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门五世史（连载四）

岳西王诗华

四、 扫平 白 云 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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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 阴 似 箭 ， 转 眼 已 是 第 四 年 的 春 天 。 一 日 ， 王 彦 明 来 到 白 虎 河 下 游 河 畔 读 书 ， 信 步 走 到 绿 水 潭 旁 ， 当 年 为 柳 明 珠 翻 书 觅 句， 舞 剑 如 虹 的 情 景 又 浮 现 在 眼 前 。 这 几 年 ， 柳 家 顾 虑 名 声 把 柳 明 珠 关 在 家 中 挑 花 绣 朵 。 王 彦 明 也 是 习 武 修 文 未 过 一 回 柳 家 门 ， 但 对 柳 明 珠 那 一 份 爱 恋 之 情 却 在 脑 中 越 来 越 清 晰 ， 越 来 越 深 刻 ， 平 日 里 想 起 柳 明 珠 他 强 行 把 心 头 的 绵 绵 思 绪 赶 走 ， 今 日 里 独 自 一 人 旧 地 重 游 ， 睹 物 思 人 ， 愁 思 难 解 ， 烦 恼 重 重 ， 一 声 长 叹 ， 直 惊 得 鸟 儿 纷 飞 ， 马 儿 嘶 鸣 。
马 鸣 声 里 传 来 一 阵 马 蹄 声 ， 六 弟 彦 章 跨 马 而 来 ， 只 见 他 端 坐 马 上 ， 一 对 髻 儿 直 指 天 上 ， 露 出 一 脸 天 真 无 邪 的 笑 容 。
“ 六 弟 ， 你 来 干 什 么 ？ ”
“ 三 哥 ， 兴 你 来 ， 就 不 兴 我 来 ？ ” 彦 章 偏 头 一 笑 ， 道 ： “ 大 嫂 让 我 找 你 回 去 。” “ 干 什 么 ？ ”  “ 不 知 道 。 ”     王 彦 明 一 回 家 ， 大 嫂 与 二 哥 等 在 那 儿 。 现 在 大 嫂 考 虑 二 哥 已 有 十 九 岁 了 ， 很 少 一起 谈 话 ， 一 般 让 丫环 传 话 ， 家 中 一 些 事 大 嫂 也 交 给 二 哥 处 理 ， 只 有 大 事 才 一 起 商 议 。    徐 淑 娘 见 王 彦 明 回 来 ， 含 笑 迎 上 前 ， 道 ： “ 过 天 清 明 节 到 了 ， 请 三 弟 回 来 商 量 祭 祀 的 事 。     王 彦 明 一 听 ， 知 可 游 览 散 心 ， 道 ： “ 大 嫂 ， 明 天 我 去 后 北 响 肠 河 为 高 祖 扫 墓 ， 那 是 大 元 开 国 之 乱 后 我 们 家 上 代 可 查 的 最 远 的 一 处 祖 坟 。”     徐 淑 娘 想 了 想 ， 说 ： “ 去 年 父 亲 来 信 说 我 们 家 曾 祖 曾 葬 了 他 的 发 妻 在 梅 家 河 口 、 严 家 河 上 不 远 的 牛筋 岭 ， 只 是 那 里 近 年 有 强 盗 出 入， 我 们 一 直 没 去 过 ， 王 和 知 道 ， 你 与 他 去 祭 奠 一 下 。 强 盗 的 事 ， 一 定 要 小心。”王 彦 明 欢 天 喜 地 地 答 应 了 。       皖 西 的 清 明 时 节 ， 和 煦 的 春 风 吹 皱 了 碧 绿 的 河 水 ， 山 野 间 泛 着 新 嫩 的 绿 意 ， 漫 山 的 樱 花 绯 红 而 又 灿 烂 ， 映 亮 了 晴 朗 的 蓝 天 和 山 岩 的 青 松 、 路 旁 的 古 柏 。 王 彦 明 与 五 弟 彦 志 、 六 弟 彦 章 ， 家 人 王 和 、 王 顺 ， 骑 着马 ， 带 着 祭 品 和 一 些 赠 送 响 肠 河 同 族 的 礼 物 。一 路 上 山 光 水 色 ， 和 风 拂 面 ， 他 们 心 情 舒 畅 ， 笑 语 飞 扬 。
    时 近 中 午 ， 他 们 登 上 一 座 峰 坳 ， 只 见 前 面 到 处 是 崇 山 峻 岭 ， 茫 茫 林 海 ， 不 远 处 有 一 列 大 山 巍 然 耸 立 。主 峰 上 地 势 险 要 ， 悬 崖 峭 壁 ， 耸 人 云 天 ， 他 们 站 的 山 脚 下 ， 一 条 大 河 从 那 山 脚 下 绕 过 来 ， 穿 过 林 莽 ， 冲 成几 处 白 色 的 沙 滩 。 河 水 东 流 ， 映 着 阳 光 ， 波 涛 闪 闪 ， 在 山 谷 中 轰 鸣 。 王 彦 明 和 弟 弟 们 哪 见 过 这 番 景 象 ， 不禁 叹 为 观 止 。    王 彦 明 喜 悦 道 ： “ 印 先 生 说 京 城 张 养 浩 近 作 一 曲 最 为 有 名 ， 其 中 两 句 用 在 此 处 ， 十 分 相 符 。 ‘ 峰 峦 如聚 ， 波 涛 如 怒’。”    王 彦 明 吟 了 两 句 ， 用 马 鞭 指 点 四 方 ， 道 ： “ 这 是 什 么 地 方 ？ ”     王 和 趋 前 道 ： “ 此 岭 叫 做 猫 儿 岭 ， 上 面 许 多 河 流 都 汇 于 岭 下 ， 直 下 水 吼 岭 ， 前 面 那 山 峰 叫 做 白 云 山 ， 山 上 有 一 股 强 盗 ， 扰 乱 四 方 ， 好 在 我 们 七 丈 河 谝 远 ， 不 然 早 就 被 他 们 侵 扰 了 ， 那 年 ， 我 们 去 响 肠 祭 坟 被 抢 而 归 ， 以 后 就 没 去 了 。”      王 彦 明 带 马 立 在 岭 上 ， 陷 入沉 思 ， 许 久 才 道 ： “ 常 听 孙 师 傅 言 ， 我 们 七 丈 河 ， 山 岭 狭 窄 ， 难 以 回 旋 ， 就 是 后 面 蜈 蚣 山 、 凤 凰 山 树 高 林 密 ， 但 是 山 势 太 陡 、 太 窄 ， 难 设 关 隘 。 