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门五世史（十九）
三 十 一 、缓 起 兵饶 州 接 父1
大 元 至 正 九 年 （ 公 元 1349 年 ） 十 月 ， 王 彦 良 弟 兄 占 据 梅 城 之 后 ， 立 即 召 开 会 议 ， 商 讨 时 局 及 策 略 ， 本 已 攻 城 掠 城 ， 追 歼 官 兵 ， 实 为 反 叛 ， 但 王 彦 良 觉 得 兵 力 单 薄 ， 粮 草 难 筹 ， 揭 旗 起 兵 ， 去 打 天 下 ， 时 机 并 不 成 熟 ， 张 云 召 也 在 这 里 ， 他 与 马 伯 常 认 为 事 实 上 的 反 叛 ， 只 怕 招 致 官 兵 继 续 围 剿 ， 不 如 乘 机 扩 大 地 盘 ， 招 兵 买 马 ， 对 抗 围 剿 ， 但 因 方 国 珍 降 元 的 阴 影 笼 罩 在 人 们 的 心 头 ， 也 没 多 做 坚 持 ， 于 是 或 攻 或 守 ， 争 执 不 休 。 王 廷 珪 坚 持 认 为 大 元 虽 是 危 厦 ， 但 没 有 大 的 风 暴 不 能 推 毁 ， 必 须 等 待 时 机 ， 相 信 天 下 已 是 一 片 沸 腾 ， 时 机 已 不 太 远 了 ， 再 说 父 亲 陷 身 饶 州 ， 这 边 公 开 造 反 ， 势 必 等 于 送 他 上 断 头 台 ， 况 且 ， 四 弟 、 五 弟 、 表 兄 葛 南 、 葛 北 及 一 些 弟 兄 也 在 那 里 ， 更 多 一 层 顾 忌 ， 还 有 师 兄 印 兰 华 带 着 储 芳 、 葛 西 回 乡 探 亲 ， 音 信 全 无 ， 兵 机 大 事 最 好 还 要 与 他 共 商 ， 眼 下 之 大 事 ， 一 是 扩 充 兵 马 ， 操 练 兵 马 ， 二 是 救 出 王 寿 甫 大 人 ， 接 回 印 兰 华 ， 埭 口 诸 将 大 都 同 意 此 议 。 于 是 布 置 屯 田 ， 招 兵 练 兵 之 事 。
潜 山 一 带 自 古 为 产 粮 之 地 ， 三 国 孙 权 在 此 大 兴 屯 田 ， 因 而 在 思 想 上 、 方 法 上 都 有 一 定 基 础 ， 并 且 有 埭 口 河 开 辟 的 经 验 ， 这 年 冬 天 ， 他 们 已 在 以 野 人 寨 、 天 柱 山 这 北 ， 沿 线 建 起 了 较 有 规 模 的 屯 田 ， 孙 涛 、 蔡 长 勇 、 张 云 召 负 责 屯 田 事 宜 ， 招 募 流 民 ， 赶 造 工 具 ， 发 放 稻 种 ， 组 织 军 马 屯 卫 。 王 彦 良 将 妻 子 及 几 名 女 将 接 到 梅 城 ， 吕 亮 、 赵 微 与 表 兄 葛 东 、 表 弟 葛 春 、 葛 夏 等 共 守 梅 城 ， 王 廷 珪 带 人 守 白 云 山 继 续 经 营 两 河 ， 冬 天 刚 至 ， 王 廷 珪 与 兄 弟 商 议 ， 打 探 父 亲 的 消 息 ， 但 几 番 派 人 ， 都 说 沿 途 官 兵 盘 查 很 严 ， 好 象 是 特 别 封 锁 埭 口 河 ， 所 以 大 都 无 功 而 返 ， 有 的 音 信 全 无 。 