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门五世史（连载十二）
十九、安庆假 献 地霍 山 巧接 应1
就 在 这 天 下 午 ， 印 兰 华 带 着 王 彦 让 、 储 岚 、 储 芳 来 到 了 安 庆 ， 原 来 印 兰 华 得 知 王 彦 良 多 日 未 归 ， 天 柱 山 又 发 生 大 战 ， 心 中 着 急 ， 占 了 一 卦 ， 先 是 需 自 己 出 面 ， 方 能 成 功 ， 于 是 胸 有 成 竹 ， 又 占 了 一 卦 ， 卦 象 之 凶 ， 只 怕 后 患 无 穷 。 葛 南 知 道 印 兰 华 的 卦 神 ， 忙 问 卦 主 何 凶 。 王 廷 珪 道 ： “ 天 气 气 温 回 升 ， 天 空 转 阴 ， 眼 看 就 有 大 雪 ， 无 论 是 蔡 大 哥 还 是 孙 师 傅 ， 行 动 将 有 重 大 困 难 ， 如 何 不 凶 ？ 但 愿 天 扶 正 义 ， 让 他 们 平 安 脱 险 归 来 。 ” 印 兰 华 道 ： “ 现 今 我 觉 得 吴 来 贵 兵 凶 之 后 ， 不 一 定 与 我 们 过 多 为 难 ， 我 们 施 展 一 点 手 段 ， 先 将 罗 老 板 之 事 了 结 一下 ， 不 能 等 二 弟 了 ， 只 怕 二 师 弟 遇 到 重 大 变 故 ， 我 们 必 须 现 在 把 人 前 去 打 探 。 ” 王 廷 珪 道 ： “ 我 怎 么 未 想 到 派 人 打 探 ， 我 二 哥 与 赵 哥 ， 二 人 都 是 脾 气 暴 躁 ， 遇 事 容 易 冲 动 ， 不 知 遇 上 何 事 ， 现 在 何 方 ？ ” 葛 南 道 ： “ 表 弟 ， 让 我 去 找 他 们 。 ” 王 廷 珪 道 ： “ 好 ， 有 劳 表 兄 了 ， 让 彦 让 同 你 一 道 ， 一 路 上 务 必 多 多 打 听 ， 细 细 查 问 ， 一 有 消 息 ， 飞 马 回 程 。 ” 葛 南 、 王 彦 让 答 应 着 准 备 出 发 去 了 。
印 兰 华 告 诉 王 廷 珪， 近 来 接 到 师 弟 丁 梦 章 来 信 ， 知 道 吴 来 贵 很 想 找 他 葬 坟 ， 是 个 好 机 会 ， 有 办 法 治 服 吴 来 贵 。 王 廷 珪大 喜 ， 事 情 有 了 转 机 ， 二 人 商 量 着 对 付 吴 来 贵 的 事 了 。
第 二 天 ， 印 兰 华 穿 一 身 青 灰 道 袍 ， 头 梳 高 髻 ， 身 背 包 裹 、 雨 伞 ， 一 副 游 方 道 士 的 打 扮 ， 大 踏 步 朝 路 衙 走 来 ， 走 到 衙 门 口 ， 在 那 里 打 拱 作 揖 ， 念 念 有 词 ，一 会 儿 又 象 是 和 人 争 吵 不 休 ， 惹 得 守 门 的 衙 役 、 兵 丁 围 过 来 ， 但 一 个 个 不 知 何 事 ， 不 敢 发 问 ， 衙 役 捕 头 杨 子 孝 ， 自 恃 有 些 功 夫 ， 开 口 要 问 ， 印 兰 华 突 然 拔 出 桃 木 剑 ， 四 面 乱 刺 ， 印 兰 华 的 木 剑 指 向 他 的 胸 口 ， 立 定 下 来 ， 道 ： “ 你 在 阴 界 不 服 管 束 ， 将 那 血 光 之 灾 带 到 阳 世 倒 也 罢 了 ， 堂 堂 安 庆 路 竟 让 你 的 血 光 罩 住 。 ” 突 然 一 摇 头 ， 似 乎 从 梦 中 醒 悟 ， 四 面 张 望 ， 惊 诧 道 ： “ 这 是 何 地 ， 莫 非 就 是 安 庆 府 。 ” 说 罢 ， 就 要 离 去 ， 杨 子 孝 几 个 人 本 被 他 吓 住 ， 这 下 拦 住 他 ， 要 他 进 府 。