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门五世史（十五）
二 十 四藏 流 民 退 官 兵1
光 阴 似 箭 ， 日 月 如 梭 ， 转 眼 就 是 第 二 年 春 天 ， 时 为 大 元 至 正 八 年 ， 公 元 1348 年 ， 堂 堂 大 元 ， 奸 佞 当 权 ， 国 势 日 微 ， 饥 民 潮 涌 。 安 庆 路 一 带 只 因 头 年 秋 季 大 旱 ， 粮 食 大 为 歉 收 ， 百 姓 吃 新 生 的 树 叶 、 野 草 ， 艰 难 度 日 ， 可 是 饥 民 不 断 涌 来 ， 他 们 本 是 边 乞 食 边 去 江 南 ， 在 这 一 带 逗 停 的 时 间 都 有 几 天 ， 可 是 一 点 粮 也 弄 不 到 ， 到 处 卖 儿 卖 女 ， 饿 死 的 人 倒 在 路 边 无 人 收 ， 啼 哭 声 到 处 可 闻 ， 许 多 地 方 发 生 了 “ 抢 大 户 ” 事 件 ， 许 多 富 裕 之 家 或 带 着 粮 食 财 物 躲 进 城 里 ， 或 被 洗 劫 一 空 ， 结 果 桐 城 、 怀 宁 两 县 总 管 及 知 县 的 田 产 也 被 抢 劫 ， 两 县 派 县 衙 役 抓 人 ， 双 方 发 生 械 斗 ， 互 有 死 伤 。 于 是 两 县 联 合 上 报 安 庆 路 ， 想 路 府 派 兵 弹 压 ， 但 周 密 不 想 惹 火 烧 身 ， 将 上 报 文 书 搁 置 案 头 ， 只 派 人 去 慰 问 敷 衍 一 下 ， 两 县 见 无 有 结 果 ， 一 面 练 团 自 保 ， 一 面 越 级 上 报 ， 正 巧 江 浙 行 省 吴 来 贵 在 家 乡 桐 城 的 田 庄 上 的 存 粮 也 被 抢 了 ， 损 失 虽 不 大 ， 家 中 新 近 发 生 一 件 痛 事 ， 他 的 儿 子 吴 单 年 前 受 伤 ， 诊 治 一 年 ， 花 费 了 多 少 心 思 ， 多 少 钱 财 ， 但 所 请 无 名 医 ， 诊 来 诊 去 总 是 效 果 不 大 ， 不 料 一 天 夜 里 被 人 暗 杀 了 ， 吴 单 为 人 奸 狂 ， 欺 男 霸 女 ， 害 人 无 数 ， 仇 家 很 多 ， 自 然 不 知 谁 下 的 手 。 故 而 吴 来 贵 闻 家 产 有 失 ， 气 怒 难 咽 ， 他 亲 聘 了 一 个 师 爷 ， 名 唤 方 中 全 ， 乃 是 他 家 乡 旧 识 ， 连 夜 为 他 上 书 致 朝 庭 新 任 丞 相 哈 麻 ， 请 求 派 兵 弹 压 ， 哈 麻 大 人 本 不 为 这 饥 民 小 乱 而 费 心 劳 神 ， 但 突 然 想 到 可 以 利 用 这 个 机 会 将 江 浙 行 省 兵 权 转 移 到 麻 哈 及 吴 来 贵 之 手 ， 壮 大 自 己 实 力 ， 于 是 一 番 活 动 ， 掌 握 兵 权 的 枢 密 院 下 文 江 浙 行 省 江 淮 西 路 镇 戌 兵 三 千 人 马 受 其 二 人 节 制 ， 平 定 饥 民 之 乱 。
正 当 麻 哈 与 吴 来 贵 忙 忙 碌 碌 接 掌 兵 权 之 时 ， 突 然 传 来 消 息 ， 河 南 江 北 行 省 总 管 李 经 世 大 人 因 病 去 世 了 ， 李 大 人 勤 政 爱 民 、 道 德 文 章 并 行 于 世 ， 故 在 五 十 多 岁 便 由 下 级 官 吏 逐 步 擢 升 ， 而 成 为 一 个 统 制 行 省 的 封 疆 大 吏 ， 这 在 大 元 历 史 上 并 不 多 见 ， 但 大 元 浊 世 ， 贪 官 污 吏 横 行 ， 朝 庭 提 升 他 也 不 过 是 装 璜 门 面 ， 凭 他 几 个 人 清 廉 官 吏 出 污 泥 而 不 染 ， 与 乱 世 抗 急 ， 焉 有 效 果 。 他 秉 性 刚 烈 ， 办 事 固 执 ， 执 法 时 不 畏 小 人 ， 不 避 权 豪 ， 遭 人 诽 谤 ， 悲 愤 缠 身 ， 六 十 多 岁 便 撒 手 而 去 ， 实 为 一 件 憾 事 。 埭 口 河 王 家 闻 信 ， 悲 痛 不 已 ， 王 彦 良 弟 兄 全 部 上 庐 州 奔 丧 ， 又 在 家 中 摆 灵 设 堂 ， 早 晚 烧 香 换 水 ， 追 荐 亡 魂 。 当 然 吴 来 贵 之 流 弹 冠 相 庆 ， 他 们 少 了 一 道 紧 箍 咒 ， 更 可 以 为 所 欲 为 。 不 久 ， 朝 庭 新 换 一 个 亲 民 官 ， 达 鲁 花 赤 • 阿 也 吉 。 封 元 世 祖 第 十 一 子 之 后 帖 木 儿 花 为 宣 让 王 ， 驻 节 庐 州 执 掌 兵 权 ， 镇 戌 庐 州 、 安 庆 、 安 丰 。 麻 哈 在 伯 父 哈 麻 府 中 与 他 相 识 ， 这 次 闻 阿 也 吉 上 任 ， 喜 上 心 头 ， 备 了 不 少 金 银 珠 宝 上 省 治 扬 州 与 他 重 叙 旧 谊 ， 阿 也 吉 身 材 硕 健 ， 喜 爱 摔 跤 ， 自 幼 长 在 皇 城 ， 与 一 班 显 贵 子 弟 为 伍 ， 不 识 民 间 疾 苦 ， 对 流 浪 百 姓 以 他 们 不 安 居 乐 业 ， 不 愿 交 官 银 粮 米 ， 深 为 痛 恨 ， 上 任 伊 始 ， 发 誓 竭 制 动 荡 ， 平 息 民 流 ， 与 麻 哈 一 番 会 谈 ， 征 得 宣 让 王 同 意 ， 立 即 让 麻 哈 ， 吴 来 贵 派 兵 掠 杀 作 乱 的 流 浪 饥 民 。
元 至 八 年 五 月 ， 官 兵 在 桐 城 、 怀 宁 、舒 城一 带 捕 杀 作 乱 流 民 ， 严 禁 饥 民 南 下 过 江 ， 一 时 间 饥 号 遍 野 ， 所 杀 人 头 悬 于 村 外 树 梢 者 到 处 可 见 ， 掠 杀 并 没 有 阻 止 流 民 之 乱 ， 倒 是 引 发 了 更 大 的 抢 夺 、 械 斗 ， 大 批 流 民 向 潜 、皖 二 水 一 带 山 区 逃 避 ， 潜 阳 一 带 高 门 大 族 纷 纷 修 筑 栅 栏 、 寨 堡 ， 防 止 侵 袭 ， 周 通 更 在 梅 城 修 成 坚 固 的 堡 垒 ， 招 募 四 方 无 事 少 年 ， 动 员 城 内 百 姓 上 城 防 守 。 六 月 初 ， 天 气 转 暖 ， 约 有 上 千 流 民 被 官 兵 追 杀 ， 逃 到 锡 杖 河 ， 推 一 老 者 前 来 联 络 ， 道 因 仰 慕 王 彦 良 弟 兄 护 爱 百 姓 ， 功 德 无 量 ， 请 求 保 护 。 终 大 元 一 世 ， 流 民 之 祸 ， 从 未 有 一 策 安 抚 ， 王 彦 良 等 人 深 知 流 民 的 困 苦 可 怜 ， 一 面 派 粮 煮 粥 以 缓 解 其 饥 渴 ， 一 面 让 人 细 查 这 批 流 民 被 追 杀 的 原 因 ， 得 知 他 们 乃 是 想 觅 食 江 南 江 边 遇 阻 ， 发 生 争 执 ， 折 回 怀 宁 、舒 城 一 带 ， 沿 途 诅 咒 官 府 ， 招 致 追 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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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 时 锡 杖 河 有 印 兰 华 、 马 伯 常 一 家 、 曹 汇 仁 、 吴 一 节 等 ， 王 廷 珪 与 他 们 商 量 ， 大 家 都 认 为 当 保 护 流 民 ， 但 不 能 与 官 兵 发 生 冲 突 ， 于 是 决 定 劝 退 官 兵 ， 这 支 官 兵 约 有 两 百 人 ， 是 一 个 千 夫 长 所 领 ， 于 当 天 下 午 来 到 锡 杖 河 庄 外 ， 王 廷 珪 已 安 排 饥 民 向 西 边 山 区 撤 离 ， 自 己 带 十 多 人 ， 出 庄 接 待 官 兵 ， 但 见 一 骑 军 官 威 风 凛 凛 ， 十 分 傲 慢 着 骑 马 过 来 ， 后 有 一 旗 帜 ， 上 书 “ 江 浙 行 省 都 指 挥 使 ”几 个 字 。 王 廷 珪 知 道 他 名 唤 耶 律 宏 ， 与 安 庆 镇 戌 军 统 领 耶 律 齐 及 近 宗 弟 兄 ， 于 是 上 前 抱 拳 作 揖 道 ： “ 耶 律 大 人 领 兵 到 此 ， 王 某 有 失 远 迎 ， 恕 罪 ， 请 大 人 到 家 中 奉 茶 。 ” 耶 律 宏 斜 视 了 一 眼 王 廷 珪， 又 面 朝 山 庄 ， 道 ： “ 你 就 是 远 近 闻 名 的 王 家 三 少 爷 王 彦 明 ？ ” 王 廷 珪 周 围 的 弟 兄 一 齐 被 这 骄 横 的 态 度 所 气 恼 ， 纷 纷 便 要 发 作 ， 王 廷 珪 用 眼 色 止 住 大 家 ， 道 ： “ 在 下 正 是 王 彦 明 。 ”