宋 亡 之 际 ， 民 尽 掠 夺 ， 盗 贼 蜂 涌 ， 许 多人 占 山 筑 寨 ， 方得 保 全 ， 今 天 下 又 如 遍 野 积 薪 ， 火 星 点 点 ， 熙 熙 燎 原 之 势 ， 可 以 想 见 。倘 若有 人 过 州 掠 府 ， 犯境 伐 民 ， 那 时 我 们 小 小 七 丈 河 有 险 难 据 ， 怎 能 守 住 ， 一 旦 盗 贼 蜂 至 ， 岂 不 玉 石 俱 焚 。 若 我 们 占 据 前 面 的 白云 山 ， 守 住 要 隘 ， 开 山 种 粮 ， 进 可 攻 ， 退 可 守 ， 此 乃 天 赐 之 地 也 。 ” 旁 边 主 仆四 人 齐 声 称 是 。      王 和 想 想 道 ：“三 少 爷 ， 设 寨 守 山 ， 必 须 招 兵 买 马 ， 要 屯 兵 养 马 ， 需 要 积 蓄 粮 草 ， 白 云 山 山 体 虽 大 ， 但 纵 横 不 过 十 来 里 ， 又 能 有 多 少 粮 草 可 供 取 用 ， 况 且 山 高 地 瘠 ， 开 出 稻 田 ， 又 有 何 用 。”      王 彦 明 沉 思 道 ： “ 积 存 粮 草 固 可 用 得 一 年 半 载 ， 但 长 期 据 守 确 是 要 在 旁 边 占 据 一 片 平 川 ， 此 事 我 们可 顺 河 查 寻 ， 再 作 计 较 。”
王 和 笑 道 ： “ 以 三 少 爷 之 意 ， 真 要 设 寨 于 山 吗 ？ 据 说 宋 代有个 陶 公，是个 武 进 士，在白 云 山 扎 寨 据 守，保 护 乡 民，与 盗 贼 相 斗 战 死，说 明 山 难 守 的。”
“是 吗？快，我 们 在 此 烧 香 祭 拜 这 位英 雄。”
众 人下马，拿出 祭 品，在 岭上望 空 遥 祭。
正 谈 间 ， 有 人 跑 来 ， 只 道 山 寨 强 盗 下 山 抢 劫 响 肠 河 。 大 家 只 得 折 向 西 南 ，先 去 牛 筋 岭， 过 哀 家 渡 ， 河 两 边 水 高 路 险 ， 处 处 森 然 壮 观 ， 前 有 一 山 岭 ， 王 和 说 是 叫 牛 筋 岭 ， 二 世 胡 妣 之 坟 就 在 岭 上 。
王 彦 明 一 行 攀 上 牛 筋 岭 ，祭 拜 完 ， 举 目 回 望 ， 群 山 争 秀 ， 下 了 山 岭 ， 河 边 有 一 个 狭 长 的 小平 坂 ， 小 平 坂 上 开 出 一 片 田 畦 ， 田 原 的 后 面 小 山 脚 下 住 有 两 户 人 家 。 两 家 的 房 屋 都 是 青 砖 到 顶 ， 屋 上 铺 盖 的 都 是 厚 厚 的 茅 草 、 稻 草 ， 屋 前 用 粗 大 的 圆 木 围 成 栅 栏 。 王 和 介 绍 道 ： “ 这 里 叫 做 毛 家 坂 ， 东 边 那 家 高 大 的 屋 子 就 是 毛 家 的 ， 毛 家 在 此 已 住 有 几 十 年 了 ， 西 边 的 人 家 是 这 才 搬 来 的 ， 连 我 也 不 知 道 是 谁 家 ， 我 们 家 上 胡 婆 的 坟 年 年 都 到 毛 家 歇 脚 ， 前 年 祭 祖 我 也 来 了 ， 见 西 边 还 没 有 屋 的 。”
说 话 间 ， 毛 家 门 开 了 ， 走 出 一 个 魁 梧 的 老 人 ， 背 上 背 着 弓 箭 ， 手 里 拿 着 一 杆 乌 黑 的 长 木 棒 ， 棒 头 上 裹 着 黄 铜 头 ， 看 得 出 老 人 是 个 隐 居 林 间 的 老 猎 手 。 王 和 跳 下 马 ， 上 前 抱 拳 道 ： “ 毛老 哥 ， 近 来 可 好 ！ ”
老 人 作 揖 还 礼 ， 哈 哈 笑 道 ： “ 是 王 老 哥 ， 今 日 早 上 门 前 喜 雀 喳 喳 叫 ， 我 以 为 两 个 上 山 掘 熊 洞 的 小 子 大 有 收 获 ， 现 在 正 要 去 接 应 呢 ， 想 不 到 是 你 们 这 些 贵 客 ， 莫 非 是 到 岭 上 祭 祖 。 ”
“ 正 是 。 ” 王 和 招 呼 众 人 下 马 ， 道 ： “ 毛 老 哥 ， 这 是 我 家 三 少 爷 、 五 少 爷 、 六 少 爷 。 ”
王 彦 明 把 马 交 给 王 顺 ， 上 前 抱 拳 道 ： “ 王 彦 明 见 过 毛 老 爹 ， 老 爹 精 神 壮 硕 ， 红 光 满 面 ， 定 能 福 星 高 照。”
毛 老 爹 搓 着 手 ， 又 作 揖 道 ： “ 蒙 三 公 子 贵 言 。 请 屋 面 喝 茶 吧 。”
王 彦 明 一 挥 手 ， 说 声 “ 好 ”， 又 道 ： “ 把 马 上给 叔 祖 家 的 酒 、 糯 米 送 些 给 毛 老 爹 ， 拿 些 布 料 。 ” 王 顺 答 应 着 把 东 西 搬 下 马 来 ， 眉 飞 色 舞 地 说 ： “ 毛 大 爹 ， 这 绸 缎 可 是 我 们 大 少 爷 从 扬 州 捎 来 给 大 少 奶 的 ， 大 少 奶 说 居 家 不 必 常 打 扮 ， 让 我 们 送 一 些 给 响 肠 河 宗 家 ， 那 里 的 祖 坟 全 靠 他 们 照 看 ， 有 几 匹 ， 送 给 你 们 一 匹 ， 正 好 给 儿 子 娶 媳 妇 用 。”
毛 老 爹 感 激 不 尽 地 把 一 行 人 让 进 屋 ， 在 堂 前 坐 下 ， 奉 上 茶 ， 笑 容 满 面 地 端 详 着 王 彦 明 ，说 ： “ 早 闻 三 公 子 眉 挂 北 斗 ， 文 武 双 全 ， 今 日 一 见 ， 公 子 豪 迈 大 方 ， 高 风 亮 节 ， 名 不 虚 传 ， 令 人 钦 佩 。 小 老 儿 祖 籍 江 西 ， 也 读 过 几 年 诗 书 ， 素 慕 英 雄 人 物 ， 只 是 为 避 乱 世 仇 家 ， 逃 到 这 深 山 老 林 ， 最 喜 的 是 美 酒 ， 最 愁 的 是 儿 子 大了 没 有 媳 妇 ， 公 子 今 日 所 赠 正 合 我 心 ， 小 老 儿 今 日 拿 出 所 有 的 山 珍 野 味 招 待 佳 宾 。”