这 时 从 街 上 跑 来 几 匹 马 ， 为 首 的 正 是 王 廷 珪 ， 见 此 处 情 景 ， 他 便 飞 身 下 马 ， 向 四 下 抱 拳 道 ： “ 原 来 印 师 兄 跑 到 了 这 里 ， 他 总 说 这 安 庆 有 什 么 血 光 之 灾 ， 难 道 血 光 之 灾 还 在 堂 上 府 衙 门 前 不 成 ？ ” 众 人 大 为 吃 惊 ， 有 人 识 出 这 位 说 话 的 公 子 就 是 去 年 春 天 拳 打 吴 公 子 的 王 廷 珪 ， 咬 耳 议 论 起 来 ， 杨 子 孝 遇 此 变 故 ， 一 反 平 时 狂 妄 样 子 ， 上 前 抱 拳 道 ： “ 阁 下 莫 非 是 舒 州 王 三 公 子 ？ ” 王 廷 珪 还 礼 道 ： “ 正 是 在 下 。 ” 杨 子 孝 道 ： “ 在 下 杨 子 孝 ， 现 在 总 管 吴 大 人 手 下 当 差 ， 刚 才 这 位 印 先 生 之 举 动 ， 令 人 惊 异 不 解 ， 可 否 让 他 进 去 见 吴 大 人 ？ ” 王 廷 珪一 笑 ： “ 有 何 不 可 ， 请 通 报 吴 大 人 ， 我 与 印 师 兄 随 后 便 到 。 ” 一 会 儿 ， 吴 来 贵 亲 自 到 路 府 门 口 迎 接 印 兰 华 ， 王 廷 珪与 印 兰 华 二 人 长 揖 为 礼 ， 吴 来 贵 客 气 道 ： “ 二 位 免 礼， 请 进 ！ ” 印 兰 华 躬 身 答 礼 道 ： “ 吴 大 人 ， 请 ！ ” 吴 来 贵 点 点 头 ， 细 细 看 看 印 兰 华 ， 但 见 他 体 格 清 奇 ， 仙 风 道 骨 ， 不 免 心 有 所 动 ， 一 边 并 肩 往 里 走 ， 一 边 问 道 ： “ 下 官 久 闻 印 先 生 生 得 一 双 神 眼 ， 能 看 清 天 下 六 尺 深 是 何 结 构 ， 令 师 弟 丁 梦 章 与 我 曾 有 过 一 面 之 交 ， 他 与 我 谈 过 此 事 ， 我 对 印 先 生 神 往 已 久 哇 ！ ” 印 兰 华 微 微 一 笑 ， 道 ： “ 大 人 ， 贫 道 才 疏 学 浅 ， 外 面 传 言 纷 纷 ， 岂 可 全 信 ， 但 大 人 用 得 上 印 某 的 地 方 ， 贫 道 当 竭 尽 全 力 。 ”
“ 好 ， 好 ！ ” 吴 来 贵 连 声 叫 着 ， 说 话 间 ， 已 到 客 厅 ， 吴 来 贵 一 边 让 坐 ， 也 吩 咐 上 茶 。 又 道 ： “ 吴 某 寻 找 印 先 生 久 矣 ， 不 知 印 先 生 一 直 仙 居 何 处 ？ ” 印 兰 华 指 指 王廷 珪 道 ： “ 这 是 江 浙 行 省 饶 州 通 判 王 寿 甫 王 大 人 的 三 公 子 ， 他 是 贫 道 的 师 弟 ， 我 在 他 家 作 西 席 。 ” 吴 来 贵 “ 哦 " 了 一 声 ， 脸 色 就 沉 了 下 来 ， 其 实 他 何 常 不 知 道 这 就 是 将 他 儿 子 打 伤 的 王 廷 珪， 所 以 一 直 不 作 理 睬 。 王 廷 珪 看 出 了 吴 来 贵 的 心 思 ， 只 是 装 作 不 识 ， 道 ： “ 师 兄 ， 你 不 是 说 ， 吴 大 人 这 里 有 血 光 之 灾 吗 ？ 快 快 跟 吴 大 人 说 说 ， 我 们 还 要 赶 路 回 去 呢 ， 等 下 起 雪 ， 就 不 好 走 了 。”