耶 律 宏 “ 哼 " 了 一 声 ， 道 ： “ 听 说 一 些 犯 事 流 民 逃 到 这 里 ， 莫 非 是 你 藏 起 来 了 不 成 ， 怎 么 不 见 一 个 人 影 ？ ” 王 廷 珪 故 作 惊 愕 道 ： “ 大 人 ， 请 问 ， 这 帮 饥 民 共 有 多 少 人 ， 大 约 什 么 时 候 过 来 的 ？”
耶 律 宏 道 ： “ 大 约 有 一 两 千 人 ， 今 日 早 间 在 梅 城 与 我 们 脱 身 后 一 直 朝 这 边 逃 窜 。 ” 王 廷 珪 又 是 一 愕 ，“ 当 今 世 道 艰 难 ， 饥 民 做 乱 ， 实 为 可 恶 ， 许 多 流 民 不 思 安 居 乐 业 ， 携 老 带 幼 ， 四 处 游 荡 扰 乱 社 会 ， 这 些 流 民 也 是 妇 女 小 孩 一 齐 出 动 吧 ？” 耶 律 宏 见 王 廷 珪 站 在 自 己 的 立 场 上 ， 面 色 已 有 好 转 ， 道 ： “ 正 是 如 此 ， 他 们 老 老 少 少 想 必 走 得 不 远 。 ” 王 廷 珪 微 微 一 笑 ， 冷 声 道 ： “ 大 人 ， 你 道 饥 民 为 我 所 藏 ， 请 问 大 人 ， 这 一 两 千 多 人 ， 我 这 小 小 的 锡 杖 河 哪 里 藏 得 住 ， 这 些 饥 民 妇 幼 相 携 ， 与 大 人 手 下 精 兵 争 斗 ， 如 何 得 以 脱 身 ， 又 怎 么 会 追 赶 不 止 ？ ” 耶 律 宏 一 听 ， 气 得 两 眼 翻 白 ， 正 要 发 作 ， 王 廷 珪 又 是 冷 笑 一 声 ： “ 大 人 ， 王 某 父 兄 皆 为 大 元 之 臣 ， 执 掌 官 印 ， 王 某 幼 读 诗 书 ， 粗 略 经 史 ， 岂 有 不 知 忠 义 之 理 ， 想 今 日 天 下 纷 攘 ， 朝 廷 东 征 西 抚 ， 大 丈 夫 正 应 为 朝 庭 分 忧 ， 建 功 立 业 ， 王 某 正 有 此 志 ， 还 望 大 人 收 回 指 责 之 言 。 ”
耶 律 宏 其 实 乃 一 介 武 夫 ， 他 贪 图 沿 途 抢 劫 财 物 ， 被 王 廷 珪 拿 了 把 柄 ， 虽 恼 羞 成 怒 ， 但 也 无 言 以 对 ， 再 也 不 提 流 民 之 事 ， 跃 下 马 ， 抱 拳 作 揖 低 声 下 气 道 ： “ 刚 才 言 语 多 有 冒 狂 ， 望 公 子 不 要 介 意 ！ ” 王 廷 珪 不 想 争 执 过 多 ， 抱 拳 道 ： “ 王 某 信 口 说 来 ， 有 口 无 心 ， 大 人 何 必 客 气 ， 饥 民 满 天 下 ， 岂 是 一 时 追 杀 得 尽 ， 大 人 还 是 与 弟 兄 们 到 敝 庄 奉 茶 吧 ！ ” 耶 律 宏 有 些 犹 豫 ， 旁 边 一 个 汉 人 百 夫 长 刘 一 安 ， 拍 马 上 前 ， 道 ： “ 王 公 子 不 必 客 气 ， 咱 们 改 日 再 来 造 访 ， 今 日 军 情 紧 急 ， 不 得 搁 误 。 ” 刘 一 安 勾 鼻 鹰 眼 ， 为 人 乖 巧 阴 沉 ， 他 说 着 ， 瞟 了 一 眼 耶 律 宏 ， 耶 律 宏 接 着 道 ： “ 对 ， 我 们 到 别 处 找 找 ， 想 他 们 两 千 人 ， 所 过 之 处 不 会 没 有 痕 迹 。 ” 说 完 ， 拔 马 回 转 。 王 廷 珪 一 见 ， 上 前 一 把 拉 住 耶 律 宏 ， 道 ： “ 大 人 初 到 敝 庄 ， 不 奉 茶 ， 我 心 里 怎 么 过 意 得 去 ， 追 寻 流 民 的 事 ， 我 就 让 我 的 家 僮 佃 户 去 追 寻 ， 大 人 可 派 一 些 兵 马 相 助 ， 如 何 ？” 耶 律 宏 又 要 答 应 ， 刘 一 安 慨 然 道 ： “ 王 公 子 何 必 拘 泥 于 小 节 ， 剿 贼 事 大 ， 误 事 则 麻 哈 大 人 处 无 从 交 代 ， 无 人 负 责 。 ” 耶 律 宏 无 奈 ， 跳 上 马 ， 说 声 告 辞 ， 转 身 而 去 。
这 支 人 马 一 走 ， 王 廷 珪 跌 足 道 ： “ 那 姓 刘 的 不 是 善 类 ， 必 定 纵 拥 耶 律 宏 带 兵 往 埭 口 河 追 寻 ， 我 想 拖 住 他 们 已 是 不 行 。 ” 印 兰 华 道 ： “ 若 这 队 人 马 舍 命 追 赶 ， 若 知 道 往 埭 口 河 的 小 路 ， 必 能 追 上 流 民 ， 好 在 他 们 折 回 水 吼 岭 。 ” 王 廷 珪 摆 手 道 ： “ 师 兄 不 知 ， 小 道 山 山 岭 岭 ， 崎 岖 险 阻 ， 大 队 老 幼 流 民 走 过 去 也 不 知 要 多 少 时 日 ， 要 是 耶 律 宏 拼 命 追 赶 ， 从 大 道 到 埭 口 河 ， 那 时 流 民 也 还 没 有 安 置 下 来 ， 令 他 们 起 疑 。 ” 守 卫 锡 杖 河 的 曹 汇 仁 正 在 一 旁 ， 深 思 后 道 ： “ 我 们 可 在 他 们 追 过 的 路 上 设 下 埋 仗 ，
官 兵 不 追 来 更 好 ， 若 追 来 就 杀 退 他 们 ， 当 然 要 扮 成 流 民 或 盗 贼 ， 不 能 让 他 们 看 出 破 绽 。 ” 王 廷 珪 摇 头 道 ： “ 不 行 ， 我 看 耶 律 宏 及 部 下 并 非 一 般 草 包 ， 打 起 来 肯 定 互 有 伤 亡 ， 那 么 我 们 将 暴 露 无 遗 。 ” 马 伯 常 以 拳 击 掌 ， 慨 然 道 ： “ 三 公 子 ， 让 我 父 子 三 人 去 路 途 埋 伏 ， 冲 杀 他 们 ， 阻 止 他 们 前 进 ， 若 能 阵 斩 敌 将 ， 大 功 更 成 。 王 廷 珪 还 是 不 同 意 ， 只 道 十 分 危 险 。 马 伯 常 十 分 坚 持 ， 说 他 们 是 外 乡 人 ， 不 易 暴 露 ， 再 说 一 个 冲 锋 过 去 ， 以 他 们 的 武 艺 ， 是 擒 拿 不 了 。 阿 苹 也 说 可 以 一 试 ， 效 法 当 年 东 吴 大 将 管 宁 百 骑 踩 曹 营 的 故 事 ， 王 廷 珪 为 之 鼓 舞 ， 欣 然 道 ： “ 就 这 么 试 试 吧 ， 千 万 记 住 ， 只 准 一 次 冲 锋 过 往 ， 不 可 恋 战 。 ” 马 伯 常 父 子 与 阿 苹 齐 声 答 应 。
四 人 不 分 男 女 长 巾 裹 头 ， 半 遮 半 掩 ， 一 把 软 鞭 ， 三 支 长 剑 ， 骑 四 匹 雄 俊 大 马 ， 从 山 麓 插 道 而 去 。 到 了 离 湾 漂 铺 不 远 ， 果 然 沿 途 都 有 逃 散 的 流 民 与 追 杀 的 官 兵 ， 到 处 都 在 悲 号 、 咒 骂 、 喊 叫 ， 到 处 都 有 人 在 乱 跑 ， 一 些 官 点 了 火 把 ， 到 处 杀 人 取 乐 ， 流 民 也 有 几 股 在 对 抗 、 械 斗 ， 大 部 分 都 在 乱 跑 乱 窜 ， 马 伯 常 挥 鞭 道 ： “ 我 们 来 去 杀 两 个 来 回 ， 就 到 这 儿 集 合 ， 往 回 跑 ， 不 可 贪 战 ， 打 乱 官 兵 队 伍 就 行 了 ， 大 家 都 答 应 了 ， 不 顾 疲 劳 奋 力 杀 了 过 去 。 官 兵 撞 着 者 死 ， 对 抗 者 亡 ， 又 不 知 到 底 有 多 少 人 来 冲 杀 ， 一 时 间 阵 势 大 乱 ， 失 去 建 制 ， 胡 乱 奔 跑 ， 有 的 甚 至 发 生 混 战 ， 马 伯 常 他 们 乘 机 撤 离 。
这 批 流 民 ， 被 马 伯 常 他 们 所 救 ， 绝 大 多 数 逃 得 性 命 ， 涌 向 埭 口 河 ， 请 求 王 彦 良 收 留 ， 王 彦 良 查 知 他 们 的 来 历 ， 深 知 收 留 他 们 或 许 就 是 引 火 烧 身 ， 但 不 忍 心 让 这 些 对 自 己 深 信 不 疑 的 可 怜 的 异 乡 父 老 失 望 ， 让 他 们 在 埭 口 河 居 住 下 来 。