王 彦 良 、 王 廷 珪 要 亲 自 去 ， 又 遇 上 弟 兄 们 的 一 致 反 对 ， 慢 慢 拖 了 一 个 冬 天 ， 春 初 时 节 ， 渐 觉 官 府 一 时 不 再 剿 埭 口 ， 王 彦 良 派洪 仲 去 找 师 兄 印 兰 华 回 来 ， 王 廷 珪 坚 持 自 己 去 救 父 亲 回 来 ， 埭 口 诸 将 认 为 王 寿 甫 不 归 ， 埭 口 不 敢 反 ， 也 就 同 意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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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廷 珪 以 为 此 去 饶 州 ， 山 遥 路 远 ， 时 日 一 定 很 长 ， 只 想 带 两 个 弟 兄 跟 随 ， 以 免 带 多 了 ， 分 散 了 埭 口 河 的 力 量 。 但 孙 涛 、 王 彦 良 则 认 为 沿 途 皆 是 通 衢 大 道 ， 官 府 对 埭 口 防 范 很 严 ， 定 会 盘 查 ， 如 果 露 出 行 踪 ， 争 斗 起 来 ， 人 少 吃 亏 ， 坚 持 要 多 带 几 个 人 ， 王 廷 珪 则 认 为 人 多 易 引 起 别 人 的 注 意 ， 更 难 隐 蔽 行 踪 ， 推 来 扯 去 ， 王 廷 珪 做 了 让 步 ， 带 了 吕 亮 、 赵 微 及 五 六 个 弟 兄 乘 夜 间 出 发 。
此 时 源 潭 一 带 ， 系 埭 口 军 与 官 兵 交 接 处 ， 双 方 都 有 小 股 部 队 日 夜 巡 逻 ， 再 往 南 ， 靠 近 高 河 ， 便 是 官 兵 重 点 防 守 区 ， 阿 也 吉 、 麻 格 的 残 余 部 队 经 整 训 后 ， 据 防 在 这 里 ， 约 有 上 千 人 马 ， 官 兵 的 巡 逻 部 队 就 是 这 支 人 马 ， 他 们 由 阿 也 吉 的 猛 将 极 太 与 方 中 全 统 领 ，但 这 支 军 队 受 过 重 创 ， 已 是 惊 弓 之 鸟 ， 一 到 夜 间 就 龟 缩 在 营 盘 里 ， 不 敢 出 来 半 步 ， 王 廷 珪 充 分 了 解 他 们 的 情 形 与 规 律 ， 故 而 乘 夜 暮 穿 过 这 个 防 区 ， 所 过 如 无 人 之 境 ， 赵 微 甚 至 打 亮 火 把 ， 打 马 疾 行 。
安 庆 路 治 在 怀 宁 县 ， 驻 有 周 密 所 辖 镇 戌 军 ， 他 们 编 制 为 五 百 人 ， 但 实 际 拥 有 兵 力 近 两 千 人 ， 多 是 周 氏 收 编 的 土 匪 无 赖 、 流 氓 、流 民 ， 他 们 一 部 分 守 卫 安 庆 路 ， 大 部 分 分 据 沿 江 一 线 ， 安 庆 码 头 兵 力 最 强 ， 有 近 千 人 由 周 大 瑞 、 刘 翔 生 、 刘 东 应 率 领 ， 他 们 不 分 昼 夜 巡 查 ， 实 在 无 法 偷 越 ， 王 廷 珪 不 想 硬 闯 ， 惹 出 麻 烦 ， 一 律 打 扮 成 商 人 模 样 ， 买 了 两 驾 小 车 ， 由 马 拉 着 ， 王 廷 珪、 吕 亮 、 赵 微 都 坐 在 车 里 ， 以 免 被 人 认 出 ， 弟 兄 们 慢 慢 赶 着 车 ， 不 慌 不 忙 地 走 着 ， 这 样 行 了 一 天 多 ， 终 于 来 到 望 江 一 个 小 码 头 ， 他 们 找 了 一 家 小 饭 馆 ， 饱 吃 一 餐 ， 然 后 雇 船 过 江 ， 为 防 万 一 ， 他 们 租 了 四 只 大 船 ， 众 人 一 齐 动 手 摇 船 ， 好 连 人 带 马 一 齐 过 江 。 船 到 江 心 ， 王 廷 珪 想 起 几 年 前 带 弟 兄 们 到 集 庆 报 仇 的 往 事 ， 那 一 回 他 们 首 次 乘 船 顺 流 而 下 ， 结 识 了 一 个 大 英 雄 刘 福 通 ， 别 后 几 年 ， 自 己 经 过 了 多 次 战 斗 洗 礼 ， 历 尽 了 多 少 险 阻 艰 难 ， 不 知 刘 福 通 现 在 何 方 ， 他 们 苦 心 创 立 的 白 莲 教 又 有 了 多 大 力 量 ， 他 们 能 不 能 掀 起 一 个 巨 澜 大 潮 ， 冲 刷 这 将 倾 的 大 元 巨 轮 。 想 到 这 里 ， 王 廷 珪 不 觉 仰 天 长 叹 ， 击 剑 作 歌 ， 歌 曰 ： “ 自 古 疾 风 兮 知 劲 草 ， 历 尽 艰 辛 兮 志 更 高 ， 巨 浪 排 空 兮 风 无 际 ， 山 河 破 碎 兮 会 飘 摇 ， 泯 然 念 此 兮 拔 剑 起 ， 万 里 叱 咤 兮 自 飞 翱 。 ”
过 江 之 后 ， 继 续 行 走 ， 不 想 遇 上 连 日 阴 雨 ， 道 路 泥 泞 不 堪 ， 人 马 全 湿 ， 十 分 无 奈 之 下 ， 只 得 找 旅 馆 住 了 一 天 ， 这 一 天 ， 王 廷 珪 坐 在 馆 中 ， 望 着 窗 边 蒙 蒙 的 雨 雾 ， 听 着 那 淋 淋 沥 沥 的 雨 声 ， 更 加 迫 切 地 思 念 起 父 亲 来 ， 想 到 母 亲 弃 世 早 ， 自 己 弟 兄 七人 花 了 父 亲 多 少 心 血 ， 他 自 己 读 书 出 身 ， 尊 奉 祖 训 ， 为 朝 庭 出 力 ， 不 想 官 居 极 品 ，但 思 为 民 请 命 ， 为 人 忠 善 豁 达 ， 又 刚 直 不 阿 ， 这 性 格 也 全 都 传 给 了 自 己 的 儿 子 ， 他 教 育 儿 子 也 是 与 众 不 同 ， 远 道 请 来 文 武 师 傅 ， 让 儿 子 们 修 文 习 武 ， 以 有 用 于 世 。 又 要 儿 子 们 体 恤 民 情 ， 关 心 天 下 可 怜 人 的 疾 苦 ， 对 下 人 宽 容 大 度 ， 以 仁 义 、 道 德 行 于 世 间 ， 只 可 惜 十 多 年 来 ， 羁 身 于 异 乡 ， 形 于 飘 萍 ， 家 中 事 业 虽 然 兴 旺 ， 但 却 连 累 了 他 ， 他 一 直 得 不 到 升 迁 ， 这 倒 是 小 事 ， 可 怜 的 是 近 年 来 遭 受 失 去 了 长 子 、 长 媳 之 痛 ， 又 被 官 府 爪 牙 监 视 ， 行 动 受 拘 ， 以 致 无 端 免 职 ， 形 如 拘 役 ， 只 怕 去 年 秋 来 埭 口 河 大 败 官 兵 ， 官 府 对 他 必 定 加 倍 打 击 、 迫 害 ， 虽 有 儿 子 、 外 甥 在 旁 守 卫 、 服 侍 ， 还 有 平 时 友 好 同 僚 照 应 ， 但 那 毕 竟 是 杯 水 车 薪 、 无 济 于 事 。