“ 什 么 血 光 之 灾 ？ ” 吴 来 贵 大 吃 一 惊 。 “ 这 个——” 印 兰 华 似 乎 不 敢 直 说 ， 欲 言 又 止 。 杨 子 孝 便 把 刚 才 衙 门 口 发 生 的 事 说 给 吴 来 贵 听 ， 看 得 出 ， 他 先 进 来 通 报 时 ， 没 敢 把 这 话 告 诉 吴 来 贵 。 吴 来 贵 一 听 ， 又 惊 又 慌 ， 忙 趋 前 道 ： “ 印 先 生 乃 世 外 高 人 ， 当 世 地 仙 ， 究 竟 看 到 了 什 么 ， 还 望 先 生 明 言。” 印 兰 华 站 起 来 ， 慨 然道 ： “ 大 人 若 要 问 ， 先 请 听 贫 道 一 言 ，一 年 多 前 令 郎 带 人 在 码 头 抢 劫 客 商 罗 晋 ， 又 调 戏 他 的 妹 妹 罗 敷 ， 幸 遇 风 阳 人 朱 兴 宗 所 救 ， 并 与 令 郎 拼 得 两 败 俱 伤 ， 朱 兴 宗 受 伤 在 地 ， 令 郎 上 前 赶 尽 杀 绝， 贫 道 师 弟 相 救 ， 并 将 令 郎 打 退 ， 但 不 久 前 大 人 找 罗 晋 算 帐 ， 岂 非 有 悖 天 理 ， 今 天 贫 道 与 师 弟 前 来 ， 一 来 登 门 谢 罪 ， 请 恕 贫 道 师 弟 年 少 冲 动 ， 得 罪 之 处 望 大 人 不 计 小 人 过 ， 二 来 也 请 大 人 放 过 罗 老 板 ， 这 就 是 贫 道 来 意 ， 若 将 什 么 血 光 之 灾 提 起 ， 只 怕 大 人 以 为 贫 道 故 作 耸 听 危 言 ， 挟 大 人 俯 首 耳 。 ”
吴 来 贵 本 是 残 忍 狡 诈 之 人 ， 可 是 今 日 一 来 早 就 想 请 印 兰 华 为 他 亡 父 找 一 穴 空 地 ， 保 佑 他 升 官 发 财 ， 荣 华 富 贵 ； 二 来 印 兰 华 要 说 是 要 挟 ， 所 作 所 为 ， 全 然 过 于 直 露 ，不 象 印 兰 华 、 王 廷 珪 这 等 精 干 之 人 所 为 ， 不 由 他 不 信 ， 况 印 兰 华 把 话 说 到 这 份 上 ，
吴 来 贵 就 是 无 论 如 何 ， 也 不 好 当 面 驳 回 ， 想 了 想 ， 只 道 ： “ 王 公 子 本 无 恶 意 ， 吴 某 人 岂 能 不 明 ， 但 罗 晋 乃 一 奸 商 ， 欺 瞒 官 府 ， 诈 骗 黎 民 ， 本 当 整 治 ， 也 是 上 为 朝 庭 分 忧 ， 下 为 百 姓 做 主 ， 印 先 生 ， 王 公 子 与 他 非 亲 非 故 ， 何 必 强 为 他 出 头 。 ” 印 兰 华 又 施 礼 道 ： “ 多 蒙 吴 大 人 将 贫 道 及 师 弟 看 得 起 ， 贫 道 自 当 为 大 人 竭 尽 绵 薄 之 力 ， 当 年 ， 贫 道 在 江 西 饶 州 拜 见 世 叔 东 翁 王 寿 甫 大 人 ， 曾 在 那 里 找 到 一 穴 非 凡 之 地 ， 就 赠 给 吴 大 人 ， 贫 道 回 去 就 写 信 让 王 大 人 将 地 弄 到 手 ， 所 花 所 费 皆 记 在 王 公 子 名 下 ， 算 他 赔偿 令 郎 吴 公 子 的 药 费 。 只 是 罗 老 板 之 妹 罗 敷 小 姐 现 已 许 配 贫 道 师 弟 王 公 子 ， 求 大 人 看 在 这 个 份 上 ， 放 他 一 马 。 ”
吴 来 贵 鼠 眼 一 转 ， 连 道 ： “ 原 来 如 此 ， 原 来 如 此 ， 吴 某 不 敢 自 誉 什 么 宰 相 肚 里 能 撑 船 。 但 须 些 小 事 ， 吴 某 决 不 再 提 罢 了 ， 印 先 生 赠 地 高 谊 ， 吴 某 定 当 重 报 。 ” 于 是 吩 咐 置 办 酒 席 。 酒 席 办 好 了 ， 吴 来 贵 请 印 兰 华 坐 首 席 ， 王 廷 坐 左 上 首 ， 自 己 坐 右 上 首 ， 心 腹 干 将 杨 子 孝 坐 下 首 筛 酒 ， 酒 过 三 巡 ， 吴 来 贵 将 一 直 放 心 不 下 的 事 提 了 出 来 ， 道 ： “ 印 先 生 刚 才 我 们 说 到 的 血 光 之 灾 的 事 ？”印 兰 华 道 ： “ 取 纸 笔 来 。 ” 吴 来 贵 吩 咐 手 下 取 来 纸 笔 ， 一 挥 而 就 ， 做 诗 一 首 ， 诗 曰 ： “ 自 栏 山 上 立 冬 葵 ， 暮 日 向 阳 何 岸 哉 ， 收 葵 还 是 种 葵 者 ， 倍 将 精 神 抑 花 开 。 ”