正 说 着 ， 外 面 传 来 喧 闹 事 声， 众 人 拥 出 去 一 看 ， 只 见 几 个 人 抬 着 一 个 大 黑 熊 ， 欢 叫 着 来 了 。
“ 果 然 打 着 了 ， 果 然 打 着 了 ！ ” 毛 老 爹 兴 奋 得 象 个 孩 子 ， “ 几 位 公 子 真 是 好 口 福 ， 这 只 黑 熊 我 们 瞄 了 几 个 月 了 ， 今 天 你 们 来 了 就 打 着 了 ， 这 新 鲜 熊 掌 用 来 招 呼 贵 人 真 是 太 好 了 。”
王 彦 明 推 辞 说 要 赶 路 ， 毛 老 爹 有 些 不 高 兴 了 ， 愤 愤 地 说 ： “ 公 子 若 要 客 套 ， 那 是 瞧 不 起 小 老 儿了 ，再 说 你 们 从这 里 到 响 肠 恐 怕 不 行了。 ”
王 彦 明 一 笑， 爽 快 地 答 应 了 。 毛 老 爹 高 兴 极 了 ， 等 抬 熊 的 人 把 熊 甩 下 来 ， 就 喊 着 ： “ 三 五 、 三 七 ， 快 来 见 过 七 丈 河 王 三 公 子 与 五 公 子 、 六 公 子 。”
王 彦 明 与 他 们 抱 拳 招 呼 ， 毛 老 爹 在 一 旁 对 王 彦 明 介 绍 ： “ 这 是 我 们 两 个 儿 子 。 ” 又 指 着 帮 助 抬 熊 队 伍 中 几 个 人 介 绍 道 ： “ 这 是 原 住 河 上 边 水 车 坂 的 梅 世 良 员 外 和 他儿子 梅 芳 。 ” 王 彦 明 过 去 与 梅 世 良 打 招 呼 ， 毛 老 爹 继 续 说 ： “ 梅 员 外 家 七 十 年 前 扦 标 占 有 水 车 坂 上 两 条 河 ， 我 们 叫 梅 河 及 河 西 许 多 山 场 ， 在 水 车 坂 安 水 车 引 水 造 田 ， 积 蓄 了 一 些 钱 财 粮 谷 ， 可 是 近 年 不 知 从 哪 儿 窜 来 一 股 土 匪 ， 聚 集 在 白 云 山 上 ， 打 家 劫 舍 ， 无 恶 不 做 ， 因 梅 员 外 家 还 算 富 有 ， 就 被 他 们 抢 劫 一 空 ， 连 女 儿 也 被 他 们 抢 去 了 ， 梅 员 外 带 着 儿 子 来 到 这 里 ， 欲 投 奔 远 方 亲 友 ， 又 无 盘 缠 ， 只 好 结 庐 而 居 。”
“ 这 些 土 匪 真 是 可 恶 ，我 们 现 在 到 响 肠 河 也 没 有 路 过 去 了。 梅 员 外 放 心 ， 我 不 日 回 家 ， 多 集 人 手 ， 赶 走 强 人 ， 救 回 小 姐 。”王彦 明 切 齿 道。
“ 公 子 恩 情 ， 梅 某 没 齿 不 忘 ， 只 要 公 子 救 回 我 家 女 儿 ， 我 愿 将 我 所 占 全 部 山 场 相 送 。只 是 这 伙 强 人 有 百 多 个 ， 公 子 年 轻 ， 还 是 不 插 手 的 好 ， 不 然 吃 了 亏 ， 我 可 担 当 不 起 。 ” 梅 世 良 一 脸 的 兴 奋 、 感 激 与 不 安 。
“ 梅 员 外 放 心 ， 一 则 我 还 要 回 家 搬 援 兵 ， 那 时 人 多 势 众 ， 二 来 我 们 还 要 详 细 查 访 ， 也 请 梅 员 外 留 心 ， 最 好 与 令 爱 联 系 上 ， 摸 清 强 人 底 细 再 做 计 较 。”
“ 高 见 ， 高 见 。” 毛 老 爹 与 梅 世 良 同 声 称 赞 ， “ 三 公 子 有 胆 有 识 ， 此 事 必 成 。”梅 世 良 补 充 道 ： “ 若 能 赶 走 盗 贼 ， 救 回 我 女 儿 ， 我 决 不 食 言。”
王 彦 明 摆 手 笑 道 ： “ 梅 员 外 何 出 此 言 。 强 盗 为 害 一 方 ， 祸 及 四 乡 百 姓 ， 杀 贼 就 是 救 民 ， 这 是 每 个 有 良 心 的 人 的 责 任 ， 谈 报 答 ， 岂 不 让 人 笑 话 。”
梅 世 良 抱 拳 道 ： “ 公 子 有 此 云 天 高 义 ， 令 人 倾 慕 ， 但 报 答 是 我 的 事 ， 也 无 需 公 子 多 言 ， 况 且 我 女 儿 回 来 之 后 ， 我 们 有 何 颜 在 此 留 居 ， 山 场 还 要 何 用 ？ ”
王 彦 明 笑 道 ： “ 大 事 未 成 ， 此 事 何 必 先 议 。 ” 毛 老 爹 也 道 ： “ 对 ， 对 ， 先 赶 紧 把 熊 搞 好 ， 点 火 烧 烤 ， 痛 快 地 喝 个 一 醉 方 休 ， 梅 员 外 也 可 借 酒 一 消 前 愁。”
众 人 一 齐 称 是 ， 动 手 忙 了 起 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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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 老 爹 与 梅 世 良 把 王 彦 明 请 进 屋 里 ， 让 座 倒 水 ， 王 彦 明 抱 拳 道 ： “ 二 位 ， 王 某 年 轻 ， 又 未 曾 跟 上 辈 来 此 祭 祖 ， 这 一 带 很 不 熟 悉 ， 想 请 教 这 一 带 山 河 大 势 ， 地 理 人 情 。”