王 廷 珪 倚 身 床 边 ， 独 自 沉 思 ， 不 知 不 觉 地 ， 突 然 父 亲 王 寿 甫 大 人 走 了 进 来 ， 他 蟒 袍 玉 带 ， 护 卫 成 群 ， 王 廷 珪 从 未 见 父 亲 这 般 威 势 ， 慌 忙 跪 倒 尘 埃 ， 口 称 “ 拜 见 父 亲 ！ ” 王 寿 甫 亲 自 扶 起 儿子 ， 双 手 扶 着 他 的 肩 ， 无 限 深 情 地 看 着 他 ， 说 ： “ 我 儿 ， 你 面 挂 七 星 ， 胸 藏 锦 锈 ， 本 当 位 居 极 品 ， 君 临 天 下 ， 普 救 万 民 ， 只 因 上 天 生 你 之 后 ， 但 觉 这 天 下 苍 生 劫 数 未 尽 ， 还 有 两 百 多 年 严 酷 统 制 ， 故 而 另 派 暴 君 ， 收 拾 山 河 ， 我 儿 当 顺 应 天 意 ， 以 免 世 间 遭 更 大 劫 数 。 ” 王 廷 珪 岂 是 等 闲 之 辈 ， 他 虽 然 忘 记 问 起 父 亲 为 何 如 此 阵 势 ， 为 何 知 晓 这 些 什 么 阴 阳 玄 理 ， 平 日 也 很 是 顺 理 通 达 ， 不 求 利 禄 ， 但 今 日 父 亲 说 的 是 苍 生 劫 数 未 尽 ， 他 很 不 人 耳 ， 慨 然 道 ： “ 父 亲 ， 天 下 能 夺 者 ， 二 哥 之 天 下 也 。 为 儿 岂 效 唐 宗 宋 祖 ， 涉 夺 于 人 ， 但 为 儿 心 性 忠 善 ，誓 与 天 下 苍 生 共 甘 苦 ，
二 哥 为 人 ， 虽 然 刚 猛 ， 但 仁 善 之 心 ， 不 在 儿 下 ， 他 若 日 后 能 得 富 贵 ， 忘 了 祖 训 ， 为 儿 自 当 规 劝 、 告 诫 ， 父 亲 岂 可 说 什 么 劫 数 未 尽 ， 稍 加 纵 容 。 ”
王 寿 甫 黯 然 长 叹 ， 洒 泪 道 ： “ 你 大 哥 本 是 天 上 文 曲 星 ， 二 哥 、六 弟 本 是 上 界 北 斗 星 、南 斗 星 ， 表 兄 葛 选 也 是 天 上 水 府 星 下 凡 ， 他 们 为 江 山 易 手 不 肯 罢 休 ， 上 天 故 将 他 们 陆 续 收 回 。 ” 王 廷 珪 倍 觉 神 伤 ， 但 心 不 生 馁 ， 愤 然 道 ： “ 父 亲 大 人 ， 为 儿 不 争 利 禄 高 位 ， 不 争 青 史 留 名 ， 但 上 天 若 不 以 小 民 为 念 ，一 意 孤 行 ， 儿 自 当 兴 大 兵 、 起 义 旅 ， 扫 平 天 下 ， 况 印 师 兄 深 通 文 理 ， 阴 阳 莫 测 ， 埭 口 兄 弟 众 志 成 城 ， 看 谁 人 能 敌 ！ ”