印 兰 华 将 诗 递 与 吴 来 贵 ， 又 道 ： “ 天 机 不 可 泄 露 ， 请 大 人 细 加 参 详 ， 或 可 领 会 ， 请 大 人 恕 贫 道 不 能 直 言 。 ” 吴 来 贵 看 了 片 刻 ， 心 有 所 悟 ， 但 装 作 一 无 所 知 ， 笑 道 ： “ 印 先 生 赠 我 之 坟 山 ， 气 候 如 何 ， 只 怕 也 不 能 明 言 了 ？ ” 印 兰 华 道 ： “ 不 妨 ， 贫 道 一 并 写 出 就 是 。 ” 说 罢 目 视 杨 子 孝 。 杨 子 孝 知 趣 离 去 ， 王 廷 珪 为 避 嫌 ， 也 起 身 托 言 如 厕 而 出 。 吴 来 贵 亲 自 铺 开 另 一 张 纸 ， 印 兰 华 提 笔 凝 思 ， 一 气 呵 成 。
“ 由 来 江 西 灯 盏 渡 ， 石 作 灯 芯 水 做 油 ， 吴 氏 若 得 此 穴 地 ， 出 将 人 相 十 代 候 。 ” 吴 来 贵 读 罢 喜 不 自 禁 ， 道 ： “ 人 言 先 生 呼 龙 随 呼 随 应 ， 今 日 尚 且 写 出 ， 岂 不 为 实 ， 吴 某 就 是 将 全 部 家 业 赠 送 与 先 生 也 不 为 过 啊 ！ ” 印 兰 华 一 笑 ， 道 ： “ 此 乃 大 人 修 来 之 福 ， 贫 道 只 不 过 应 天 从 命 ， 举 手 之 劳 ， 何 足 挂 齿 。 ” 当 下 把 王 廷 珪、 杨 子 孝 请 回 来 吃 饭 ， 又 说 以 前 之 事 一 笔 勾 销 ， 让 印 兰 华 放 心 。 酒 席 尽 欢 而 散 。 印 兰 华 为 了 慎 重 起 见 ， 吩 咐 吴 来 贵 择 日 从 北 京 运 其 父 尸 骨 南 下 ， 又 开 齐 全 家 男 丁 生 辰 属 相 ， 好 择 安 葬 吉 日 ， 吴 来 贵 高 兴 之 余 ， 坚 持 留 印 兰 华 就 在 他 家 住 下 ， 等 坟 葬 了 ， 再 由 印 兰 华 自 己 定 行 止 。 那 时 候 一 般 “ 地 仙 " 为 人 家 找 一 穴 地 ， 总 是 要 在 人 家 住 上 三 五 年 乃 至 几 十 年 的 。 吴 来 贵 的 做 法 本 在 情 理 之 中 ， 印 兰 华 坚 决 谢 绝 ， 后 又 怕 吴 来 贵 起 疑 ， 答 应 先 呆 上 几 天 ， 把 吉 日 算 好 就 走 。 吴 来 贵 同 意 了 。
2
却 说 王 廷 珪 告 辞 出 来 ， 回 居 客 栈 ， 天 色 已 暗 ， 天 空 阴 沉 沉 的 ， 时 而 飘 下 几 片 小 雪 花 。 王 廷 珪 一 出 门 ，早 已 等 候 在 衙 门 口 附 近 的 罗 敷 迎 上 来 ， 亲 热 地 问 起 来 。 王 廷 珪知 道 他 是 埋 伏 在 这 里 探 听 消 息 ， 随 时 准 备 接 应 他 的 ， 心 中 十 分 感 动 ， 罗 敷 想 不 到 事 情 会 来 个 一 百 八 十 度 的 大 转 弯 ， 否 去 泰 来 ， 欢 喜 得 跳 起 来 。 回 到 客 栈 ， 王 廷 珪 又 跟 罗 晋 把 情 况 说 了 ， 只 是 担 心 下 雪 ， 蔡 长 勇 、 孙 涛 极 易 露 出 行 踪 ， 心 中 十 分 焦 灼 ， 又 想 到 二 哥 一 去 六 七 日 ， 本 该 早 回 来 ， 不 知 到 底 出 何 事 ， 于 是 让 罗 晋 第 二 天 先 回 去 ， 其 余 的 人 先 到 庐 州 找 王 彦 良 。