梅 世 良 倒 杯 水 ， 喝 了 一 口 道 ： “ 公 子 不 必 客 气 ， 我 对 这 里 较 为 熟 悉 ， 我 家 原 在 江 西 饶 州 ， 与 毛 老 爹 一样 ， 为 避 乱 ，家 父 带 全 家 跑 到 这 里 ， 那 是 元 世 祖 扫 荡 中 原 之 时 ， 那 时 这 里 原 来 的 人 也 不 多 ， 因 避 乱 避 盗 全 部 迁 逃 一 空 ， 我 家 占 了 这 条 河 往 上 三 十 多 里 ， 全 部 插 了 标 ， 此 大 河 ， 上 接 整 个 后 北 ， 下 通 水 吼 岭 ， 过 白 沙 湾 ， 直 达 梅 城 。 我 家 就 住 在 两 河 口 ， 现 在 叫 梅 河  ， 后 来 来 了 几 家 ， 我 家 也 望 人 多 ， 有 个 照 应 ， 就 把 这 里 租 给 了 毛 老 爹 。 梅 河 有 一 大 河 一 小 河 ， 小 河 两 边 皆 为 河 滩 ， 大 河 北 边 有 一 高 山 乃 白 云 山， 周 围 五 十 多 里 ， 东 面 被 响 肠 河 下 游 严 家 河 切 断 ， 北 靠 响 肠 坂 ， 那 里 有 不 少 人 家 ， 西 连 大 山， 强 人 就 住 在 山 上 ， 地 方 广 大 ， 山 高 势 险 ， 无 人 敢 上 ， 我 家 先 几 次 遭 劫 ， 后 来 女 儿 被 抢 ， 我 都 不 敢 上 去 找 他 们 。 ” 梅 世 良 说 完 ， 连 连 叹 气 。
王 彦 明 沉 思 了 一 阵 ， 道 ： “ 我 让 王 和 、 王 顺 带 我 弟 弟 他 们 先 回 去 ，我 一 人 悄 悄 从 南 面 上 白 云 山 ， 查 明 强 盗 所 据 地 点 及 人 数 、 布 防 等 情 形 ， 或 者 乘 机 与 梅 小 姐 联 系 上 ， 好 来 个 里 应 外 合 。 ”
王 老 爹 道 ： “ 要 说 里 应 外 合 ， 我 倒 有 一 个 合 适 的 人 ， 此 人 姓 吕 名 亮 ， 生 得 一 派 书 生 模 样 ， 但 很 有 韬 略 ， 练 得 一 身 武 艺 ， 三 年 前 因 姐 姐 被 一 个 当 县 官 的 蒙 古 人 抢 去 作 妾 ， 他 深 夜 潜 人 县 衙 杀 了 那 蒙 古 人 ， 后 亡 命 到 此 ， 我 同 情 其 遭 遇 ， 便 好 心 收 留 了 他 ， 那 时 ， 我 家 三 五 、 三 七 只 会 跟 我 上 山 打 猎 ， 还 是 跟 他 学 了 不 少 武 艺 ， 后 来 ， 他 出 山 卖 兽 皮 ， 一 去 不 归 。 后 来 突 然 回 转 来 ， 说 他 走 不 远 ， 遇 一 伙 强 人 ， 遂一 道 打 家 劫 舍 ， 占 了 白 云 山 ， 头 子 让 他 来 约 我 家 三 五 、 三 七 人 伙 ， 被 我 骂 了 一 顿 ， 他 也 有 悔 改 之 意 ， 但 又 说 已 然 人 伙 ， 退 出 不 义 ， 况 且 已 是 身 不 由 己 。 此 人 良 心 尚 在 ， 我 们 这 几 家 一 直 不 被 侵 扰 可 能 是 他 的 作 用 ， 梅 员 外 搬 到 这 里 住 也 是 这 个 缘 由 ”
王 彦 明 点 了 点 头 ， 说 ： “ 看 来 强 盗 群 中 亦 有 走 投 无 路 之 辈 ， 若 能 降 服 他 们 ， 最 为 上 策 。 我 打 算 还 到 响 肠 河 去 ， 顺 便 从 东 北 两 面 看 看 白 云 山 山 势 ， 了 解 和 联 络 那 里 的 居 民 ， 就 是 不 帮 我 们 ， 也 要 他 们 到 时 候 不 去 接 纳 敌 人 。 现 在 就 让 王 和 他 们 回 家 ， 让 我 师 傅 及 二 哥 多 调 人 来 ， 只 有 人 多 势 众 才 能 分 化 降 服 他 们 。”
“ 不 知 三 公 子 不 归 ， 二 公 子 是 否 会 来 ？ ” 梅 世 良 担 心 地 问 。
“ 我 写 封 信 ， 将 事 情 详 细 说 明 ， 他 们 一 定 会 来 。 ”
王 彦 明 初 次 出 门 ， 即 引 出 如 此 重 大 事 体 ， 不 能 不 令 他 心 潮 澎 湃 ， 热 血 沸 腾 。
第 二 日 ， 王 彦 明 在 梅 世 良 和 毛 家 父 子 陪 同 下 察 看 水 车 坂 一 带 的 情 形 ， 想 熟 悉 白 云 山 南 西 两 面 的 地 貌 。 他 们 穿 过 张 家 坂 走 过 很 长 的 一 段 狭 长 的 河 谷 小 道 ， 只 见 两 边 悬 崖 峭 壁 ， 古 树 参 天 ， 水 泻 深 潭 ， 浪 撞 石 壁 ， 犹 如 钟 鸣 ， 久 久 漩 回 激 荡 。 王 彦 明 笑 道 ： “ 此 河 取 名 撞 钟 河 岂 不 合 适 ？ ” 梅 世 良 与 王 老 爹 连 声 称 妙 。
到 了 小 梅 河 ， 只 见 梅 家 大 院 已 倒 掉 一 半 ， 遍 地 瓦 砾 ， 一 片 萧 条 ， 梅 世 良 见 到 此 情 此 景 ， 不 觉 悲 怆 落 泪 。 毛 老 爹 劝 住 他 ， 问 王 彦 明 道 ： “ 我 们 怎 么 走 ？ ” 王 彦 明 说 ： “ 我 们 先 上 小 河 看 看 吧 ， 我 想 看 看 那 是 什 么 地 方 ， 万 一 盗 贼 越 过 大 河 往 南 跑 ， 我 们 好 预 先 伏 兵 或 跟 踪 追 击 。”
