 仪 留 在 七 丈 河 ， 虽 然 大 数 人 称 她 为 表 小 姐 ， 但 他 一 切 事 务 都 以 主 人 的 身 份 管 理 得 很 好 。 于 是 劝 她 与 二 弟 完 婚 ， 淑 娘 想 到 最 好 是 一 到 埭 口 就 办 喜 事 ， 正 好 喜 上 加 喜 ，并 且 自 己 也 可 能 到 扬 州 去 ， 家 中 内 部 事 务 也 要 全 部 托 付 于 她 ， 所 以 十 分 着 急 ， 于 是 派 孙 师 傅 带 人 到 白 虎 河 ， 找 余 中 正 商 量 ， 余 中 正 想 到 自 己 脾 气 古 怪 ， 待 人 严 厉 ， 一 事 无 成 ， 而 外 甥 们 年 纪 轻 轻 ， 只 几 年 时 间 ， 干 出 了 那 么 多 大 事 ， 尤 其 是 解 梅 城 之 围 ， 救 上 万 流 民 与 满 城 官 绅 士 民 ， 名 扬 江 淮 ， 不 能 不 深 深 钦 佩 ， 对 女 儿 的 婚 事 满 口 应 承 ， 并 说 只 待 良 辰 吉 日 ， 他 将 亲 自 到 埭 口 河 ， 让 女 儿 与 外 甥 拜 堂 成 亲。
正 月 初 八 这 天 ， 晴 空 万 里 ， 白 云 朵 朵 。 仰 山 湖 、五 庙 、水 吼 ，各 处 的 人赶 来 庆 贺 王 家 乔 迁 之 喜 ， 敲 锣 打 鼓 为 他 们 送 行 。 一 时 间 炮 仗 连 天 ， 欢 声 动 天 ， 一 声 炮 响 ，王 家 大 门 洞 开 ， 徐 淑 娘 、 余 贞 仪 与 弟 弟 走 出 大 门 ， 仆 人 们 牵 上 马 ， 大 家 一 律 乘 马 ， 向 四 乡 送 行 的 人 们 挥 手 致 意 。先 行 出 发 的 吕 亮 、 蔡 长 勇 指 挥 着 手 下 弟 兄 ， 一 部 分 参 加 建 屋 的 夫 众 及 其 自 愿 帮 忙 的 乡 亲 搬 运 一 些 贵 重 家 俱 及 货 物 ， 全 家 所 有 的 骡 马 及 四 乡 乡 民 自 愿 借 来 的 骡 马 三 四 百 匹 ， 驮 满 了 东 西 ， 就 象 西 征 的 军 队 ， 排 成 长 长 的 队 伍 ， 蜿 蜒 西 行 。孙 涛 与 部 分 夫 众 、 工 匠 及 埭 口 河 附 近 的 乡 民 ， 特 别 是 响 肠 河 的 同 族 之 人 也 闻 信 而 来 ， 鸣 炮 迎 接 ， 一 时 间 鼓 乐 齐 鸣 ， 张 灯 结 彩 ， 上 门 大 屋 里 大 开 筵 席 ， 通 宵 达 旦 ， 欢 笑 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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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 迁 之 喜 刚 忙 过 ， 紧 接 着 又 是 王 彦 良 与 余 贞 仪 新 婚 大 喜 的 日 子 ， 正 月 十 八 ， 白 虎 河 余 中 正 力 求 体 面 ， 赶 制 了 六 十 四 抬 嫁 妆 ， 并 亲 自 来 到 埭 口 河 ， 参 加 了 这 规 模 宏 大 、 宾 客 上 千 的 大 婚 礼 。 王 彦 良 与 余 贞 仪 这 一 对 心 心 相 印 的 有 情 人 终 成 眷 属 ， 那 新 婚 燕 尔 、 春 色 满 园 的 情 景 自 不 必 提 。