到 了 夜 晚 ， 天 色 灰 暗 ， 阴 云 密 布 ， 慢 慢 飘 起 了 小 雪 花 ， 小 雪 花 越 下 越 大 ， 似 有 风 雪 漫 天 之 势 ， 半 夜 间 ， 王 廷 珪 从 梦 中 醒 来 ， 心 神 不 宁 ， 躺 在 床 上 辗 转 难 眠 ， 他 索 性 穿 衣 起 来 ， 让 站 岗 的 弟 兄 进 去 睡 觉 ， 自 己 拔 剑 起 舞 ， 以 求 心 静 ， 并 注 意 警 戒 周 围 ， 可 是 这 阵 儿 他 的 剑 法 一 点 也 练 不 上 路 子 ， 越 练 越 无 章 法 ， 心 中 也 是 浑 浊 一 片 ，王廷珪看看天气，算计着孙涛他们的行程，突然想起一个人，四叔王祥甫。九年前，王祥甫从锡杖河迁往望江，一开始因两家事多，王寿甫又在任上，故音信未通。后听说四叔因文武双全，又会经营，有了一份家业，成为当地善良士绅首脑，便又与一些鱼肉乡里的大土豪及官府闹翻了，又是打架，又是诉讼，忙得不亦乐乎，于是两家几乎断了音信。这些消息也是道听途说。现在想来，四叔家倒是一处避风港，只有让孙涛的人马在他家藏起来，待机撤回，方为上策。想到这里，王廷珪心中赫然开朗，觉得事不宜迟，梦中叫醒储岚、储芳兄弟，说明了情况，让他们即刻出发，骑马赶往望江，分头联系上孙涛与王祥甫，又把当年四叔所赠佩剑当做信物送上。储岚、储芳说他们认识王祥甫，问明了地址，就趁夜出发了。
二人走后，王廷珪依然心神不宁，又到院中练剑。 这 时 只 听 门 “ 吱 呀 ” 一 声 ， 一 个 人 持 剑 走 了 出 来 ， 王 廷 珪 一 看 ， 隐 约 是 罗 敷 ， 心 中 高 兴 ， 于 是 上 前 招 呼 ： “ 罗 姑 娘 ， 天 刚 半 夜 ， 你 就 起 来 了 。”
“ 公 子 不 是 起 得 更 早 吗 ？ 不 过 我 听 说 过 公 子 是 半 夜 起 来 练 剑 的 。 ”
“ 哎 ！ ” 王 廷 珪 道 ： “ 罗 姑 娘 不 知 ， 刚 才 我 看 天 气 ， 将 要 下 雪 ， 担 心 孙 师 傅 他 们 暴 露 行 踪 ， 睡 不 着 就 起 来 了 。 罗 姑 娘 ， 想 想 看 ， 莫 非 天 不 助 我 ， 竟 会 因 为 下 雪 让 我 们 败 露 ， 引 起 祸 乱 ， 印 师 兄 的 卦 上 载 有 兵 凶 ， 莫 非 应 在 此 处 。 ” 罗 敷 一 听 ， 倍 觉 心 惊 ， 走 到 王廷 珪 身 边 ， 突 然 抓 住 他 的 手 ， 颤 抖 着 道 ： “ 明 哥 ， 凶 灾 应 在 我身 上 ， 刚 才 我 梦 见 飞 雪 漫 天 之 时 ， 雷 声 轰 鸣 ， 闪 电 如 一 把 利 剑 刺 向 我 的 胸 口 ， 把 我 吓 醒 了 。 ”王廷 珪 心 中 升 起 一 种 不 祥 之 兆 ， 但 又 不 能 说 出 来 ， 只 是 握 紧 罗 敷 冰 冷 的 手 ， 摇 了 摇 ， 柔 声 道 ： “ 妹 妹 莫 怕 ， 你 也 是 前 后 操 心 过 度 ， 日 有 所 思 ， 夜 有 所 梦 ， 岂 可 当 真 ， 回 去 睡 吧 。 ” 这 样 说 着 ， 心 中 陡 然 有 了 一 种 怜 香 惜 玉 之 情 。 罗 敷 也 被 这 一 声 “ 妹 妹 " 叫 得 心 酥 体 软 ， 心 中 温 情 无 限 ， 只 觉 得 有 了 王 廷 珪 的 怜 爱 ， 就 有 了 天 大 的 靠 山 ， 任 凭 风 吹 雨 打 、 雪 染 冰 催 ， 她 都 能 挺 胸 昂 首 ， 坚 定 不 移 ， 她 不 好 意 思 地 放 开 王 廷 珪 的 手 ， 深 情 地 说 ： “ 你 也 回 去 睡 吧 ， 明 天 还 要 去 找 二 哥 呢 。 我 来 站 一 阵 子 岗 ， 让 冷 风 把 我 清 醒 清 醒 吧 。 ” 王 廷 珪 收 起 剑 来 ， 一 手 扶 剑 ， 一 手 叉 腰 ， 仰 望 云 天 ， 吁 了 口 气 ， 道 ： “ 大 风 雪 就 要 来 了 。 罗 妹 妹 ， 你 何 必 跟 着 我 们 迎 风 击 浪 、 饱 受 艰 辛 呢 ？ ”“ 明 哥 ， 只 要 让 我 跟 着 你 ， 不 管 是 让 我 餐 风 露 宿 ， 还 是 做 奴 做 仆 ， 我 都 心 甘 情 愿 。”罗 敷 话 含 悲 切 ， 字 字 句 句 敲 打 着 王 廷 珪 的 心 ， 但 他 想 起 了 青 梅 竹 马 的 柳 明 珠 ， 想 起 他 们 相 依 相 偎 的 情 景 ， 他 又 一 次 冷 静 下 来 ， 轻 声 对 罗 敷 说 ： “ 你 去 睡 吧 ， 天 就 要 亮 了 ， 等 一 下 换 岗 的 弟 兄 看 见 你 在 这 里 ， 是 不 妥 的 。 ” 罗 敷 只 好 转 身 进 屋 了 。
天 亮 时 分 ， 大 雪 纷 纷 扬 扬 地 下 了 起 来 ， 王 廷 珪 派 王 君 玉 、 郑 荥 阳 留 在 客 栈 ， 以 便 四 下 联 络 ， 自 己 带 人 冒 着 风 雪 出 发 了 。 弟 兄 们 兴 致 很 高 ， 在 这 风 雪 载 途 ， 银 装 素 裹 的 世 界 里 跨 马 奔 驰 ， 不 能 不 说 是 一 件 十 分 潇 洒 浪 漫 的 事 ， 他 们 人 人 都 带 着 兵 器 ， 藏 在 身 上 ， 一 出 安 庆 城 ， 就 打 马 奔 腾 ， 王 廷 珪 受 弟 兄 们 的 感 染 ， 也 忘 了 心 中 的 忧 烦 ， 跃 马 扬 鞭 ， 吟 唱 一 曲 ， 曲 曰 ： “ 万 里 山 川 风 雪 飘 ， 疑 是 上 天 起 浪 涛 ， 引 我 雄 心 万 丈 高 ， 扬 鞭 里 ， 天 下 共 此 宵 。”
却 说 一 行 人 行 了 几 个 时 辰 ， 西 风 变 成 北 风 ， 夹 着 飞 雪 迎 面 扑 来 ， 于 是 行 速 大 大 降 低 ， 不 知 不 觉 ， 傍 晚 时 分 才 走 到 当 年 巧 遇 朱 元 璋 的 舒 皖 交 界 处 的 那 家 旅 店 ， 店 主 人 很 快 就 认 出 了 王 廷 珪 ， 热 情 地 迎 大 家 进 店 ， 吩 咐 伙 计 、 家 属 全 部 出 来 牵 马 ， 待 客 。 阿 苹 很 细 心 ， 就 叫 店 家 先 烧 水 洗 脚 ， 以 防 寒 冻 ， 一 进 房 ， 先 解 下 佩 剑 挂 在 墙 上 ， 再 倒 一 杯 水 递 给 罗 敷 ， 然 后 说 ： “ 这 里 南 来 北 往 的 人 很 多 ， 集 镇 也 大 ， 小 姐 何 不 让 三 公 子 找 店 家 打 听 一 些 消 息 ， 或 许 就 能 找 到 二 公 子 的 行 踪 呢 。 ” 罗 敷 应 着 走 了 。 一 会 儿， 热 水 来 了 ， 阿 苹 唤 来 罗 敷 梳 洗 ， 自 己 也 洗 了 手 脚 ， 梳 了 被 风 吹 乱 的 头 发 ， 便 到 厨 下 找 伙 计 打 听 情 况 ， 几 个 伙 计 也 忙 乎 着 ， 有 的 说 没 见 过 什 么 人 经 过 ， 有 的 说 ， 应该 说 经 过 的 人 太 多 ， 谁 又 分 得 请 他 们 要 找 的 人 ， 阿 苹 问 他 们 这 一 带 发 生 了 什 么 大 事 没 有 ， 他 们 都 说 没 有 ， 有 一 个 胖 胖 的 做 饭 的 伙 计 ， 看 看 阿 翠 长 得 眉 清 目 秀 、 腰 肢 挺 拔 ， 笑 道 ： “ 有 倒 有 一 件 吓 人 的 事 ， 说 什 么 有 个 员 外 的 女 儿 被 一 个 山 寨 的 强 盗 看 中 了 ， 要 抢 去 当 压 寨 夫 人 ， 你 一 个 大 姑 娘 家 出 门 可 要 当 心 。 ” 阿 苹 羞 得 粉 面 通 红 ， 气 愤 愤 地 跑 回 房 中 。
3