却 说 耶 律 宏 的 人 马 在 与 流 民 的 冲 突 中 ， 因 为 伤 亡 、 混 乱 ， 中 止 了 行 动 ， 当 晚 回 到 梅 城 歇 息 ， 次 日 往 回 赶 ， 麻 哈 与 吴 来 贵 亲 自 接 着 ， 耶 律 宏 与 刘 一 安 汇 报 了 这 次 追 拥 流 民 的 情 况 ， 吴 来 贵 闻 听 ， 呆 了 半 响 ， 道 ： “ 那 些 骑 马 冲 杀 的 人 不 可 能 是 流 民 ， 莫 非 是 埭 口 王 家 的 人 ， 不 然 那 些 流 民 为 何 往 埭 口 河 跑 ？ ” 刘 一 安 最 为 机 警 ， 一 直 沉 思 不 语 ， 耶 律 宏 也 没 有 把 握 ， 把 眼 光 投 向 他 ， 刘 一 安 道 ： “ 各 位 大 人 ， 现 在 看 来 ， 流 民 不 断 涌 向 埭 口 河 ， 其 中 多 有 作 乱 不 法 之 徒 ， 我 们 可 下 令 埭 口 河 把 人 交 出 来 。 还 省 得 兵 士 征 讨 。 ” 吴 来 贵 心 中 赞 许 ， 麻 哈 一 下 劲 地 点 头 ， 道 ： “ 就 烦 耶 律 将 军 与 刘 将 军 跑 一 趟 吧 ！ ”
耶 律 宏 、 刘 一 安 点 齐 兵 马 来 到 埭 口 河 ， 王 彦 良 将 他 们 接 进 上 门 大 屋 ， 奉 茶 让 坐 ， 耶 律 宏 ， 取 出 封 印 公 文 ， 交 与 王 彦 良 ， 王 彦 良 当 众 启 封 ， 打 开 一 看 ， 顿 时 气 上 心 头 ， 压 住 怒 火 ， 冷 冷 道 ： “ 掌 印 大 人 所 说 流 民 ， 确 在 埭 口 河 ， 但 并 非 公 文 所 说 故 意 作 乱 之 徒 ， 官 府 必 须 保 证 对 他 们 不 进 行 任 何 伤 害 ， 我 才 可 交 人 。 ” 耶 律 宏 听 声 音 并 不 悦 耳 ， 站 起 来 道 ： “ 麻 哈 大 人 让 你 交 人 ， 是 对 你 的 极 大 客 气 ， 你 难 道 敢 说 一 个 不 字 吗 ？ ” 王 彦 良 冷 笑 一 声 ， 也 站 了 起 来 ， 大 声 道 ： “ 什 么 交 人 不 交 人 ， 人 是 你 们 让 我 监 管 的 吗 ， 我 告 诉 你 们 ， 王 某 人 一 生 抑 强 扶 弱 ， 刀 尖 血 海 中 都 闯 过 ， 我 怕 过 谁 ？ 你 们 回 去 告 诉 掌 印 大 人 ， 他 若 恤 民 爱 民 ， 王 某 无 有 不 从 ， 倘 若 蓄 意 掠 害 苦 难 百 姓 ， 王 某 第 一 个 不 答 应 ？”刘 一 安 一 直 不 言 ， 见 此 情 景 ， 便 道 ： “ 二 公 子 如 何 不 答 应 ？” 吕 亮 在 一 旁 ， 生 怕 说 僵 了 ， 道 ： “ 刘 将 军 ， 二 公 子 当 然 是 说 打 官 司 告 状 ， 参 他 一 本 了 。 ” 刘 一 安 捋 着 胡 须 ， “ 哈 哈” 一 笑 ， 道 ： “ 告 我 们 掌 印 大 人 ？ 真 是 天 大 的 笑 话 ， 麻 哈 大 人 的 伯 父 乃 朝 庭 一 代 重 臣 ， 当 今 天 子 之 肱 股 ， 众 望 所 归 的 哈 麻 大 人 ， 江 浙 行 省 掌 印 大 人 阿 也 吉 大 人 出 身 皇 族 ， 与 我 们 麻 哈 大 人 乃 是 至 交 ， 你 怎 么 告 ？”
孙 涛 陪 着 笑 脸 说 着 话 ， 王 彦 良 不 做 一 声 ， 过 了 一 会 儿 ， 外 面 急 匆 匆 跑 来 两 个 兵 士 ， 大 叫 “ 不 好 ！”耶 律 忙 站 起 问 怎 么 回 事 ， 兵 士 禀 道 ： “ 有 许 多 流 民 包 围 了 我 们 ！ ” 耶 律 宏 与 刘 一 安 一 听 ， 顿 时 变 了 脸 色 ， 拔 出 长 剑 就 往 外 跑 ， 王 彦 良 、 孙 涛 、 吕 亮 等 也 往 外 跑 ， 出 了 门 ， 纷 纷 骑 上 马 ， 但 听 见 喊 声 震 天 ， 呼 声 四 起 ， 两 百 官 兵 已 被 数 不 清 的 流 民 分 割 成 十 多 股 ， 包 围 在 河 滩 与 田 坂 上 ， 还 有 许 多 人 手 持 棍 杆 ， 往 这 边 跑 ， 愤 怒 的 呐 喊 声 吓 得 那 些 官 兵 一 个 个 谁 也 不 敢 舞 刀 扬 剑 ， 只 是 互 相 围 成 一 圈 圈 、 一 群 群 ， 紧 张 地 戒 备 着 。
王 彦 良 此 时 胸 中 也 不 知 自 问 了 多 少 个 怎 么 办 ？ 他 还 是 想 到 他 们 不 应 该 过 早 地 举 旗 聚 义 ， 他 们 四 面 讨 平 盗 贼 ， 安 抚 百 姓 ， 但 要 催 毁 大 元 ， 岂 是 轻 而 易 举 ？ 他 们 早 就 定 了 原 则 ， 不 等 时 机 成 熟 ， 不 能 举 起 鲜 明 的 旗 帜 。 于 是 纵 马 上 前 ， 众 人 见 是 王 彦 良 ， 纷 纷 让 开 一 条 大 道 ， 王 彦 良 声 如 洪 钟 ， 高 声 叫 道 ： “ 父 老 乡 亲 们 ， 不 得 无 礼 ， 快 放 官 兵 回 去 ！ ” 王 彦 章 、 王 彦 和 也 喊 起 来 ， 王 彦 良 跑 到 耶 律 宏 眼 前 ， 抱 拳 道 ： “ 将 军 受 惊 了 ， 不 过 放 心 ， 我 已 派 人 四 面 喊 话 ， 将 军 可 从 河 滩 往 下 突 围 ， 顺 大 道 撤 走 ， 迟 了 怕 事 情 有 变 。 ” 耶 律 宏 点 点 头 ， 引 军 向 下 奔 跑 ， 沿 途 但 见 围 墙 的 人 两 边 分 开 ， 官 兵 得 一 条 生 路 ， 落 荒 而 逃 。
二 十 五、苦 战 锡 杖 河 婚 礼 破 强 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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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车 坂 之 役 与 水 吼 之 战 一 样 ， 干 净 利 索 ， 赶 走 了 敌 人 ， 并 且 无 一 伤 亡 ， 但 产 生 了 两 个 效 应 ， 一 是 四 方 流 民 蜂 涌 而 至 ， 其 间 夹 杂 着 许 多 受 官 府 逼 迫 挺 而 走 险 之 徒 ， 也 有 大 量 为 非 作 歹 之 辈 ， 二 是 埭 口 河 的 力 量 为 远 近 所 闻 ， 对 上 层 政 府 及 当 地 势 力 震 动 很 大 ， 江 浙 行 省 在 各 地 受 流 民 之 乱 所 害 的 地 方 官 绅 影 响 下 ， 收 买 了 一 支 土 匪 、 强 盗 组 成 的 流 民 匪 帮 对 锡 杖 河 ， 埭 口 河 劫 掠 ， 滋 扰 。 这 支 匪 帮 活 动 到 了 潜 阳 一 带 ， 头 子 叫 赵 占 元， 号 称 霸 世 鞭 ， 还 有 几 个 小 头 目 徐 四 一 、 南 长 风 等 ， 他 们 原 来 在 北 方 占 山 为 王 ， 打 劫 过 往 客 商 为 生 ， 只 因 饥 荒 连 绵 ， 商 旅 锐 减 ， 他 们 只 得 离 山 ， 与 饥 民 一 道 向 南 漂 移 ， 一 路 上 恶 行 不 改 ， 打 劫 不 断 ， 一 路 上 听 人 纷 传 埭 口 河 与 锡 杖 河 王 家 财 帛 满 箱 、 美 女 无 数 ， 他 们 动 了 打 劫 之 心 ， 便 向 仰 山 湖 靠 拢 ， 挑 起 事 端 ，埭 口 河 的 敌 对 势 力 正 好 借 机 生 事 ， 重 施 当 初 流 民 围 攻 之 伎 俩 ， 大 肆 派 人 鼓 动 、 收 买 ， 锡 杖 河 又 一 次 面 临 流 民 包 围 之 势 ， 只 是 这 次 所 围 并 非 以 前 的 温 和 之 势 ， 而 一 开 始 ， 就 有 刀 兵 冲 突 。
王彦良怕锡杖河有失，请表兄葛选、葛东来锡杖河协助王廷珪共守锡杖河。
葛选一到锡杖河，说这里地窄山高，双方都可扎寨，势成对峙，建议先发制人，出击打垮扰乱流民。但王廷珪不想与流民争斗，只想设法招抚，一面派人打入流民内部打探情况，一面加固大院院墙以防冲击，大批人马重上七仙山寨，作为犄角。好在那些人也忌惮锡杖河力量，冲突后，远远后撤。
两天后，流民又越聚越多。打探的人回来了，都说强盗十分冥顽，不能轻易招抚。赵占元鹰眼、鹰鼻，为人十分刁横；南长风白面大耳，面带笑容，内藏阴险；徐四一短小精瘦、尖嘴猴腮。他们有马，真刀、真枪，发誓要抢占锡杖河。
就在第二天，赵占元出现在王家大院河对岸的空地上，骑一匹大黑马，手执一柄大钢刀，带了百多人排成几行，雁翅分立。扬言要院中交出粮食、财物、美女。他们甚至知道了马千娇、阿苹的名字。
院内人气得哇哇大叫，纷纷要求出战。王廷珪坚决不许，马千娇不服气，责问为什么？王廷珪道：“赵不是一般流民，他带百多人挑战，其中必有缘故。我们以静制动。”阿苹道：“我有一策，可与姓赵的单独决战。”王廷珪笑道：“赵占元横行数省，所向披靡，岂是你能打败的？若被他所擒，事就大了。”马千娇听出了阿苹的弦外之音，道：“公子莫怕，我与阿苹姐一道出马，我用红绳出其不意，或可套他落马。”王廷珪虽见过马千娇练飞绳，但还是不放心。印兰华看了一阵，道：“依我之见，闭门不战，自挫锐气，我闻贼首三人，出阵连环，互相策应，今日只见一人，让两位姑娘去试试也未尝不可。”