王 寿 甫 又 是 一 声 长 叹 ， 道 ： “ 我 儿 ， 兰 华 贤 侄 昏 睡 三 载 ， 醒 来 之 时 ， 定 能 悟 出 天 命 ， 归 隐 林 下 ， 埭 口 诸 将 或 是 天 上 汝 之 伙 伴 ， 或 重 返 上 界 ， 或 黯 然 失 色 ， 也 未 可 知 。 我 儿 切 莫 意 气 用 事 ， 而 又 于 事 无 补 ， 吾 家 终 将 英 才 辈 出 ， 埭 口 河 是 吾 家 兴 盛 之 基 ，你 乃 是 八 派 流 芳 之 始 ， 切 莫 灰 心 ， 谨 记 ， 谨 记 。 ” 王 廷 珪 呆 然 而 立 ， 欲 语 还 休 ， 正 思 对 答 ， 忽 见 面 前 空 空， 哪 有 父 亲 人 影 ， 不 觉 惊 呼 失 声 ， 门 外 吕 亮 、 赵 微 闻 声 抢 了 进 来 ， 摇 着 斜 倚 叠 被 上 的 王 廷 珪， 惊 问 何 事 。
王 廷 珪 从 梦 中 醒 来 ， 梦 中 情 景 记 忆 犹 新 ， 他 沉 思 片 刻 ， 恍 然 而 悟 ， 痛 哭 失 声 道 ： “ 吕 兄 、 赵 兄 ， 我 父 已 去 了 --------”
赵 微 忙 问 为 何 ， 吕 亮 道 ： “ 莫 非 公 子 刚 才 梦 了 什 么 不 祥 之 梦 不 成 ？”王 廷 珪 擦 泪 道 ： “ 我 见 我 父 亲 衣 冠 非 凡 ， 所 云 深 奥 ， 必 是 已 经 登 天 ， 不 在 人 世 了 。” 吕 亮 、 赵 微 十 分 惊 诧 ， 但 总 以 为 是 心 有 所 思 ， 方 有 此 梦 。 于 是 以 理 安 慰 ， 又 说 ： “ 大 人 若 真 不 幸 仙 逝 ， 四 公 子 、 五 公 子 定 有 回 音 ， 饶 州 同 僚 也 有 信 传 ， 不 可 妄 断 。 ” 王 廷 珪 心 知 父 亲 必 去 无 疑 ， 只 想 早 一 刻 赶 到 饶 州 ， 寻 查 究 竟 ， 但 起 身 外望， 雨 雾 迷 迷 ， 暮 色 四 合 ， 不 忍 见 弟 兄 们 劳 顿 ， 只 好 勉 强 坐 下 ， 强 作 欢 颜 ， 与 弟 兄 们 共 用 茶 饭 ， 回 房 休 息 。 这 一 夜 乃 是 王 廷 珪 有 生 以 来 最 难 熬 的 一 夜 ， 一 来 哀 痛 父 亲 的 仙 逝 ， 但 又 不 能 确 信 而 设 灵 拜 祝 ， 二 来 梦 中 父 亲 之 言 似 真 似 幻 ， 让 人 一 时 觉 得 真 真 切 切 ， 一 时 觉 得 深 妙 难 解 ， 他 辗 转 反 侧 ， 又 想 睡 着 再 见 父 亲 ， 但 总 是 睡 不 着 ， 下 半 夜 ， 索 性 爬 起 来 ， 在 房 中 踱 步 ， 一 时 想 写 一 点 什 么 寄 托 愁 思 ， 写 了 两 句 是 ： “ 深 锁 云 雾 兮 大 地 沉 沦 ， 富 贵 如 烟 兮 愿 我 父 长 生 ， 生 瑜 生 亮 兮 莫 累 苍 生 -------”思 绪 翻 滚 ， 再 也 写 不 下 去 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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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 日 清 晨 ， 兄 弟 们 见 王 廷 珪 双 眼 如 赤 ， 面 目 憔 悴 ， 不 忍 他 受 鞍 马 之 苦 ， 都 说 歇 息一 天， 只 有 吕 亮 最 了 解 他 的 心 思 ， 布 置 弟 兄 们 早 早 吃 饭 ， 收 拾 行 装 ， 不 顾 雨 淋 路 滑 ， 继 续 前 行 。 