吃 过 饭 ， 天 又 下 起 雪 来 ， 大 家 也 不 理 会 ， 都 上 床 睡 了 ， 阿 苹 想 着 胖 伙 计 的 话 ， 又 好 气 又 好 笑 ， 这 些 人 有 眼 无 珠 ， 有 王 公 子 在 一 起 ， 就 是 当 今 皇 帝 来 了 ， 又 怎 敢 对 她 下 手 ， 只 悔 当 时 没 问 他 说 的 强 盗 抢 人 是 否 真 有 其 事 ， 若 有 其 事 ， 当 然 也 是 大 事 ， 二 公 子 要 是 从 旁 经 过 ， 决 不 会 袖 手 旁 观 的 ， 一 援 手 只 怕 耽 误 几 日 也 不 为 奇 ， 她 这 么 想 着 ， 竟 然 毫 无 睡 意 。 也 不 知 过 了 多 长 时 间 ， 她 们 睡 的 房 间 临 近 大 路 的 楼 上 ， 大 路 传 来 马 队 的 奔 跑 声 ，
“ 什 么 人 还 在 风 雪 之 夜 打 马 奔 走 呢 ？ ” 阿 苹 很 奇 怪 ， 侧 耳 听 着 ， 一 会 儿 骑 马 的 人 从 窗 下 经 过 ， 只 听 一 个 人 粗 豪 的 嗓 声 道 ： “ 这 就 是 那 家 客 店 吧 ， 这 大 雪 也 分 不 清 了 。 ” 另 一 个 声 音 道 ： “ 管 什 么 客 店 不 客 店 ， 反 正 我 们 还 要 赶 路 。 ” 阿 苹 一 听 这 声 音 ， 不 觉 心 有 灵 犀 一 点 通 ， 这 声 音 多 么 熟 悉 呀 ， 不 就 是 王 公 子 的 弟 兄 赵 微 吗 ， 另 一 个 声 音 可 能 是 四 公 子 王 彦 让 。 阿 苹 一 阵 惊 喜 ， 一 个 鲤 鱼 打 跳 ， 弹 下 床 ， 随 手 抓 起 枕 边 护 身 短 剑 ， 推 开 窗 户 ， 顾 不 上 加 衣 服 ， 喊 了 一 声 “ 四 公 子 ”， 就 从 窗 口 跳 下 来 ， 几 匹 马 果 然 “ 鸠 鸠 一 一 ”几 声 长 鸣 ， 停 住 了 ， 想 必 听 出 有 人 叫 ， 不 知 是 谁 ， 也 不 知 叫 谁 。 阿 苹 也 不 知 是 否 认 错 了 对 方 ， 又 喊 了 一 声 ： “ 四 公 子 ， 三 公 子 在 此 。 ” 边 喊 边 往 前 赶 ， 这 后 面 马 上 坐 的 正 是 王 彦 让 与 赵 微 ， 王 彦 让 听 一 个 女 子 在 这 雪 夜 里 唤 他 ， 本 就 奇 怪 ， 疑 心 起 ， 不 敢 答 应 ， 又 一 听 到 三 公 子 在 此 ， 心 想 难 道 是 三 哥 来 了 ， 赵 微 想 了 许 多 ， 见 王 彦 让 不 说 话 ， 便 大 喊 道 ： “ 你 是 谁 ， 深 夜 在 此 。 ” 阿 苹 心 想 果 然 是 他 们 ， 来 到 马 前 ， 微 微 一 笑 ， 拱 手 致 意 道 ： “ 阿 苹 拜 见 四 公 子 、 赵 大 爷 。” 王 彦 让 道 ： “ 你 是 罗 小 姐 的 阿 苹 ， 我 三 哥 他 们 在 此 住 店 。 ” 阿 苹 道 ： “ 三 公 子 带 我 们 特 来 接 应 二 公 子 ， 因 风 雪 ， 今 夜 方 到 此 地 。 ” 阿 苹 一 喊 ， 弟 兄 们 都 起 来 了 ， 原 来 是 王 彦 良 一 行 ， 只 可 惜 再 也 不 见 了 张 野 了 。
原 来 ， 王 彦 良 与 赵 微 到 庐 州 找 李 经 世 李 大 人 ， 正 赶 上 李 大 人 生 病 了 ， 病 势 很 重 ， 已 有 两 个 月 了 ， 儿 子 李 云 龙 已 于 婚 后 携 妻 赴 任 杭 州 ， 虽 也 到 庐 州 省 过 亲 ， 但 此 时 不 在 身 边 ， 夫 人 派 家 人 李 如 实 前 往 杭 州 找 李 云 龙 ， 这 李 如 实 当 年 与 崔 文 是 当 年 李 家 一 文 一 武 的 重 要 管 家 ， 意 气 又 还 相 投 ， 这 次 特 地 取 道 安 庆 把 李 大 人 的 生 病 情 况 告 诉 了 崔 文 ， 崔 文 因 为 当 年 主 宾 之 谊 ， 于 是 告 假 来 庐 州 探 病 ， 路 上 绕 道 到 自 己 的 