王廷珪不再坚持，安排葛东与马伯常接应，其余人准备冲击。
阿苹与马千娇收拾停当，阿苹骑大白马，着一身红装，批金黄锁甲，抡日月双刀；马千娇骑一匹红棕马，杏花纱衫，握雪亮长剑，挂银色铠甲。王廷珪反复嘱咐了许多遍，才让庄兵开门。
赵占元耀武扬威，本以为宅内依然不应，不料骤然出来一支人马，两名女将，马精神，人抖擞，在春天的丽日里，如天上仙女清丽，似月下海棠娇美。一瞬间，赵占元后面乱糟糟的一片全安静下来。赵占元“嚯嚯”大笑，叫道：“我的乖乖，真的送上门来了。”催马就往前冲。
阿苹一见，抡刀胸前，杏眉倒竖，叱道：“不得无礼！让你们头领说话。”赵占元举起钢刀，光彩闪闪，又是一阵大笑，道：“闯荡江湖十三年，此刀无处不争先。掠得金银并美女，赵某人称霸世鞭。我是头子，有话快说，看见你们这么美妙绝伦的女孩，我可做不得柳下惠的。”阿苹冷冷一笑：“那好。我是王家丫鬟，叫罗阿苹，这位姑娘是江湖小侠女马小姐。你自称所向无敌，难道对付我们两个女孩也要身后兵马吗？”
赵占元“嘿嘿”一笑：“纵然是你将言语激我，我难道怕你不成？就以我一人战你二人，到时候擒住了可要乖乖听话。”马千娇脸一红，道：“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赵占元不再答话，朝后面一挥手，一百多啰兵“呼啦”一下全往后退。阿苹等他们退出一里路程，与马千娇对望一眼，一点头，一左一右杀向赵占元。顿时院内金鼓齐鸣。三匹战马杀在一起。赵占元以一敌二，毫无惧色，左遮右杀，杀得两个女孩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好在赵占元只想打掉她们的武器擒住她们，不然早已败得一塌糊涂。
阿苹与马千娇天天一块儿练武，心有灵犀一点通，两人密切配合，一呼一应，总不给赵占元得手的机会。赵占元心中恼怒，把猥亵之意收起一半，刀法更加精熟，可两个女孩子配合也更加默契，又有铠甲的依仗，大胆攻击，频频出手。赵占元焦急中，设出一法，想以退为进，引二人追击，待二人错开之时，杀个回马枪，各个击破。于是拨转马头，往后便跑。阿苹与马千娇相视一笑，拨马而回。赵占元见两个女孩并未追来，院墙上哄笑声起，又羞又愤，连呼上当，回马追来。此时两个女孩已经下马，马上换了葛东与马伯常。马伯常手舞钢鞭，葛东挺一柄长矛，拍马冲了上去。赵占元恨得咬牙切齿，拔出背上轻易不用的霸王鞭，杀了上来。于是三匹马像风车一样在场地上翻转。王廷珪生怕有失，又见赵占元人马已经围了上来，下令鸣金收兵。
第二日早饭后，赵占元引几百盗贼与流民丁壮来到寨外，赵占元黑马银鞭，挺立中间，徐四一、南长风一短一高，一左一右，压住阵角，开始叫阵。这边王廷珪也摆出军队，引两百庄兵出院寨，布成阵势。双方用箭射住阵角。印兰华、吴一节、阿苹、马千娇守寨，其余诸将排在王廷珪两边。
王廷珪当先出马，要赵占元对话。赵占元打马上来。王廷珪马上欠身道：“赵兄，王某这厢有礼了。”赵占元只得抱抱拳，道：“我围寨多日，并不强攻，只想放你们一条生路，为何迟迟不答应我的要求？”
王廷珪笑道：“赵兄，当今天下纷攘，朝廷昏聩，你为何不思为民请命，反来掠我百姓？只要赵兄罢兵言和，王某保证埭口河金银财宝一半归你，保你半年内不缺粮草。”赵占元冷冷一笑，道：“你生在官府之家，岂不是那些贪官污吏一样心肠？赵某就是要杀尽贪官，以泄我心头之恨。”王廷珪又是一笑：“赵兄来到潜阳，一路上烧杀抢掠，伤了多少百姓？你说杀尽贪官，难道那些收买你的所谓朝廷命宫不是奸邪贪婪之徒？请你三思。”赵占元哪里还想听，急哦道：“我愿意杀人放火，我愿意不杀贪官，你又如何？”便舞鞭杀上来。王廷珪拔出双剑与他斗在一起，几个回合下来，两人深知对方是高手，格外小心，越斗越很。王廷珪边战边道：“赵兄不可执迷不悟，我埭口援兵一到，只怕你死无葬身之地。”赵占元气得哇哇大叫，鞭鞭挟风带雨，招招阴毒无比，葛东急忙来助战，南长风一摆手，徐四一上来接住厮杀，储岚、储芳看看形势不对，杀上来帮助王廷珪，印兰华见状，鸣金收兵。
储岚一回来，责怪印兰华不该收兵，说合三人之力定有胜算。印兰华道：“他们三将互成犄角，行兵布阵，秩序井然。想他们不是当强盗时与官兵对过阵，就是行伍出身，又是亡命之徒，我们岂可冒险拼命？”
人们正在议论如何破敌，突然王 君 玉 、 郑 荥 阳 回 到 七 丈 河 ， 报 告 一 重 大 喜 讯 ： “ 几 日 内 传 来 消 息 ， 浙 东 地 区 反 了 一 个 英 雄 ， 名 叫 方 国 珍 ， 他 几 败 官 兵 ， 拥 众 万 余 。 ” 葛 东 一 听 ， 跳 了 起 来 ， 大 叫 ： “ 好 好 ， 天 下 皆 反 ， 终 于 反 到 了 我 们 江 浙 行 省 ， 我 们 便 可 起 而 应 之 ，扬 眉 吐 气 ， 大 干 一 番 ， 再 不 受 这 份 隐 忍 不 发 的 窝 囊 气 了 。 ” 王 廷 珪 也 是 笑 逐 颜 开 ， 招 呼 王 君 玉 、 郑 荥 阳 坐 下 喝 茶 ， 道 ： “ 二 位 可 知 方 国 珍 何 许 之 人 ？ ” 王 君 玉 道 ： “ 据 说 方 国 珍 是 浙 东 黄 店 人 ， 因 为 佃 耕 ， 抗 租 杀 财 主 而 亡 命 海 上 ， 近 因 扰 乱 ， 官 府 发 兵 进 剿 ， 遂 兴 兵 反 ， 占 有 庆 元 、 台 州 。 ” 王 廷 珪 侧 身 问 印 兰 华 ， 道 ： “ 师 兄 以 为 可 否 举 事 ？ ” 印 兰 华 合 掌 默 思 ， 道 ： “ 师 出 有 名 ， 则 师 出 有 成 ， 我 看 可 缓 计 议 。 ” 王 廷 珪 点 头 道 ： “ 成 事 在 天 ， 谋 事 在 人 ， 今 日 之 势 ， 并 非 沸 然 ， 且 再 待 一 般 时 日 再 说 。 ” 众 人 也 知 举 兵 反 元 岂 是 戏 言 ， 一 时 三 刻 怎 会 定 夺 下 来 ， 话 题 又 转 到 面 对 之 敌 。
据 侦 探 情 形 知 ， 四 处 流 民 汇 集 者 又 达 几 千 人 ， 由 于 有 赵 占 元 的 中 坚 力 量 ， 将 是 一 般 很 大 的 难 以 收 抚 的 势 力 。估 计 ， 日 内 他 们 就 会 倾 力 攻 庄 ， 有 的 建 议 派 人 让 王 彦 良 迅 速 增 援 ， 杀 败 盗 贼 ， 王 廷 珪 不 同 意 ， 他 说 ： “ 埭 口 河 援 兵 不 到 ， 肯 定 也 是 不 想 与 流 民 冲 突 ！ ” 他 思 考 良 久 ， 道 ： “ 我 早 有 一 念 ， 我 们 暂 时 放 弃 锡 杖 河 ， 撤 到 白 云 山 ， 据 险 而 守 ， 就 是 正 规 官 兵 也 不 易 打 下 ， 一 般 盗 贼 肯 定 轻 易 不 敢 近 前 。 ” 此 言 一 出 ， 听 者 大 哗 ， 议 论 纷 纷 ， 其 说 不 一 。 王 廷 珪 又 说 ： “ 锡 杖 河 虽 为 祖 先 居 地 ， 但 弹 丸 之 地 ， 累 我 兴 师 守 卫 ， 几 次 无 端 受 流 民 所 迫 ， 实 在 无 益 ， 我 们 守 在 白 云 山 ， 招 兵 买 马 ， 壮 大 力 量 ， 只 要 不 与 外 界 争 斗 ， 必 能 相 安 一 时 ， 只 待 时 机 一 到 ， 再 全 部 出 动 ， 东 征 西 讨 ， 攻 城 抢 池 ， 未 为 迟 也 。 ”
印 兰 华 也 点 头 赞 成 ， 大 家 知 他 深 晓 阴 阳 玄 理 ， 所 断 定 然 不 差 ， 大 都 同 意 撤 走 。 葛 选 建 议 先 仗 人 运 走 粮 草 ， 王 廷 珪 觉 得 流 民 攻 击 迫 在 眉 睫 ， 进 来 没 有 粮 食 必 会 肆 意 扰 乱 ， 建 议 派 一 部 分 人 运 少 量 粮 食 先 走 ， 其 余 粮 食 一 律 不 动 留 给 饥 民 ， 葛 选 很 不 满 意 ， 他 道 ： “ 粮 乃 军 中 胆 ， 屯 驻 山 寨 ， 更 要 粮 草 ， 不 然 何 用 我 来 这 里 助 你 守 锡 杖 河 ， 今 日 你 倒 大 方 ， 将 来 山 寨 一 日 缺 粮 ， 你 就 后 悔 莫 及 。” 王 廷 珪 道 ： “ 流 民 大 部 分 被 人 蒙 蔽 ， 一 些 人 为 饥 饿 所 迫 ， 他 们 最 近 虽 从 各 处 抢 了 粮 食 ， 又 有 人 接 应 ， 肯 定 粮 食 也 不 多 了 ， 我 们 救 济 他 们 一 点 也 是 应 该 的 ， 况 且 锡 杖 河 有 我 们 大 院 及 乡 亲 民 居 ， 还 有 祖 先 地 多 在 此 处 ， 若 不 对 他 们 施 以 恩 惠 ， 他 们 必 然 恼 羞 成 怒 ， 任 意 糟 塌 ， 这 便 是 应 对 他 们 施 恩 义 的 原 因 。 ” 葛 选 无 话 可 说 ， 于 是 ， 众 人 四 处 奔 走 ， 收 拾 衣 物 、 兵 器 ， 准 备 起 程 。