小 河 入 口 ， 一 边 是 石 壁 ， 一 边 是 树 林 ， 古 树 蟠 结 ， 无 路 可 行 。 一 行 人 只 好 沿 河 边 也 往 上 走 ， 毛 三 五 与 毛 三 七 拿 着 两 把 大 砍 刀 在 前 边 砍 开 茅 草 、 荆 棘 、 灌 木 丛 ， 累 得 他 们 气 喘 吁 吁 ， 好 在 走 了 不 远 ， 河 道 变 宽 ， 出 现 一 个 宽 阔 的 冲 积 平 坂 ， 只 因 不 是 大 水 季 节 ， 河 水 只 从 中 间 河 床 上 流 过 ，两 边 因 河 道 平 缓 ， 堆 积 了 厚 厚 的 淤 泥 ， 上 面 长 着 簇 簇 青 草 、 丛 丛 河 柳 、 野 兔 成 群 、 雉 鸡 长 鸣 。 梅 世 良 指 着 左 边 一 逶 迤 的 山 岗 说 ： “ 我 父 在 日 ， 曾 说 此 山 后 面 峰 连 岭 接 ， 来 势 不 凡 ， 前 面 山 环 水 绕 ， 是 块 藏 龙 卧 虎 之 地 ， 让 我 将 他 葬 在 这 里 ， 那 年 第一 次 遭 贼 抢 劫 ， 他 活 活 气 死 ， 草 草 下 葬 ， 将 来 我 走 后 ， 王 三 公 子 可 把 此 处 作 为 祖 先 坟 地 。”
王 彦 明 笑 道 ： “ 我 岂 能 夺 人 之 美 ， 望 员 外 收 回 此 言 。”
毛 老 爹 执 着 地 说 ： “ 三 公 子 ， 梅 员 外 诚 心 ， 我 可 作 证 ， 公 子 若 不 肯 白 白 接 受 ， 你 就 将 这 大 小 梅 家 河 买 去 就 是 了 ， 梅 员 外 执 意 回 饶 州 ， 要 盘 缠 ， 又 要 安 置 费 用 ， 正 缺 银 两 呢 。”
王 彦 明 摆 摆 手 道 ： “ 这 事 以 后 再 谈 吧 ， 这 个 山 岭 叫 什 么 名 字 ？ ”
梅 世 良 说 ： “ 我 家 虽 然 来 此 几 十 年 ， 但 一 直 单 传 ， 人 不 多 ， 只 沿 大 河 向 上 开 发 ， 这 边 无 路 可 去 ， 所 以 很 少 来 过 ， 这 些 山 岭 都 没 有 名 字 。
王 彦 明 道 ： “ 我 看 此 山 之 秀 ， 秀 在 青 松 、 白 桦 ， 如 云 似 雾 ， 正 所 谓 枝 枝 相 覆 盖 ， 叶 叶 相 交 通 ， 我 就 取 其 名 为 ‘交 枝 木’如 何 ？ ” 毛 老 爹 与 梅 世 良 又 连 声 称 妙 。 梅 世 良 说 ： “ 王 公 子 别 看 我 为 人 畏 缩 无 能 ， 但 也 是 念 过 书 的 ， 这 ‘交 枝 木 ‘三 字 描 景 绝 妙 ， 寓 意 深 刻 ， 难 得 ， 难 得。”
王 彦 明 一 笑 之 了 ， 又 道 ：“我 想 登 上 此 岗 ， 沿 岗 上 行 ， 或 许 两 边 可 能 看 得 清 楚 。 ” 众 人 答 应 着 跟 在 后 面 ， 一 边 砍 路 而 进 ， 一 边 察 看 南 面 河 滩 与 北 边 白 云 山 ， 行 了 几 里路 ， 王 彦 明 又 问 梅 世 良 道 ： “ 方 才 走 过 的 山 岭 不 知 可 有 名 称 ？ ” 梅 世 良 说 ： “ 我 父 在 日 ， 曾 说 此 山 象 鸡 ， 但 未 取 名 。” 王 彦 明 一 拍 大 腿 大 笑 道 ： “ 不 错 不 错 ， 我 正 觉 得 象 一 个 完 完 全 全 的 大 鸡 ， 就 叫 比 鸡 岭 吧 。 ” 毛 老 爹 道 ： “ 那 前 面 这 个 大 河 呢？ ” 王 彦 明  一 笑 ， 说 ： “溪 流 如 水 沸 ，可名溪 沸 滩 。 ” 大 家 都 笑 起 来 。
王 彦 明 说 ： “ 此 处 观 白 云 山 西 ， 山 连 岭 接 ， 怕 是 盗 贼 重 点 逃 窜 之 路 ， 其 余 三 面 我 已 了 然 于 胸 ， 我 们 可 沿 大 河 折 回 ， 等 待 我 家 来 信 ， 计 议 攻 打 之 法 了 。”
又 过 了 两 日 ， 孙 涛 带 着 储 岚 、 储 芳 及 几 个 家 僮 来 了 ， 众 人 不 免 见 礼 ， 孙 涛 说 ： “ 三 公 子 这 个 主 张 正 合 我 与 二 公 子 的 意 思 ， 所 以 一 接 到 你 的 信 ， 我 们 就 召 集 四 乡 乡 亲 与 佃 户 丁 壮 有 百 几 十 人 ， 训 练 了 一 天 ， 二 公 子 还 在 仰 山 湖 训 练 他 们 ， 我 先 行 一 步 ， 看 看 情 况 。”
王 彦 明 兴 奋 异 常 ， 说 ： “ 我 原 定 四 面 围 山 ， 逼 他 们 投 降 ， 但 百 十 号 人 包 围 一 个 偌 大 的 白 云 山 ， 势 必 很 难 ， 且 力 量 分 散 ， 易 被 打 破 ， 最 好 上 山 看 看 ， 重 新 考 虑 。
孙 涛 问 明 了 各 种 有 关 情 况 ， 说 ： “ 先 联 系 上 吕 亮 ， 或 许 有 什 么 奇 谋 ， 可 免 攻 山 之 劳 ， 要 知 道 我 们 不 能 伤 亡 ， 若 伤 亡 岂 不 害 了 百 姓 。 ” 于 是 就 商 量 起 联 系 吕 亮 的 办 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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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日 一 大 早 ， 王 彦 明 和 毛 三 五 、 三 七 三 人 挑 着 一 担 酒 、 一 担 猪 肉 从 南 面 爬 盗 贼 走 过 的 小 路 上 去 。王 彦 明 猜 想 着 当 年 陶 公 守 寨 的 情 形，想 不 到 陶 公 留 下 的 山寨 居 然 成 了今 日 的 贼 窝 ，暗 暗 祈 祷 陶 公 保 佑 此 行 顺 利 成 功。
这 条 小 路 又 陡 又 险 ， 抬 头 望 白 云 山 南 峰 ， 耸 入 云 天 ， 他 们 走 一 程 歇 一 程 ， 直 累 得 腰 酸 腿 软 ， 近 午 时 分 才 爬 上 山 ， 来 到 一 个 山 坳 ， 正 在 寻 路 前 进 ， 突 然 从 两 边 树 上 跳 下 几 个 执 红 缨 枪 或 大 刀 的 汉 子 ， 一 声 喝 问 ： “ 谁 人 如 此 大 胆 ， 来 闯 山 寨！”