过 了 两 个 月 ， 徐 淑 娘 打 算 将 家 中 事 务 交 付 给 余 贞 仪 ， 自 己 到 扬 州 丈 夫 任 上 去 。可是 突 然 得 知 余 贞 仪 已 经 怀 孕 了 ， 徐 淑 娘 既 惊 喜 又 犯 愁 ， 惊 喜 的 是 二 弟 喜 上 加 喜 ， 王 家 又 一 代 人 将 要 来 到 人 间 ， 愁 的 是 贞 仪 有 孕 在 身 ， 现 在 家 大 业 大 ， 家 中 事 务 千 头 万 绪 ， 怎 么 忙 得 过 来 。 王 彦 良 事 忙 ， 成 天 在 外 ， 余 贞 仪 一 人 寂 寞 在 家 ， 家 中 老 妈 子 、 丫 环 及 帮 厨 、 打 杂 的 妇 女 也 有 几 十 ， 但 毕 竟 地 位 不 同 ， 没 有 人 敢 与 她 交 心 ， 淑 娘 狠 狠 心 ， 派 人 送 信 到 扬 州 ， 说 明 家 中 的 原 委 ， 说 丈 夫 实 在 不 能 回 来 ， 她 待 将 来 二 弟 妹 生 下 孩 子 ， 做 了 满 月 之 庆 即 刻 起 程 到 扬 州 。
这 下 辗 转 到 了 七 月 阳 光 初 照 、 瓜 果 满 枝 的 时 节 才 接 到 回 信 ， 王 彦 忠 信 上 说 让 淑 娘 暂 不 要 来 了 ， 他 将 在 侄 儿 出 世 的 喜 庆 日 子 里 回 乡 与 家 人 团 聚 ， 然 后 携 妻 赴 任 。
一 转 眼 ， 八 月 瓜 果 飘 香 ， 九 月 丰 收 喜 庆 ， 十 月 里 阳 光 普 照 ， 艳 阳 洒 金 的 时 节 ， 上 门 东 正 屋 里 传 来 婴 儿 落 地 的 哭 声 ， 淑 娘 开 门 出 来 ， 告 诉 房 门 口 焦 急 等 待 ， 听 到 哭 声 后 又 欣 喜 若 狂 的 王 彦 良 ，他 生 了 儿 子 。 王 彦 良 在 大 嫂 面 前 有 些 腼 腆 ， 待 嫂 子 出 门 打 水 去 的 时 候 ， 一 阵 欢 笑 冲 进 房 ， 一 把 把 丫 环 、 老 妈 子 们 放 在 盆 中 洗 浴 的 儿 子 抱 起 来 ， 左 看 右 瞧 ， 笑 不 拢 嘴 。 接 生 的 林 妈 妈 生 怕 孩 子 受 了 凉 ， 将 孩 子 抢 过 去 洗 净 穿 衣 去 了 。王 彦 良 跑 到 床 上 ， 抱 着 生 产 后 幸 福 地 躺 在 床 上 的 妻 子 又 笑 又 吻 ， 羞 得 贞 仪 左 遮 右 闪 ， 丫 环 们 笑 个 不 停 ， 淑 娘 回 到 房 门 口 ， 也 急 忙 退 了 回 去 。
徐 淑 娘 安 排 得 早 ， 这 一 年 王 家 种 了 很 多 糯 稻 ， 于 是 广 请 师 傅 ， 大 酿 甜 酒 ， 周 围 百 姓 、 过 往 客 商 ， 不 管 是 否 亲 故 相 识 ， 更 不 管 是 否 携 带 礼 物 ， 只 要 登 门 ， 喜 酒 任 唱 。 一 时 间 ， 酒 香 满 埭 口 ， 喜 气 灌 撞 钟 。 徐 淑 娘 虽 然 忙 得 腰 酸 腿 疼 ， 脸 色 憔 悴 ， 但 成 天 笑 意 欣 然 ， 精 神 饱 满 ， 因 为 另 外 一 件 喜 事 就 要 来 临 了 一 一 一 新 婚 即 别 ， 六 年 未 见 的 丈 夫 就 要 回 来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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