天 黑 以 后 ， 王 廷 珪 派 人 通 知 七 丈 河 大 院 ， 下 令 在 大 寨 四 面 多 挂 灯 笼 ， 并 扎 一 些 毛 人 为 疑 兵 ， 将 粮 食 驮 了 二 百 担 在 骡 马 背 上 ， 其 余 粮 食 、 财 物 一 律 贴 上 赠 字 ， 人 马 悄 悄 从 小 路 撤 离 。
这 一 夜 ， 王 廷 珪 他 们 兼 程 而 行 ， 天 亮 时 就 过 了 大 岗 ， 插 入 了 下 山 的 小 路 上 ， 赵 占 元 他 们 也 是 熬 了 半 夜 ， 布 置 着 天 亮 时 间 用 所 有 流 民 一 涌 而 上 ， 冲 垮 院 寨 ， 孰 知 围 寨 之 时 ， 竟 无 人 答 应 ， 南 长 风 担 心 中 计 ， 不 让 赵 占 元 匆 匆 进 寨 ， 闹 腾 到 了 上 午 ， 才 破 寨 门 而 人 ， 院 中 已 撤 得 鸡 犬 不 留 ， 徐 四 一 连 呼 上 当 ， 南 长 风 忙 令 封 存 粮 食 ， 怕 让 所 有 流 民 知 道 ， 一 分 而 光 。 但 消 息 还 是 很 快 传 出 来 ， 流 民 纷 纷 指 责 抱 怨 ， 赵 占 元 的 盗 贼 阵 容 与 大 部 分 流 民 开 始 分 化 ， 谩 骂 斗 殴 时 有 发 生 。过 了 两 天 ， 消 息 传 到 江 淮 西 路 路 治 ， 吴 来 贵 与 麻 格 商 议 ， 浙 东 反 了 方 国 珍 ， 朝 庭 屡 征 不 平 ， 只 怕 埭 口 河 起 而 效 之 ， 那 么 他 们 便 是 首 先 受 害 者 ， 而 怀 宁 县 周 通 ， 安 庆 周 密 也 首 当 其 冲 ， 他 们 是 上 下 级 相 属 官 署 ， 又 是 一 丘 之 貉 ， 一 拍 即 合 ， 决 定 继 续 支 持 赵 占 元 ， 让 他 们 充 当 替 死 鬼 ， 去 扰 乱 埭 口 河 。
且 说 当 天 晚 上 ， 埭 口 河 上 茫 茫 一 片 ， 白 云 片 巍 然 耸 立 ， 远 处 的 山 景 就 象 无 边 的 水 墨 画 ， 令 人 观 之 ， 浮 想 万 千 ， 感 慨 万 分 。 王 廷 珪 下 令 将 战 鼓 挂 在 山 岭 上 ， 击 鼓 三 通 ， 以 壮 声 色 ， 此 岭 名 挂 鼓 岭 ， 即 源 于 此 。 王 廷 珪 他 们 来 到 埭 口 河 孙 家 冲 对 面 的 大 山 岗 上 ， 天 已 启 明 ， 此 时 天 已 微 明 ， 埭 口 河 的 弟 兄 已 全 部 起 床 了 ， 听 到 鼓 声 ， 都 很 诧 异 ， 这 些 日 子 ， 埭 口 河 知 道 锡 杖 河 正 在 战 斗 ， 准 备 派 人 增 援 ， 只 是 争 执 不 下 是 否 要 大 开 杀 戒 ， 迟 迟 未 行 动 ， 现 听 鼓 声 ， 全 体 人 员 都 过 河 上 山 去 看 ， 得 到 王 廷 珪 他 们 全 体 撤 离 ， 赶 上 山 迎 接 。 现 在 大 家 深 知 埭 口 河 面 临 的 将 是 数 不 清 的 战 斗 ， 见 了 面 都 有 一 种 平 时 没 有 的 兴 奋 与 焦 灼 之 情 ， 一 时 少 了 那 种 轻 松 自 如 的 气 氛 ， 王 廷 珪 汇 报 了 回 撤 的 原 因 ， 王 彦 良 他 们 也 没 话 说 。
2
过 了 一 宿 ， 印 兰 华 突 然 提 出 夜 梦 一 恶 梦 ， 恐 其 父 有 病 缠 身 ， 要 回 家 探 望 一 程 ， 又 说 王 寿 甫 在 饶 州 任 上 ， 孤 身 一 人 ， 家 中 逢 此 大 事 ， 只 怕 要 受 惊 吓 ， 更 怕 被 挟 制 ， 须 派 人 去 保 护 照 顾 。 印 兰 华 如 此 一 说 ， 众 人 都 很 着 急 ， 心 知 他 必 定 算 出 了 二 老 正 逢 病 重 ， 王 彦 良 于 是 召 集 弟 兄 商 议 ， 正 好 四 弟 也 因 事 从 霍 山 回 到 埭 口 河 ， 众 人 确 认 ， 王 彦 良 、 王 廷 珪 肩 负 责 任 ， 不 能 离 开 ， 由 王 彦 让 、 王 彦 志 与 葛 南 、 葛 北 及 一 些 弟 兄 去 饶 州 ， 探 望 寿 甫 公 ， 并 保 护 他 的 安 全 ， 条 件 许 可 ， 则 众 人 一 道 返 回 ， 以 储 芳 、 葛 西 保 护 印 兰 华 回 乡 探 亲 。 埭 口 河 全 体 弟 兄 、 亲 属 送 他 们 一 行 人 踏 上 征 程 ， 余 贞 仪 摸 着 弟 弟 、 表 弟 们 的 头 ， 热 泪 滚 滚 ， 嘱 他 们 一 路 注 意 安 全 ， 避 开 争 斗 ， 尽 早 回 乡 ， 也 嘱 印 兰 华 带 老 先 生 尽 早 回 转 ， 王 彦 良 、 王 廷 珪 弟 兄 们 又 怜 惜 弟 弟 、 表 兄 弟 ， 又 舍 不 得 师 兄 印 兰 华 ， 值 此 天 下 纷 乱 之 季 、 埭 口 河 多 事 之 秋 ， 他 们 的 走 将 给 埭 口 河 带 来 巨 大 的 损 失 ， 后 来 王 廷 珪 深 知 这 是 天 意 ， 印 兰 华 的 出 走 乃 是 天 佑 他 人 ， 龙 兴 他 方 。 印 兰 华 这 一 走 ， 虽 然 一 再 说 尽 早 回 来 ， 谁 知 再 到 埭 口 河 已 是 18 年 后 ， 而 王 彦 让 却 从 此 没 回 故 乡 ， 这 是 后 话 。
且 说 王 廷 珪 回 到 埭 口 ， 立 即 布 置 人 分 守 埭 口 河 四 面 山 岭 通 道 ， 自 己 带 人 上 白 云 山 ，首 先 祭 祀 陶 公，知 道 陶 公 名 月 山，南 畈 人，于 是 朝 南 礼 拜，请 他 保 佑 寨 上 平 安。然 后 巩 固 寨 栏 ， 设 关 隘 ， 增 修 通 道 ， 设 计 联 络 办 法 ， 开 辟 田 原 、 水 渠 ， 准 备 自 给 ， 他 做 梦 也 没 想 到 ， 他 从 此 三 守 白 云 山 ， 前 后 十 八 年 。 王 廷 珪 在 白 云 山 住 了 十 天 ， 诸 事 安 排 就 绪 ， 就 接 到 二 哥 王 彦 良 的 信 ， 催 他 下 山 ， 他 以 为 出 了 大 事 ， 就 将 守 山 的 事 交 与 义 兄 吕 亮 及 六 弟 彦 章 ， 匆 忙 从 南 关 下 山 ， 王 彦 良 与 毛 老 爹 、 孙 涛 等 人 在 张 坂 。 王 廷 珪 忙 问 何 事 ， 是 否 是 赵 占 元 那 帮 人 打 了 过 来 ， 王 彦 良 说 ， 赵 占 元 队 伍 已 经 彻 底 分 化 ， 大 部 分 流 民 已 经 看 出 了 他 们 的 底 细 ， 有 的 已 经 跑 走 ， 有 的 投 到 埭 口 河 ， 赵 占 元 可 能 要 被 官 府 收 编 ， 短 期 内 可 能 不 会 向 这 边 侵 扰 。 王 廷 珪 一 击 掌 ， 道 ： “ 此 乃 天 赐 良 机 ， 我 们 撤 离 锡 杖 河 十 多 天 ， 他 们 就 自 行 分 化 、 解 体 ， 我 们 赶 紧 偷 袭 他 们 ， 将 他 们 一 举 歼 灭 ， 杜 绝 后 患 ， 若 他 们 被 收 编 后 ， 打 着 官 府 的 旗 子 再 来 与 我 们 做 对 ， 只 怕 是 再 也 难 以 收 拾 。 ”
王 彦 良 笑 道 ： “ 赵 占 元 内 部 分 化 ， 十 多 日 也 不 会 十 分 彻 底 ， 遇 外 敌 只 怕 又 会 重 新 凝 集 ， 江 浙 行 省 安 庆 路 既 然 要 收 编 他 们 ， 必 然 早 有 粮 食 、 物 资 供 应 ， 他 们 的 力 量 还 没 有 削 弱 多 少 ， 另 外 他 们 是 一 股 惯 匪 ， 名 气 极 大 ， 收 编 起 来 其 实 不 易 ， 还 要 假 以 时 日 。 ” 毛 老 爹 在 一 旁 捋 须 道 ： “ 所 以 现 在 最 要 紧 的 是 公 子 与 罗 小 姐 的 婚 事 。” 孙 涛 也 笑 道 ： “ 我 们 要 借 这 桩 喜 事 振 奋 人 心 ， 一 扫 弟 兄 们 脸 人 的 焦 虑 之 情 。 ” 王 廷 珪 转 过 身 去 ， 遥 望 云 天 ， 但 见 天 高 云 淡 ， 北 雁 南 飞 ， 大 雁 啊 大 雁 ， 你 从 何 处 飞 来 ， 又 要 飞 向 何 方 ， 你 们 永 远 那 么 相 依 相 随 ， 有 情 有 意 ， 你 们 可 知 道 人 世 间 有 许 多 说 不 清 的 情 、 道 不 明 的 意 ， 你 们 飞 去 飞 来 ， 花 开 花 谢 ， 年 年 岁 岁 ， 你 们 可 知 道 ， 人 世 间 许 许 多 多 事 过 去 就 过 去 了 ， 永 远 也 不 能 令 时 光 倒 转 重 新 再 来 ， 纵 然 人 们 怎 么 追 寻 、 怎 么 求 索 、 百 思 千 念 -------王 廷 珪 吁 了 口 气 ， 一 声 长 叹 ， 周 围 的 人 默 然 无 语 ， 伫 立 河 边 ， 还 是 王廷 珪 示 意 大 家 上 马 往 回 走 ， 毛 老 爹 也 被 扶 上 马 ， 走 到 水 车 坂 ， 按 捺 不 住 了 ， 招 呼 了 王 廷 珪 一 声 ， 说 ： “ 三 公 子 ， 罗 小 姐 是 我 引 她 上 门 的 ， 她 是 一 个 好 姑 娘 啊 --------”欲 说 又 止 ， 王 廷 珪 笑 笑 道 ： “ 老 爹 放 心 ， 我 与 罗 姑 娘 不 仅 是 天 造 之 缘 ， 更 是 众 心 所 望 ， 我 纵 然 再 怎 么 无 情 无 义 ， 也 不 会 冷 了 众 人 的 心 。 ” 王 彦 良 忍 不 住 ， 愤 然 道 ： “ 你 呀 你 ， 你 去 年 夏 初 答 应 ， 今 年 秋 月 与 罗 妹 妹 成 亲 ， 因 事 情 变 化 ， 秋 天 已 过 去 一 大 半 了 ， 还 没 有 办 成 ， 谁 都 不 怪 你 ， 但 也 不 给 人 家 一 句 话 ， 叫 人 怎 么 想 法 ， 前 日 ， 罗 晋 兄 定 要 全 家 回 转 ， 说 不 想 懒 在 这 里 虚 度 光 阴 ， 还 不 是 心 中 不 平 ， 听 人 说 他 曾 在 罗 伯 母 及 夫 人 面 前 叹 道‘ 罗 氏 女 不 为 王 氏 祖 ， 罗 王 三 代 莫 开 亲 ’。 ” 王 廷 珪 听 了 ， 凄 然 苦 笑 。 岂 知 后 来 ， 罗 王 两 家 三 代 开 亲 ， 王 家 娶 了 罗 家 三 代 女 儿 ， 果 然 个 个 到 王 家 均 未 开 怀 生 育 ， 岂 非 咄 咄 怪 事 。
3
王 廷 珪 与 罗 敷 的 婚 礼 十 分 隆 重 ， 王 彦 良 夫 妻 俩 通 知 几 代 亲 朋 ， 又 来 了 四 乡 亲 友 、 乡 绅 、 乡 民 ， 罗 晋 一 家 暂 住 交 枝 木 对 面 的 南 畈，改 名 原 家 冲 ， 乃 是 算 做 罗 敷 原 来 的 家 ， 罗 家 在 这 里 大 排 宴 席 ， 招 待 迎 亲 的 队 伍 ， 迎 接 的 王 家 兄 弟 们 一 律 内 穿 铠 甲 ， 外 披 红 彩 ， 马 头 上 扎 着 大 红 花 ， 从 原 家 冲 到 上 门 ， 约 有 二 里 ， 中 间 还 要 跨 越 埭 口 河 ， 这 一 路 上 全 都 铺 毡 结 彩 ， 天 黑 时 分 ， 当 大 红 的 花 轿 抬 来 时 ， 路 两 旁 彩 灯 齐 明 ， 欢 呼 阵 阵 ， 王 廷 珪 骑 着 高 头 大 马 向 四 周 致 意 ， 激 动 的 人 们 都 在 为 这 埭 口 河 的 英 主 欢 腾 致 意 。 王 家 的 上 辈 亲 朋 们 看 着 这 空 前 绝 伦 的 迎 亲 盛 况 ， 无 不 欢 欣 鼓 舞 ， 心 潮 激 荡 ， 盼 望 着 有 朝 反 元 大 业 终 能 成 功 。
王 罗 二 人 行 过 合 卺 之 礼 ， 拜 过 祖 先 与 长 亲 ， 被 牵 进 洞 房 。王 廷 珪 虽 然 心 中 丢 不 开 昔 日 的 情 份 ， 但 此 时 为 免 罗 敷 伤 心 ， 一 直 笑 逐 颜 开 。 一 进 房 ， 他 就 伸 手 揭 去 罗 敷 的 盖 头 红 巾 ， 但 见 罗 敷 红 妆 生 丽 ， 羞 怯 添 俏 ， 万 种 风 情 ， 百 媚 千 娇 ， 罗 敷 瞟 了 一 眼 王 廷 珪 ， 但 见 着 了 新 人 装 束 的 王 廷 珪 分 外 英 姿 勃 勃 ， 眉 宇 间 那 男 子 汉 立 身 处 世 的 英 武 、 刚 毅 、 飒 爽 、 豪 迈 之 神 情 ， 一 目 了 然 ， 罗 敷 掩 饰 不 了 心 中 的 羞 涩 ， 轻 轻 呼 了 一 声 “ 明 哥 ” ， 接 着 就 是 含 羞 莞 尔 一 笑 ， 然 后 低 下 了 头 ， 王 廷 珪 正 在 胡 思 乱 想 ， 这 一 声 甜 蜜 的 呼 唤 ， 这 一 霎 间 甜 蜜 的 一 笑 ， 带 走 了 他 千 种 愁 、 万 般 忧 ， 他 双 手 扶 着 罗 敷 的 双 肩 ， 轻 轻 抚 摸 着 ， 轻 轻 道 ： “ 罗 妹 ， 累 不 累 ？ ” 罗 敷 被 这 一 关 切 之 词 语 感 染 ， 昔 日 的 许 多 尴 尬 与 无 奈 也 都 化 成 鸡 虫 之 争 般 的 小 事 ， 心 中 一 片 洞 明 。她 心 头 一 热 ， 轻 轻 说 一 声 ： “ 不 累 ！ ” 热 泪 夺 眶 而 出 ， 这 时 余 贞 仪 亲 自 与 彩 玉 送 来 红 枣 、 鸡 蛋 、 交 杯 酒 ， 让 他 们 男 左 女 右 坐 在 龙 风 床 上 ， 吃 红 枣 、 鸡 蛋 ， 喝 了 交 杯 酒 ， 王 廷 珪 便 道 ： “ 罗 妹 ， 我 到 外 面 去 陪 客 人 喝 酒 ， 还 要 查 问 一 下 各 山 口 的 守 卫 情 况 。 ”
罗 敷 微 微 颌 首 ， 站 起 来 送 王 廷 珪 出 门 。
王 廷 珪 走 出 门 ， 到 处 是 欢 乐 的 人 群 ， 埭 口 河 弟 兄 、 依 附 流 民 、 乡 亲 百 姓 都 在 热 情 招 呼 ， 赵 微 、 吕 亮 他 们 都 在 开 玩 笑 ， 流 水 席 上 ， 许 多 人 还 在 猜 拳 行 令 ， 大 呼 小 叫 ， 有 的 要 王 廷 珪 陪 酒 ， 王 廷 珪 一 口 气 陪 了 一 百 席 ， 喝 了 二 百 杯 ， 微 微 有 些 酒 意 ， 就 去 找 弟 兄 们 询 问 山 口 守 备 情 况 。 余 贞 仪 得 知 三 弟 开 怀 畅 饮 之 事 ， 生 怕 他 酒 醉 失 态 ， 言 语 间 对 不 住 罗 敷 ， 就 让 丈 夫 把 他 找 到 房 中 ， 让 他 坐 下 ， 然 后 亲 自 为 他 倒 了 一 杯 茶 ， 柔 声 道 ： “ 三 弟 ， 今 天 是 你 的 大 喜 之 日 ， 你 可 不 要 逞 强 多 喝 酒 ， 醉 了 闹 笑 话 哟 ！ ” 王 廷 珪 深 知 二 嫂 的 用 意 ， 那 是 叫 他 忘 了 对 柳 明 珠 的 眷 恋 之 情 ， 千 万 不 要 在 罗 敷 面 前 流 露 出 昔 日 的 情 谊 ， 冲 淡 这 大 喜 的 气 氛 。 于 是 ， 一 口 喝 干 杯 中 茶 ， 把 杯 子 放 在 二 嫂 伸 过 来 的 手 上 ， 笑 道 ： “ 二 姐 放 心 ， 我 ， 我 们 ， 你 还 能 不 了 解 吗 ？ ” 余 贞 仪 抿 嘴 一 笑 ， 道 ： “ 好 ， 好 ， 恭 喜 你 们 夫 妻 恩 爱 ， 相 敬 如 宾 ， 白 头 偕 老 ， 子 孙 绵 绵 。 ”
王 廷 珪 道 声 “ 多 谢 ” ， 又 与 宾 客 说 了 一 些 话 ， 回 到 洞 房 之 中 。 这 时 ， 丫 环 侍 女 已 将 叠 好 的 被 条 铺 开 ， 请 他 快 些 安 歇 ， 那 一 对 硕 大 的 红 烛 已 经 烧 去 了 一 大 半 ， 罗 敷 坐 在 烛 前 ， 闪 闪 的 烛 光 映 着 她 羞 红 的 笑 脸 ， 她 见 王 廷 珪 进 来 ， 起 身 站 起 ， 王 廷 珪 来 到 她 身 边 ， 扶 住 她 的 双 肩 ， 道 ： “ 罗 妹 ， 你 先 睡 吧 ， 我 们 虽 然 对 四 周 守 备 布 置 妥 当 ， 但 一 来 埭 口 河 从 未 遇 敌 ， 二 来 今 日 喜 事 百 年 难 遇 ， 三 则 赵 占 元 他 们 穷 凶 恶 极 ， 与 我 们 结 下 怨 仇 ， 他 们 受 人 挑 唆 ， 必 然 来 犯 ， 我 还 想 待 一 会 儿， 等 待 潜 伏 锡 杖 河 的 弟 兄 的 回 音 。” 罗 敷 示 意 丫 环 们 退 下 ， 双 手 抚 摸 着 心 上 人 胸 前 的 纽 扣 ， 深 情 道 ： “ 明 哥 ， 你 我 红 装 裹 铁 衣 ， 破 敌 度 良 宵 ， 何 等 绝 妙 ， 我 们 现 在 就 偷 偷 骑 马 上 挂 鼓 岭 ， 如 逢 大 敌 ， 能 破 大 敌 ， 岂 不 美 事 一 桩 ， 流 芳 百 世 。 ”
王 廷 珪 一 阵 感 动 ， 深 觉 罗 敷 不 仅 是 自 己 义 妹 贤 妻 ， 也 是 自 己 的 红 粉 知 己 ， 当 下 握 住 她 的 双 手 ， 摆 了 又 摆 ， 哽 咽 了 片 刻 ， 然 后 克 制 住 自 己 的 情 绪 ， 道 ： “ 好 ， 妹 妹 如 此 深 明 大 义 ， 廷 珪 今 生 有 幸 ， 今 生 今 世 决 不 负 妹 妹 之 情， 我 们 走 吧 ！ ” 两 人 带 着 阿 苹 携 手 并 肩 ， 避 开 人 群 ， 命 令 遇 着 的 家 人 不 可 声 张 ， 然 后 一 道 从 后 门 绕 到 河 边 ， 步 行 过 踏 石 ， 到 了 吕 家 冲 。