王 彦 明 走 上 前 ， 抱 拳 行 礼 道 ： “ 列 位 大 哥 ， 在 下 姓 王 ， 表 字 廷 珪， 这 两 位 毛 三 五 、 毛 三 七 ， 是 我 表 亲 ， 家 住 山 下 牛 筋 岭 旁 ， 想 大 哥 必 定 知 道 ， 我 们 是 吕 亮 吕 大 哥 的 朋 友 ， 今 日 是 来 投 奔 他 的 。”
几 个 强 盗 互 相 看 看 ， 一 个 小 头 目 模 样 的 人 上 前 说 ： “ 吕 大 哥 是 我 们 的 二 头 领 ， 现 守 南 峰 大 吊 桥 边 ， 就 在 山 上 ， 他 确 实 跟 我 们 提 到 过 二 位 毛 弟 ， 我 带 你 们 上 去 吧 ！ ”
王 彦 明 心 中 暗 喜 ， 强 盗 分 兵 驻 守 ， 吕 亮 就 在 南 峰 ， 正 好 不 经 过 他 人 防 地 ，增 加 了 保 密 度 和 争 取  的 把 握 。 他 一 边 走 一 边 跟 身 边 有 些 诚 稳 的 小 头 目 套 着 话 ： “ 兄 长 尊 姓 大 名 ， 家 住 何 处 ？ ” 小 头 目 偏 过 头 ， 看 了 看 王 彦 明 ， 道 ： “ 我 叫 曹 汇 仁 ， 与 吕 哥 同 乡 ， 是 去 年 吕 哥 去 信 约 我 上 山 的 。 ” 说 完 也 就 不 语 。 王 彦 明 陷 人 沉 思 ， 这 吕 亮 似 非 寻 常 ， 他 也 约 过 三 五 、 三 七 上 山 ， 可 能 壮 大 他 自 己 的 势 力 ， 再 者 他 三 年 前 刚 刚 人 伙 就 混 上 了 第 二 把 交 椅 ， 可 见 毛 老 爹 评 价 不 差 ， 只 是 不 知 他 与 匪 首 关 系 如 何 ？ 这 吕 亮 若 能 被 说 服 ， 这 次 行 动 也 就 能 成 功 ， 若 他 死 心 塌 地 只 作 土 匪 ， 那 此 行 凶 多 吉 少 ， 不 是 小 心 谨 慎 所 能 解 决 的 。 只 怕 是 此 人 有 胆 有 识 ， 志 向 远 大 ， 当 以 世 乱 时 危 而 思 远 谋引 导 他 才 是 。
曹 汇 仁 很 有 一 些 功 力 ， 在 这 崎 岖 不 平 的 山 石 林 间 向 上 攀 行 如 履 平 地 ， 王 彦 明 看 得 出 他 要 与 他 较 劲 ， 就 向 二 毛 使 了 个 眼 色 ， 好 在 二 毛 自 幼 山 间 打 猎 ， 练 就 了 一 身 过 硬 的 穿 山 走 涧 的 功 夫 ， 上 山 时 又 沿 途 歇 息 ， 还 不 算 特 累  ， 提 提 劲 还能 跟 得 上 。 王 彦 明 自 幼 习 武 ， 也 与 兄 长 躬 耕 田 庄 ， 身 子 骨 特 别 强 壮 ， 所 以 直 与 曹 汇 仁 相 依 而 行 ， 到 了 南 峰 巨 石 崖 下 ， 曹 汇 仁 不 禁 露 出 笑 颜 ， 道 ： “ 王 兄 弟 年 少 功 深 ， 佩 服 ， 吕 哥 就 在 前 面 岩 下 ， 我 先 去 说 一 声 。 ”
王 彦 明 乘 机 察 看 四 方 ， 但 见 此 地 前 有 一 长 长 山 岭 直 接 山 下 张 坂 ， 中 间 只 有 一 绝 壁 相 连 ， 壁 间 虽 有 一 小 径 ， 但 实 难 攀 越 ， 这 一 边 地 盘 较 大 ， 四 周 山 拱 ， 山 寨 立 于 其 上 ， 置 有 擂石 滚 木 ， 防 守 四 方 ， 寻 常 千 军 万 马 也 难 以 攻 得 下 。
一 会 儿 就 传 来 爽 朗 的 大 笑 声 ， 从 山 寨 里 转 出 几 个 人 来 ， 前 面 的 一 个 双 目 炯 炯 ， 红 脸 长 须 ， 笑 而 含 威 ， 大 踏 步 而 来 。毛 三 五 、 毛 三 七 忙 上 前 叫 着 ： “ 吕 大 哥 ， 吕 大 哥 。”
吕亮一 挥 手 ， 就 有 人 上 来 接 过 担 子 。 吕 亮 道 ： “ 二 位 贤 弟 ， 愚 兄 可 把 你 们 盼 来 了 ， 大 伯 可 好 ？ ”
“ 好 。好 。 ” 毛 三 五 道 ： “ 我 们 几 家 全 赖 大 哥 仗 义 保 全 ， 我 父 叫 我 特 地 来 看 看 你 ， 这 位 叫 王 廷 珪， 是 我 家 表 弟 ， 也 跟 着 来 看 看 ， 我 们 还 想 入你 的 伙 呢 ！ ”
吕亮 笑 了 笑 ， 引 三 人 沿 着 岩 下 小 路 往 上 走 ， 问 道 ： “ 大 伯 不 是 不 同 意 吗 ？ ”
“一 块儿大 块 吃 肉 ， 大 碗 喝 酒 ， 人 多 伴 多 多 有 意 思 ， 这 里 离 家 近 ， 早 晚 回 去 看 看 也 就 是 了 。”
王 彦 明 一 边 听 着 他 们 谈 话 ， 一 边 注 意 周 围 的 山 势 ， 但 见 白 云 山 西 面 最 高 ， 东 南 平 缓 ， 强 盗 自 恃 山 高 林 密 ， 多 年 不 见 地 方 官 府 围 剿 ， 防 备 不 严 ， 以 吕 亮 之 精 细 ， 尚 且 驻 地 外 沿 途 不 见 一 兵 一 卒 。 一 间 大 石 洞 ， 搭 着 几 个 大 草 棚 ， 四 边 用 圆 木 围 成 ， 许 多 地 方 用 巨 大 的 石 头 顶 着 、 堵 着 ， 显 得 比 较 牢 固 。
吕 亮 把 三 人 让 进 一 个 大 草 棚 坐 下 ， 让 人 倒 上 水 来 ， 喽 罗 把 他 们 带 来 的 礼 物 摆 在 门 边 ， 吕 亮 客 套 了 两 句 ， 叫 人 抬 进 岩 洞 边 的 棚 内 ， 又 叫 人 端 上 炭 火 来 ， 说 ： “ 山 高 气 冷 ， 还 是 要 烤 火 的 。”