一 行 人 不 顾 困 苦 劳 累 ， 倍 道 而 行 ， 但 见 雨 雾 中 还 有 流 浪 之 人 ， 扶 老 携 幼 ，衣 仅 遮 体 、 餐 风 露 宿 、 饥 倦 不 堪 之 象 ， 令 人 触 目 惊 心 ， 王 廷 珪 悲 愤 至 极 ， 拔 剑 指 天 ， 誓 曰 ： “ 他 世 若 有 不 明 之 主 ， 只 知 安 奢 ， 不 顾 斯 民 ， 王 某 当 以 当 今 朝 庭 对 侍 ， 誓 死 灭 之 。 ”
却 说 王 廷 珪 一 行 人 来 到 饶 州 ， 因 顾 虑 许 多 事 体 ， 先 找 一 间 旅 舍 落 脚 ， 不 待 歇 息 ， 留 两 个 弟 兄 看 守 物 件 ， 王 廷 珪 他 们 就 前 往 王 寿 甫 大 人 官 邸 ， 他 们 怕 风 声 大 ， 一 律 紧 藏 短 兵 器 ， 便 衣 步 行 ， 顺 着 江 南 城 镇 常 见 的 两 边 房 舍、 低 矮 的 、 狭 窄 的 街 道 ， 找 到 了 王 寿 甫 大 人 的 住 邸 ， 只 不 见 上 次 来 时 车 来 人 往 之 象 ， 大 门 贴 着 封 条 ， 上 前 一 看 乃 是 饶 州 府 封 印 ， 门 外 遍 结 蜘 蛛 网 ， 门 边 几 棵 老 榆 树 在 小 雨 中 垂 首 不 动 。 王 廷 珪 见 此 ， 沧 然 泪 下 ， 哽 咽 不 能 语 ， 吕 亮 、赵 微 心 知 有 变 ， 也 都 黯 然 拭 泪 ， 吕 亮 侧 过 身 ， 对 王 廷 珪 道 ： “ 公 子 ， 事 到 如 今 ， 切 莫 悲 哀 ， 我 看 此 处 人 走 多 时 ， 我 们 到 别 处 打 听 一 下 大 人 及 各 位 兄 弟 的 下 落 吧 ！ ” 赵 微 道 ： “ 不 ， 我 们 先 打 开 门 ， 看 看 屋 里 陈 设 情 形 。” 王 廷 珪 点 点 头 ， 道 ： “ 不 能 打 门 找 僻 静 处 翻 进 去 吧 。” 吕 亮 忙 叫 几 个 弟 兄 分 头 警 戒 ， 乘 雨 中 无 人 。 王 廷 珪、 吕 亮 、 赵 微 爬 上 榆 树 ， 再 纵 身 上 屋 ， 一 个 鹞 子 翻 身 落 在 院 中 ，只 见 院 落 一 片 沉 寂 ， 但 见 院 墙 四 角 都 有 了 望 台 ， 大 门 也 修 有 堵 墙 ， 正 房 大 门 也 被 封 住 ， 赵 微 上 前 扯 下 封 条 ， 扭 去 铁 锁 ， 三 人 走 进 屋 ， 穿 正 厅 ， 走 前 堂 ， 四 厢 查 看 ， 但 见 家 具 摆 设 大 多 未 动 ， 床 被 条 也 都 叠 得 整 齐 ， 只 是 积 了 灰 尘 ， 四 处 巡 找 ， 不 见 打 斗 痕 迹 ， 猜 测 王 寿 甫 大 人 或 者 同 行 离 去 ， 还 在 人 世 ， 或 死 去 也 是 寿 终 正 寝 ， 后 被 移 走 。 三 人 为 之 鼓 舞 ， 看 出 此 时 被 封 ， 显 系 饶 州 官 府 保 护 之 意 ， 可 找 官 府 之 人 打 听 消 息 ，于 是 重 上 屋 檐 ， 从 榆 树 上 下 来 ， 王 廷 珪 怕 弟 兄 们 疲 倦 ， 先 让 大 家 回 旅 舍 换 衣 、 洗 浴 、 吃 饭 。