吕 家 冲 还 在 一 片 欢 庆 之 中 ， 吕 亮 这 日 下 了 白 云 山 办 喜 事 ， 此 时 正 与 妻 子 、 部 众 还 在 把 酒 欢 谈 ， 突 然 见 王 廷 珪 、 罗 敷 进 来 ， 吃 了 一 惊 ， 问 候 之 后 ， 便 道 ： “ 三 公 子 ， 我 们 在 后 山 警 戒 森 严 ， 这 里 喝 酒 也 不 多 ， 大 家 只 有 喜 气 并 无 醉 意 ， 我 们 在 这 里 把 酒 待 昼 ， 请 公 子 鉴 谅 ！ ” 王 廷 珪 笑 道 ： “ 我 知 哥 哥 稳 重 ， 治 事 有 方 ， 今 日 来 ， 并 非 查 访 ， 乃 是 想 约 大 哥 与 我 们 一 道 上 山 ， 以 备 不 测 。 ” 吕 亮 道 ： “ 公 子 大 喜 之 日 ， 怎 能 亲 自 出 动 迎 敌 ， 况 且 曹 、 吴 锡 杖 河 之 众 全 在 岭 上 ， 二 公 子 与 表 少 爷 葛 选 、 葛 东 方 才 也 上 去 了 ， 纵 然 赵 占 元 来 犯 ， 有 何 俱 哉 ？ ” 王 廷 珪 笑 道 ： “ 我 们 上 去 看 看 吧 ， 哥 哥 不 也 是 枕 戈 待 昼 吗 ？ ” 吕 亮 慨 然 道 ： “ 如 此 ， 就 让 我 去 吧 ， 你 们 必 须 留 下 来 。 ”
正 说 话 间 ， 外 面 有 人 下 马 进 来 ， 灯 光 下 ， 马 千 娇 进 了 门 ， 向 众 人 行 礼 ， 罗 敷 忙 问 ： “ 你 们 深 更 半 夜 跑 到 这 里 来 干 什 么 ？ ” 马 千 娇 道 ： “ 我 们 要 与 公 子 、 小 姐 一 道 去 岭 上 迎 敌 。 ” 罗 敷 笑 道 ： “ 迎 什 么 敌 ， 我 们 只不 过 去 看 看 ， 你 们 回 去 吧 ！ ” 阿 苹 道 ： “ 小 姐 不 知 ， 刚 才 千 娇 小 姐 说 她 有 预 感 ， 今 晚 敌 人 必 来 无 疑 。 ” 罗 敷 心 中 微 惊 ， 她 自 己 眼 跳 不 止 ， 总 感 有 大 事 发 生 ， 马 小 姐 也 有 同 感 ， 莫 非 冥 冥 中 有 什 么 召 示 ？ 当 下 对 吕 亮 道 ： “ 吕 大 哥 且 莫 挡 我 们 ， 让 我 们 赶 快 集 合 人 马 ， 上 岭 援 助 二 公 子 。 ” 吕 亮 见 罗 敷 说 得 严 重 ， 不 敢 再 说 ， 下 令 全 体 出 动 上 山 。
一 行 人 过 了 一 个 岭 头 ， 对 面 下 来 两 匹 马 ， 马 上 挂 着 马 灯 ， 见 王 廷 珪 他 们 来 了 ， 惊 喜 问 道 ： “ 是 三 公 子 吗 ？ ” 一 听 是 曹 汇 仁 及 一 个 潜 伏 锡 杖 河 的 弟 兄 ， 王 廷 珪 答 应 了 一 声 ， 问 道 ： “ 曹 兄 回 来 了 ？ ” 曹 汇 仁 急 道 ： “ 三 公 子 ， 锡 杖 河 弟 兄 们 报 赵 占 元 已 在 昨 日 接 受 了 官 府 正 式 收 编 ， 今 晚 要 来 袭 击 我 们 ， 二 公 子 已 去 五 庙 布 置 伏 击 ， 我 们 来 埭 口 求 援 ！ ” 王 廷 珪 与 吕 亮 他 们 相 视 一 笑 ， 便 道 ： “ 烦 曹 兄 回 埭 口 ， 让 马 前 辈 、 我 六 弟 带 埭 口 河 弟 兄 随 后 就 来 ， 七 弟 ， 马 公 子 守 牛 筋 岭 也 要 加 强 戒 备 ， 我 们 先 走 。” 曹 汇 仁 应 声 “ 是 ”， 让 道 一 旁 ， 王 廷 珪 他 们 一 声 唿 哨 ， 马 队 沿 着 新 修 的 大 道 飞 奔 前 进 。
王 廷 珪 、 吕 亮 的 人 到 了 五 庙 附 近 ， 但 见 村 落 里 一 片 寂 静 ， 并 不 见 敌 人 来 犯 的 迹 象 ， 他 们 很 快 找 到 了 王 彦 良 ， 王 彦 良 他 们 对 王 廷 珪 夫 妇 的 到 来 深 感 意 外 ， 大 家 情 绪 十 分 高 涨 ， 众 人 推 论 敌 人 若 来 ， 定 抄 这 条 古 道 ， 在 此 处 伏 击 待 敌 那 是 最 合 适 不 过 ， 于 是 马 衔 环 、 人 屏 息 ， 潜 伏 村 中 路 旁 林 间 ， 准 备 了 不 少 绊 索 、 铁 钩 对 付 敌 人 。 过 了 半 个 时 辰 ， 王 彦 章、 马 伯 常 也 带 来 了 不 少 人 ， 计 算 起 来 ， 共 有 五 百 多 精 壮 人 马 ， 只 是 放 在 前 站 的 人 回 来 一 直 说 未 见 敌 人 露 面 ， 有 的 怀 疑 敌 人 狡 猾 ， 会 走 水 吼 绕 道 割 肚， 好 在 牛 筋 岭 上 孙 涛 、王 彦 和 筑 有 高 垒 围 栅 ， 轻 易 难 以 攻 下 ， 于 是 分 一 半 人 就 在 五 庙 庄 上 饮 马 喂 马 ， 一 半 人 继 续 伏 在 林 中 ， 待 天 亮 无 事 再 往 回 撤 。 不 觉 间 ， 天 已 大 亮 ， 王 彦 良 见 并 无 敌 人 来 ， 决 定 算 做 为 一 次 战 备 演 习 ， 吃 一 餐 野 餐 再 往 回 走 ， 王 廷 珪 夫 妻 俩 早 已 脱 去 了 红 装 ， 披 挂 衣 甲 ， 还 有 一 些 参 加 迎 亲 的 弟 兄 外 裹 喜 装 ， 内 藏 锁 甲 ， 此 时 看 来 真 有 些 不 伦 不 类 ， 哄 笑 声 四 处 纷 传 ， 可 是 饭 只 吃 了 一 半 ， 前 哨 报 告 敌 人 来 了 ， 旗 上 绣 着 一 个 大 红 “ 赵 " 字 ， 果 然 是 赵 占 元 这 厮 ， 他 们 畏 畏 缩 缩 ， 显 然 是 怕 埭 口 河 有 备 ， 路 上 伏 击 ， 故 天 亮 才 敢 来 ， 不 过 他 们 来 势 汹 汹 ， 企 图 趁 埭 口 河 一 夜 守 卫 疲 倦 这 时 再 行 下 手 ， 手 段 可 谓 高 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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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彦 良 的 人 马 听 说 敌 人 来 了 ， 全 都 三 口 两 口 扒 完 饭 ， 在 黎 明 的 曙 光 中 勒 马 、 张 弓 ， 迎 击 敌 人 。 赵 占 元 在 锡 杖 河 畔 这 些 日 子 与 大 队 流 民 已 经 分 化 ， 少 数 流 民 依 附 了 他 ， 他 原 来 的 队 伍 中 也 有 人 背 叛 与 大 批 流 民 走 了 ， 赵 占 元 为 求 一 逞 ， 挑 选 了 两 百 粗 壮 的 强 人 ， 短 打 扮 ， 精 兵 利 刃 ， 准 备 天 亮 时 杀 破 埭 口 河 外 关 口 ， 趁 早 晨 王 家 办 喜 事 大 开 早 宴 时 ， 一 片 混 乱 杀 开 埭 口 河 ， 他 总 觉 得 王 家 无 人 挡 得 住 他 的 黑 风 剑 、 霸 王 鞭 ， 出 乎 意 料 在 五 庙 庄 外 的 大 道 上 ， 一 簇 人 马 挡 住 了 他 的 去 路 ， 微 明 的 曙 光 中 ， 一 面 大 旗 迎 风 招 展 ， 王 彦 良 要 与 他 决 一 雌 雄 。
赵 占 元 被 这 天 兵 一 般 的 人 马 唬 住 了 ， 不 觉 吃 惊 不 小 ， 特 别 是 有人 指 点 王 廷 珪 夫 妻 也 立 马 旗 下 ， 以 为 王 家 是 故 意 拿 办 喜 事 诱 他 们 上 钩 ， 倍 觉 心 惊 ， 可 是 事 到 如 今 ， 不 得 不 硬 着 头 皮 打 马 上 前 ， 大 呼 道 ： “ 对 面 的 人 听 着 ， 我 们 是 大 元 官 兵 ， 行 省 总 管 阿 也 吉 大 人 的 人 马 ， 你 们 还 不 快 快 下 马 受 死 。 ”