家 乡 霍 山 与 儿 街 ， 因 为 这 与 儿 街 有 一 个 远 近 闻 名 的 老 医 生 张 亚 景 ， 这 张 老 先 生 为 人 孤 傲 ， 轻 易 不 肯 出 门 ， 但 他 与 崔 文 本 是 邻 里 ， 经 不 住 崔 文 苦 苦 哀 求 ， 又 知 道 李 经 世 大 人 是 一 个 好 官 ， 于 是 随 崔 文 来 到 庐 州 治 好 了 李 大 人 的 病 ， 王 彦 良 到 时 ， 他 已 在 恢 复 时 期 ， 王 彦 良 不 敢 劳 动 他 ， 只 说 是 来 拜 望 他 老 人 家 ， 还 是 赵 微 性 急 ， 说 出 事 情 的 。 李 经 世 对 吴 来 贵 的 所 作 所 为 本 就 十 分 痛 恨 ， 当 下 写 一 封 信 斥 责 他 ， 命 他 趁 早 放 人 ， 不 然 就 要 严 厉 惩 治 他 。 信 写 好 后 ， 就 托 崔 文 带 回 去 给 吴 来 贵 ，让 王 彦 良 与 他 一 道 回 程 。 李 经 世 知 道 王 、 赵 二 人 武 艺 超 群 ， 请 他 俩 绕 道 护 送 张 老 先 生 回 乡 。
王 彦 良 自 与 张 老 先 生 认 识 后 ， 两 人 谈 得 十 分 投 机 ， 因 为 孙 涛 也 略 通 医 理 ， 最 善 治 疗 跌 打 损 伤 ， 这 几 年 ， 王 彦 良 有 妻 子 陪 伴 ， 性 子 也 温 顺 了 不 少 ， 跟 孙 涛 商 榷 武 艺
之 外 ， 也 学 了 一 些 药 理 知 识 ， 张 亚 景 先 生 佩 服 他 武 艺 出 众 ， 又 懂 不 少 医 理 ， 勤 学 好 问 ， 王 彦 良 便 有 一 打 算 ， 想 请 张 先 生 到 埭 口 河 ， 将 来 若 遇 征 战 ， 弟 兄 们 难 免 流 血 受 伤 ， 象 张 先 生 这 样 的 医 生 还 是 十 分 需 要 ， 但 初 次 相 似 ， 不 好 直 接 提 起 ， 就 想 跟 张 老 先 生 到 他 家 登 门 拜 访 ， 若 有 时 机 就 提 出 来 ， 若 不 然 也 熟 悉 了 路 径 ， 为 日 后 请 他 留 下 路 线 ， 可 是 哪 里 知 道 ， 这 次 霍 山 之 行 ， 引 出 了 一 件 大 事 。
原 来 与 儿 山 上 有 一 股 盗 匪 下 山 抢 劫 ， 乡 民 在 士 绅 张 云 召 率 领 下 守 庄 血 战 ， 王 彦 良 仗 义 援 手 ， 张 野 杀 了 匪 首， 但 受 重 伤 不 治 而 亡 。 张 云 召 及 其 乡 绅 土 民 为 之 大 为 哀 伤 ， 筑 祭 台 设 祭 ， 将 张 野 安 葬 在 与 儿 庄 张 家 祖 坟 旁 。 张 云 召 深 深 敬 佩 王 彦 良 的 忠 勇 侠 义 ， 决 定 与 他 结 为 弟 兄 ， 发 誓 “ 将 来 互 相 声 援 ， 若 遇 大 事 ， 传 檄 即 至”。 张 亚 景 答 应 待 明 年 春 暖 一 定 到 埭 口 河 来 。
一 行 人 且 喜 且 悲 ， 到 了 安 庆 ， 王 君 玉 、 郑 荥 阳 接 着 进 了 客 栈 ， 这 时 葛 东 已 在 客 栈 中 。 原 来 ， 葛 东 追 踪 蔡 长 勇 ， 辗 转 几 百 里 ， 也 未 见 人 。 他 们 在 安 庆 住 了 一 日 ， 并 无 孙 涛 、 蔡 长 勇 的 消 息 ， 印 兰 华 又 被 吴 来 贵 留 住 不 放 ， 于 是 继 续 留 王 君 玉 、 郑 荥 阳 在 安 庆 联 络 ， 其 余 的 人 返 回 锡 杖 河 或 埭 口 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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