吃 过 午 饭 ， 王 廷 珪 慎 重 起 见 ， 不 想 找 饭 店 老 板 、 伙 计 及 一 般 闲 人 打 听 父 亲 的 消 息 ， 去 找 父 亲 的 好 友 、 同 僚 辛 大 人 ， 几 年 前 到 饶 州 ， 父 亲 因 悲 哀 长 子 之 逝 而 病 重 ， 许 多 事 全 赖 辛 大 人 办 理 、 照 顾 的 ， 他 多 次 拜 望 辛 大 人 ， 跟 辛 大 人 很 是 相 投 。 辛 大 人 的 住 邸 在 另 一 条 街 上 ， 大 门 是 偏 僻 的 小 巷 子 ， 相 同 的 是 门 前 边 有 一 棵 老 桧 树 ， 到 了 门 边一 看 ， 王 廷 珪 他 们 惊 呆 了 -------- 这 门 也 关 着 ， 门 上 也 贴 了 封 条 ， 这 是 怎 么 回 事 ？ 看 来 必 须 找 人 问 了 。
王 廷 珪 好 不 容 易 找 到 当 年 埭 口 河 的 梅 氏 父 子 ，一 打 听 ， 原 来 江 浙 行 省 进 攻 埭 口 之 前 ， 对 王 寿 甫 恨 之 入 骨 ， 决 心 将 他 抓 捕 查 办 ， 以 挫 埭 口 之 威 ， 但 饶 州 上 下 对 王 大 人 很 是 敬 重 ， 阻 拦 官 兵 下 手 ， 况 王 寿 甫 身 边 又 有 子 、 甥 四 员 猛 将 ， 十 多 名 忠 烈 弟 兄 ， 冒 然 也 难 以 下 手 。 阿 也 吉 决 心 先 灭 埭 口 ， 再 取 王 寿 甫 不 迟 ， 结 果 围 攻 埭 口 大 败 ， 损 伤 惨 重 ， 恼 羞 成 怒 ， 回 途 中 ， 就 派 兵 去 饶 州 捉 人 。
官 兵 来 到 饶 州 ， 王 寿 甫 正 在 病 中 ， 饶 州 官 府 极 力 拦 阻 ， 过 了 二 日 ， 王 寿 甫 大 人瘁 然 病 重 ， 阿 也 吉 加 派 人 马 直 赴 饶 州 ， 包 围 了 王 寿 甫 官 邸 ， 但 王 彦 让 弟 兄 筑 障 阻 攻 ， 官 兵 贪 生 怕 死 ， 不 敢 强 攻 ， 只 是 恫 吓 ， 熬 到 深 夜 ， 王 寿 甫 竟 撒 手 仙 去 ， 王 氏 弟 兄 默 默 祭 奠 一 番 之 后 ， 王 彦 志 潜 出 府 ， 来 到 辛 大 人 处 求 援 ， 辛 大 人 以 重 金 收 买 了 几 名 小 军 官 ， 来 到 王 寿 甫 官 邸 ， 用 马 车 将 其 尸 体 载 出 ， 不 知 安 置 何 地 ， 但 第 二 日 即 被 官 兵 发 觉 ， 追 究 辛 大 人 ， 王 彦 让 带 领 弟 兄 冲 出 包 围 ， 救 出 辛 大 人 一 家 突 围 而 去 ， 官 兵 四 面 追 捕 ， 不 知 所 终 。