几 个 小 头 目 进 来 了 ， 吕 亮 介 绍 名 字 ： “ 吴 一 节 、 李 采 薇 、 张 野 人 ， 与 曹 汇 仁 合 称 南 寨 四 天 罡 。 ” 大 家 都 笑 起 来 ， 坐 在 一 起 ， 吃 过 午 饭 ， 吕 亮 出 去 巡 了 一 回 山 ， 又 到 西 关 大 寨 首 领 那 里 去 了 ， 天 擦 黑 才 回 来 。 回 来 就 安 排 上 山 的 三 人 歇 息 ， 自 己 也 睡 觉 去 了 。 王 彦 明 看 看 没 有 什 么 危 险 ， 可 从 容 不 迫 地 观 察 思 考 ， 也 很 坦 然 地 睡 了。夜 里，他 做 了一个 梦，一个 满 身 盔 甲 的 长 者 摸 着 他 的 头，道：“正 气 自 然 战 胜 邪 恶 的，你 这一 生 都 要 记 住这 个道 理。”
第 二 日 一 早 ， 王 彦 明 想 起 梦 中 情 景，知 道 是 陶 公 保 佑，勇 气 大 增。他 与 毛 家 兄 弟 刚 起 床 洗 脸 ， 吕 亮 就 进 来 说 寨 主 高 川 要 见 他 们 ， 毛 家 兄 弟 吓 了 一 跳 ， 连 说 不 敢 去 ， 吕 亮 笑 着 说 这 是 入伙 的 规 矩 ， 日 后 可 回 到 南 峰 做 他 的 部 下 就 是 ， 王 彦 明 不 想 猜 度 见 面 的 情 形 而 露 破 绽 ， 一 路 上 只 顾 着 观 看 山 光 之 景 ， 不 觉 兴 从 中 来 ， 吟 唱 曲 一 首 。
“ 霞 山 高 千 尺 ， 峰 峦 入 白 云 ， 水 流 石 弹 曲 ， 林 静 鸟 歌 鸣 ， 山 光 多 明 秀 ， 浩 气 唤 诗 魂 ， 长 啸 舒 怀 襟 ， 大 地 任 纵 横。”歌 罢 看 看 吕 亮 ， 见 他 心 有 所 思 ， 沉 吟 不 语 。
正 峰 大 寨 不 比 南 峰 ， 巨 岩 之 下 用 巨 大 的 圆 木 竖 起 夹 杂 着 原 生 的 高 大 直 杆 树 ， 围 成 一 个 大 半 圆 形 的 栅 栏 ， 栅 栏 向 外 只 开 了 一 个 门 ， 有 几 个 人 把 守 ， 寨 主 高 川 络 缌 胡 ， 呲 目 圆 睁 ， 粗 手 大 脚 ， 一 副 标 准 的 山 大 王 模 样 ， 他 端 坐 在 岩 下 大 石 洞 后 面 一 个 石 砌 的 大 兽 皮 墩 上 ， 等 王 彦 明 与 毛 三 五 、 毛 三 七 见 过 礼 ， 大 大 咧 咧 地 说 ： “ 你 们 想 必 知 道 ， 我 们 的 规 矩 是 ： 上 山 的 人 只 能 入伙 ， 不 然 格 杀 勿 论 。 吕 老 弟 把 你 们 情 况 说 了 ， 知 道 你 们 都 会 一 些 武 艺 ， 我 们 热 烈 欢 迎 ， 只 要 好 好 干 ， 以 后 大 杆 称 金 ， 大 斗 分 银 ， 少 不 了 你 们 的 好 处 的 ， 先 跟 吕 兄 弟 操 练 去 吧 。”于 是 就 被 带 出 去 了 ， 王 彦 明 心 头 一 喜 ， 这 高 川 原 来 是 个 草 包 ， 很 好 对 付 ， 心 放 下 了 一 半 。
回 到 南 峰 ， 吕 亮 集 合 了 三 十 人 的 队 伍 ， 来 到 东 南 面 的 一 个 山 间 平 坂 ， 也 有 两 匹 战 马 ， 坂 上 面 有 一 口 开 出 来 的 大 水 塘 ， 吕 亮 吩 咐 喽 罗 在 饮 马 塘 里 饮 马 ， 自 己 将  人 排 成 四 列 ， 练 开 步 走 ， 练 队 列 变 换 ， 练 舞 棍 棒 ， 这 些 人 似 乎 训 练 有 素 ， 表 演 得 有 模 有 样 ， 歇 了 一 阵 ， 吕 亮 骑 上 马 ， 带 着 众 人 从 山 坂 上 往 上 冲 杀 ，过 后 送 来 了 饭 菜 ，
吕亮指挥 人 们 一 个 个 上 前 领 饭 ， 又 围 成 四 堆 吃 饭 ， 秩 序 丝 毫 不 乱 。
午 饭 后 ， 吕 亮 让 人 互 相 对 打 比 武 ， 曹 汇 仁 见 新 来 的 三 人 坐 在 一 旁 只 是 观 战 ， 乘 机 说 ： “ 这 位 王 兄 弟 藏 有 身 手 ， 何 不 也 来 比 试 比 试 。 ” 说 着 不 容 推 辞 ， 就 把 王 彦 明 拉 了 起 来 ， 王 彦 明 心 想 不 露 出 一 些 本 领 也 压 不 服 这 些 强 盗 ， 于 是 顺 水 推 舟 说 ： “ 好 ， 我 初 来 乍 到 ， 也 想 请 教 大 家 几 招。”
曹 汇 仁 一 捋 袖 子 ， 问 ： “ 我 来 试 几 招 ， 王 兄 弟 ， 你 用 什 么 兵 器 ？ ” 王 彦 明 笑 道 ： “ 我 没 有 兵 器 ， 你 用 什 么 ， 我 就 用 什 么 吧 ！ ” 这 时 比 试 武 艺 的 喽 罗 们 都 停 下 了 手 ， 围 着 观 看 ， 曹 汇 仁 拿 出 一 根 紫 檀 铁 包 的 大 棒 ， 就 有 人 送 一 根 同 样 的 大 棒 给 王 彦 明 。 二 人 抱 棒 答 礼 后 就 拉 开 了 架 式 ， 你 盯 着 我 ， 我 盯 着 你 ， 蓄 势 待 发 ， 曹 汇 仁 觉 得 王 彦 明 年 轻 力 弱 ， 先出 招 ，“呼”地 一 棒 扫 起 来 ， 王 彦 明 双 手 举 棒 一 挡 ， 乘 曹 汇 仁 棒 弹 回 之 机 ， 棍 棒 一 击 ， 直 擦 对 方 棍 棒 打 下 去 ， 曹 汇 仁 只 得 撤 手 ， 王 彦 明 脚 一 挑 ， 那 棒 飞 上 半 空 ， 落 得 很 远 很 远 ， 围 观 的 人 不 禁 “ 轰 " 然 喝 彩 ， 曹 汇 仁 拱 拱 手 ， 红 着 脸 退 到 一 边 。 王 彦 明 只 一 招 打 败 了 曹 汇 仁 ， 一 时 无 人 敢 上 来 ， “ 叽 叽 喳 喳 " 议 论 了 片 刻 ， 细 眼 长 眉 的 吴 一 节 走 了上 来 ， 他 亮 出 宝 剑 ， 道 ： “ 承 教， 承 教。 ”