王 彦 良 拍 马 出 阵 ， 长 枪 直 指 赵 占 元 ， 冷 笑 道 ： “ 你 是 山 东 江 洋 大 盗 赵 占 元 ， 滥 杀 无 辜 ， 涂 毒 生 灵 ， 竟 敢 冒 充 大 元 官 兵 ， 我 看 你 今 日 是 活 得 不 耐 烦 了 。 ” 赵 占 元 被 王 彦 良 的 气 势 所 慑 ， 不 敢 用 剑 ， 先 自 拔 出 霸 王 鞭 ， 叫 道 ： “ 你 是 何 人 ？ ” 王 彦 章 大 喊 一 声 ： “ 二 哥 退 下 ！埭 口 河 王 彦 章 诛 杀 盗 贼 ！ ” 两 人 便 鞭 枪 交 加 ， 战 在 一 起 ， 这 真 是 棋 逢 对 手 ， 将 遇 良 材 ， 一 个 是 黑 马 钢 鞭 ， 打 遍 山 东 十 八 寨 ， 走 州 过 府 无 敌 手 ； 一 个 是 白 驹 红 缨 ， 养 精 蓄 锐 十 六 载 ， 初 上 战 场 斗 凶 顽 ， 两 人 直 打 得 山 河 惨 淡 ， 日 月 无 光 ， 徐 四 一 看 看 阵 势 ， 知 道 大 事 难 成 ， 眼 前 打 退 对 方 逃 命 要 紧 ， 一 挥 手 与 南 长 风 拍 马 而 上 ， 王 廷 珪 拔 长 剑 而 出 ， 罗 敷 心 有 灵 犀 ， 也 拍 马 出 阵 ， 顿 时 王 廷 珪 与 徐 四 一 斗 在 一 起 ， 罗 敷 与 南 长 风 战 成 一 团 。 赵 占 元 虽 经 过 大 阵 ， 所 向 无 敌 ， 但 见 王 廷 珪 夫 妻 都 到 以 为 上 当 ， 心 中 慌 乱 ， 又 逢 王 彦 章 初 遇 大 敌 ， 越 战 越 勇 ， 一 时 落 在 下 风 ， 无 意 中 看 看 后 面 ， 徐 四 一 对 王 廷 珪 只 有 招 架 之 功 ， 没 有 还 手 之 力 ， 正 在 设 法 退 走 ， 罗 敷 貌 虽 娇 艳 无 比 ， 但 功 夫 一 样 了 得 ， 南 长 风 虽 勇 ， 对 她 是 徒 叹 奈 何 ， 于 是 将 马 错 开 ， 后 退 几 步 ， 呼 一 声 ： “ 儿 郎 们 上 啊 ！ ” 手 下 几 百 喽 罗 一 齐 呐 喊 、 怪 叫 着 往 上 冲 ， 王 彦 良 立 马 旗 下 ， 一 挥 手 ， 旗 帜 四 处 摇 动 ， 顿 时 路 旁 林 中 、 吕 亮 阵 中 箭 如 飞 蝗 ， 直 朝 喽 兵 射 击 ， 喽 兵 们 惨 叫 声 声 ， 纷 纷 倒 地 ， 幸 存 的 拔 腿 往 回 跑 。 赵 占 元 见 状 ， 一 声 痛 呼 ， 斗 志 全 消 ， 拔 马 就 跑 ， 但 是 哪 里 来 得 及 ， 王 彦 章 掷 去 护 身 短 剑 ， 正 中 他 的 马 背 ， 马 一 声 怪 叫 ， 猛 一 蹶 起 ， 差 点 将 赵 占 元 掀 翻 在 地 ， 王 彦 章 手 中 长 枪 挑 起 ， 将 他 穿 心 一 枪 ， 掀 出 一 丈 开 外 ， 死 于 非 命 。 徐 四 一 、 南 长 风 再 也 无 心 恋 战 ， 拔 马 飞 奔 逃 命 ， 王 廷 珪 也 不 追 赶 ， 他 微 微 一 笑 ， 张 弓 搭 箭 ， “ 嗖 ” 地 一 声 ， 南 长 风 顿 时 应 声 摇 了 几 摇 ， 撞 倒 马 下 。 这 边 王 彦 良 拔 剑 喊 杀 ， 埭 口 河 弟 兄 五 百 多 人 齐 声 喊 杀 ， 追 歼 残 敌 ， 罗 敷 生 怕 别 人 抢 了 功 劳 ， 拍 马 直 取 徐 四 一 ， 阿 苹 、 马 千 娇 紧 跟 在 后 ， 徐 四 一 自 料 做 恶 多 端 ， 劫 数 难 逃 ， 只 作 困 兽 之 斗 ， 眉 头 一 皱 ， 计 上 心 来 ， 他 换 手 提 枪 ， 拔 出 宝 剑 ， 趁 罗 敷 冲 近 时 ， 反 手 抛 剑 ， 直 飞 罗 敷 胸 膛 ， 罗 敷 只 见 白 光 一 闪 ， 一 闪 身 剑 从 胁 下 飞 过 ， 剑 尖 将 她 胁 下 划 了 长 长 一 个 口 子 ， 鮮 血 飞 溅 ， 徐 四 一 知 道 得 手 ， 回 马 舞 枪 ， 要 取 罗 敷 性 命 ， 这 时 阿 苹 、 马 千 娇 一 齐 杀 到 ， 阿 苹 见 罗 敷 负 伤 ， 急 呼 ： “ 小 姐 ！ ” 就 要 上 前 携 扶 ， 罗 敷 见 状 ， 叫 一 声 ： “ 不 要 管 我 ！ ” 舞 剑 重 入 战 团 ， 徐 四 一 见 杀 不 了 罗 敷 ， 又 要 逃 跑 ， 罗 敷 勇 气 倍 增 ， 一 剑 砍 中 他 的 坐 骑 ， 徐 四 一 一 仰 身 ， 罗 敷 又 一 剑 刺 中 他 的 胸 膛 ， 阿 苹 、 马 千 娇 一 人 一 剑 ， 就 叫 徐 四 一 尸 横 马 下 。
王 廷 珪 正 在 指 挥 冲 杀 ， 惊 闻 罗 敷 受 伤 ， 打 马 过 来 ， 但 见 阿 苹 、 马 千 娇 已 经 扶 着 罗 敷 仰 在 地 上 ， 罗 敷 面 色 洒 白 ， 痛 得 直 冒 冷 汗 ， 王 廷 珪 叫 了 一 声 “ 妹 妹 " ， 就 要 察 看 她 的 伤 口 ， 罗 敷 微 微 一 笑 ， 道 ： “ 明 哥 ， 我 不 碍 事 ！ ” 王 廷 珪 吩 咐 快 请 孙 师 傅 救 人 ， 并 让 阿 苹 、 马 千 娇 为 罗 敷 解 衣 裹 伤 ， 突 然 想 起 自 己 虽 未 与 罗 敷 肌 肤 相 亲 ， 但 已 拜 过 堂 ， 度 过 花 烛 ， 也 就 是 堂 堂 正 正 的 夫 妻 了 ， 于 是 双 手 解 开 她 的 衣 襟 ， 慢 慢 撩 开 伤 口 ， 但 见 胁 下 刀 刃 深 人 寸 许 ， 鲜 血 泊 泊 而 出 ， 顿 时 一 阵 心 酸 ， 热 泪 盈 眶 ， 站 起 来 高 呼 来 人 ， 这 时 孙 涛 也 赶 来 了 ， 他 将 随 身 携 带 的 裹 伤 药 让 王 廷 珪 帮 着 给 罗 敷 敷 上 、 包 裹 上 。 王 廷 珪 小 心 翼 翼 的 为 罗 敷 办 好 了 一 切 ， 又 让 孙 涛 去 抢 救 双 方 受 伤 的 人 ， 然 后 与 阿 苹 等 人 砍 树 扎 担 架 ， 把 罗 敷 轻 轻 地 抱 上 担 架 。
埭 口 河 消 灭 赵 占 元 匪 军 ， 并 乘 胜 收 复 锡 杖 河 一 带 的 消 息 很 快 传 遍 四 乡 ， 王 廷 珪 夫 妻 新 婚 之 夜 双 双 出 阵 、 共 敌 强 寇 的 故 事 更 是 被 传 为 美 谈 。 但 做 为 埭 口 河 的 当 家 人 ， 王 彦 良 、 王 廷 珪 弟 兄 及 他 们 的 战 友 们 并 没 有 陶 醉 于 胜 利 的 喜 悦 之 中 ， 他 们 深 知 更 大 的 风 雨 就 在 前 边 等 着 他 们 。 罗 敷 被 抬 回 埭 口 河 ， 自 然 余 贞 仪 与 众 姐 妹 心 疼 得 不 得 了 ， 想 尽 法 子 护 理 她 。 王 廷 珪 天 天 与 二 兄 他 们 商 谈 大 事 ， 但 一 有 空 就 来 陪 着 妻 子 说 话 ， 罗 敷 呢 ， 虽 然 受 了 重 伤 ， 身 子 动 一 下 都 痛 得 直 咬 牙 ， 但 他 的 心 里 成 天 甜 丝 丝 的 ， 自 己 千 般 心 爱 、 百 般 追 索 的 侠 义 公 子 王 廷 珪 终 于 成 了 她 名 正 言 顺 的 丈 夫 ， 他 们 虽 然 还 没 有 同 床 共 忱 ， 共 效 于 飞 ， 但 他 们 拜 过 花 堂 ， 拜 过 天 地 ， 况 且 丈 夫 不 仅 能 文 能 武 、 顶 天 立 地 ， 对 自 己 也 是 温 情 体 贴 ， 自 己 躺 在 床 上 ， 他 每 天 冲 洗 、 喂 药 、 敷 药 ， 包 括 三 餐 饭 菜 他 都 亲 自 过 问 ， 常 常 是 他 亲 自 喂 饭 、 喂 汤 。 特 别 是 敷 药 ， 那 般 小 心 ， 那 般 轻 柔 ， 那 一 种 百 般 怜 惜 之 情 总 是 让 她 感 动 不 已 ， 热 泪 盈 眶 ， 受 伤 的 第 一 天 ， 他 就 派 人 去 与 儿 庄 接 张 亚 景 先 生 来 ， 当 然 他 给 所 有 受 伤 的 人 治 疗 ， 张 先 生 对 她 的 治 疗 也 是 分 外 尽 心 ，他 天 天 问 张 先 生 ， 妻 子 的 伤 口 是 否 有 恶 化 的 症 兆 ， 何 时 能 好 。 虽 然 每 天 他 问 的 时 候 ， 总 是 先 询 问 弟 兄 们 的 伤 势 ， 也 常 常 是 先 探 望 了 弟 兄 们 ， 再 回 来 望 她 ， 但 她 心 里 理 解 他 ， 也 更 敬 重 他 。 一 到 晚 间 ， 他 除 了 开 会 、 巡 查 ， 就 来 陪 她 聊 天 、 谈 笑 话 ， 逗 她 开 心 ， 她 的 母 亲 天 天 就 在 身 边 侍 候 她 ， 每 次 都 为 女 婿 的 大 仁 大 义 感 动 ， 除 了 成 天 唠 叨 如 何 感 激 之 外 ， 就 是 烧 香 拜 佛 ， 祈 祷 上 苍 ， 保 佑 女 婿 兴 旺 发 达 ， 一 世 平 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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