王 廷 珪 听 到 此 处 ， 心 中 说 不 尽 多 少 难 过 、 悲 愤 。 当 下 ， 梅 芳 领 王 廷 珪 一 行 来 到 城 南 家 中 ， 准 备 住 此 寻 找 王 寿 甫 的 灵 柩 安 在 何 处 ， 以 及 辛 大 人 与 弟 兄 们 的 去 向 。 梅 世 良 设 宴 接 风 ， 备 足 马 料 ， 夜 间 又 摆 设 灵 堂 ， 与 王 廷 珪 弟 兄 祭 奠 王 寿 甫 大 人 。 歇 了 一 夜 ， 梅 世 良 四 处 打 听 有 关 王 寿 甫 的 消 息 ， 忙 活 了 一 天 ， 毫 无 所 获 。 王 廷 珪 坐 不 住 ， 也 与 吕 亮 、 赵 微 一 道 骑 马 涉 足 ， 打 听 消 息 。 过 了 两 日 ， 也 是 音 信 全 元 ， 这 一 日 ， 他 们 在 离 官 道 不 远 的 偏 僻 乡 村 ， 离 饶 州 城 四 五 里 处 ， 遇 一 道 观 ， 门 上 写 有 观 名 “ 飞 仙 观 ” ， 观 内 已 无 香 火 道 士 ， 但 建 筑 相 当 不 错 ， 梅 世 良 提 议 进 观 歇 息 ， 一 行 人 纷 纷 下 马 ， 但 见 四 合 青 山 带 秀 ， 绿 水 如 带 ， 飞 仙 观 背 倚 奇 峰 ， 面 向 东 南 ， 流 水 环 绕 ， 进 得 观 来 ， 但 四 殿 堂 陈 设 虽 然 破 败 ， 大 体 尚 存 ， 梅 芳 出 门 一 打 听 ， 得 知 观 主 及 几 个 道 士 因 缺 粮 ， 已 四 处 流 浪 ， 现 在 观 后 偏 殿 已 做 了 四 方 暂 无 力 办 丧 事 的 丧 主 停 柩 之 处 ， 也 有 一 些 远 方 之 人 一 时 不 能 运 枢 回 去 ， 也 停 柩 在 此 ， 几 个 人 得 知 消 息 ， 相 顾 惊 喜 ， 急 奔 后 殿 ， 果 停 有 几 个 棺 材 ， 架 在 木 凳 之 上 ， 一 字 排 开 ， 每 个 棺 材 前 都 有 牌 位 ， 众 人 一 一 查 看 ， 就 是 不 见 王 寿 甫 大 人 的 名 字 ， 正 中 一 棺 ， 名 曰 “ 王 君 ”， 棺 色 尚 新 ， 颇 令 人 疑 心 是 王 寿 甫 大 人 灵 柩 ， 但 又 不 能 轻 易 下 结 论 。 王 廷 珪 道 ： “ 此 处 灵 魂 不 能 回 归 乡 土 ， 正 如 吾 父 一 般 ， 待 我 一 一 拜 过 ！ ” 倒 身 下 拜 ， 众 人 也 都 下 拜 行 礼 。 赵 微 提 议 开 棺 查 看 ， 尤 其 是 “ 王 君 ” 之 棺 ， 或 是 王 寿 甫 之 灵 ， 岂 不 为 妙 。 王 廷 珪 皱 眉 沉 思 ， 摇 首 道 ： “ 辛 大 人 既 藏 吾 父 之 灵 ， 必 在 无 人 知 晓 处 ， 焉 能 放 在 如 此 招 摇 之 地 ， 我 们 不 能 扰 搅 在 此 众 位 逝 者 之 灵 之 安 息 ！ ” 众 人 一 并 出 来 ， 商 议 顺 官 道 往 南 、 往 东 追 寻 ， 并 且 一 路 上 时 分 时 散 ， 尽 量 放 出 声 势 ， 以 引 所 寻 的 人 出 来 ， 但 寻 了 几 日 ， 毫 无 踪 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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