吕亮 把 自 己 的 宝 剑 送 了 上 来 ， 王 彦 明 抽 剑 在 手 ， 心 知 自 幼 练 剑 ， 不 觉 信 心 百 倍 ， 吴 一 节 走 着 八 字 步 ， 不 敢 冒 然 轻 进 ， 王 彦 明 脚 踩 八 卦 ， 等 待 时 机 ， 吴 一 节 有 些 不 耐 ，跨步上前 ， 挥 剑 直 剌 对 方 胸 膛 ， 王 彦 明 一 错 身 ， 转 在 一 旁 ， 剑 尖 直 指 吴 一 节 挥 剑 的 手 腕 ， 大 喝 一 声 “ 撤 手 ”， 吴 一 节 只 得 撤 手 ， 王 彦 明 反 手 一 抄 ， 就 将 对 方 的 剑 抢 了 过 来 ， 又 抛 给 对 方 ， 拱 手 道 ： “ 承 让 ， 承 让 。 ” 这 一 下 周 围 的 喝 彩 声 更 大 了 。
李 采 薇 一 身 白 袍 ， 满 面 刚 毅 ， 步 履 稳 健 ， 一 见 就 不 象 曹 汇 仁 、 吴 一 节 农 家 出 身 ， 而 是 自 幼 拜 师 学 武 的 角 色 ， 只 见 他 抱 拳 道 ： “ 王 兄 弟 小 小 年 纪 ， 武 艺 高 强 ， 我 自 小 与 人 呼 张 野 人 的 张 野 兄 弟 曾 跟 一 个 回 乡 武 官 学 过 一 些 马 上 功 夫 ， 我 二 人 一 起 向 王 兄 弟 讨 教 一 些 马 上 功 夫 如 何 ？ ”
王 彦 明 估 摸 了 一 下 对 手 ， 觉 得 凭 孙 师 傅 几 年 教 的 本 领 取 胜 是 有 把 握 的 ， 又 是 连 胜 之 后 ， 信 心 十 足，应 声 道 ： “ 不 敢 ， 望 二 位 哥 哥 点 到 为 止 。”
吕亮一 直 静 立 一 旁 ， 沉 思 观 阵 ， 这 时 见 到 此 景 ， 关 切 地 走 上 前 ， 道 ： “ 王 兄 弟 ， 山 中 只 有 几 匹 马 ， 你 骑 我 的 马。你 要 什 么 兵 器？”
王 彦 明 拱 手 道 ： “ 多 谢 二 寨 主 ， 我 用 长 矛 并 短 剑 。 ” 吕 亮 亲 自 送 上 长 矛 短 剑 ，又接 过 喽 罗 手 中 的 马 缰 ， 拍 拍 大 马 说 ： “ 这 匹 白 马 ， 高 大 神 俊 ， 脚 力 特 佳 ， 是 能 用 来 冲 锋 陷 阵 ， 杀 敌 立 功 的 好 马 ， 去 年 我 带 人 在 怀 宁 官 道 从 一 个 蒙 古 军 手 中 抢 得 ， 也 幸 亏 有 它 ， 那 次 才 甩 脱 官 兵 的 追 赶 。 ” 言 中 十 分 得 意。
王 彦 明 道 声 谢 谢 ， 跳 上 白 马 ， 提 矛 在 手 ， 李 采 薇 、 张 野 人 也 各 带 长 矛 上 马 ， 打 量 一 下 ， 但 见 王 彦 明 红 襟 白 袍 ， 丰 神 夺 目 ， 俊 采 照 人 ， 不 觉 把 那 敌 对 之 意 消 去 了 一 半 ， 一 抖 马 缰 ， 战 马 一 声 嘶 鸣 ， 迎 面 冲 了 上 来 ， 于 是 三 戟 并 举 ， 劈 、 刺 、 挑 击 ， 马 冲 锋 过 后 ， 双 方 又 兜 马 回 来 ， 战 在 一 起 ， 如 此 战 了 七 、 八 个 回 合 。 王 彦 明 惭 惭 把 家 中 师 傅 教 的 、 自 己 与 二 哥 、 表 兄 他 们 一 道 练 习 的 武 艺 融 汇 贯 通 ， 再 一 次 冲 锋 ， 两 马 相 交 ， 王 彦 明 手 提 长 矛 并 不 出 击 ， 对 方 一 矛 直 剌 过 来 ， 只 见 他 身 子 一 仰 ， 躺 在 马 上 ， 已 是 宝 剑 在 手 ， 横 空 削 去 ， 顿 时 两 矛 头 齐 被 砍 断 ， 于 是 将 剑 向 头 发 披 肩 、 粗 麻 大 袍 的 张 野  掷 去 ， 乘 张 野 闪 身 避 让 之 机 ， 回 身 挺 矛 ， 挂 住 李 采 薇 腰 钓 ， 将 他 摔 于 马 上 ， 带 马 回 来 ， 又 战 张 野 ， 张 野 一 声 长 叹 ， 抛 去 断 矛 ， 下 马 认 输 。 这 一 场 战 斗 ， 直 杀 得
沙 飞 石 走 ， 直 看 得 人 眼 花 缭 乱 。
吕亮 与 喽 罗 们 都 来 向 王 彦 明 道 贺 ， 吕 亮 兴 奋 地 说 ： “ 王 兄 弟 ， 明 日 我 去 奏 明 寨 主 ， 赏 赐 于 你 ， 今 天 晚 上 我 们 好 好 喝 几 杯 。”
天 未 放 晚 ， 南 峰 守 兵 就 点 起 火 把 ， 喽 罗 们 杀 了 一 头 猪 宰 了 一 只 羊 ， 二 十 多 人 一 齐 动 手 ， 忙 忙 碌 碌 ， 一 会 儿肉 也 飘 香 ， 饭 也 飘 香 ， 只 等 吕 亮 令 下 ， 几 个 人 把 酒 打 开 了 ， 大 家 就 急 不 可 耐 地 嚷 嚷 着 大 吃 大 喝 起 来 。
王 彦 明 看 得 出 下 午 比 武 ， 二 寨 主 手 下 的 四 位 首 领 虽 然 有 雅 有 俗 ， 有 被 逼 上 山 ， 也 有 好 事 之 徒 ， 但 心 胸 还 算 坦 荡 ， 是 可 以 与 之 谋 事 之 人 ， 吃 饭 时 ， 就 故 意 坐 在 他 们 旁 边 套 热 乎 ， 四 个 人 因 为 倾 慕 他 的 武 艺 就 兴 奋 地 邀 他 吃 肉 喝 酒 ， 王 彦 明 道 声 别 急 ， 说 ： “ 下 面 守 山 的 弟 兄 没 吃 怎 么 办 ？ ” 曹 汇 仁 似 乎 觉 得 多 问 ， 道 ： “ 那 还 不 简 单 ， 等 一 下 派 人 替 换 。 ” 王 彦 明 看 吕 亮 也 来 到 一 起 ， 道 ： “ 二 寨 主 ， 酒 不 能 多 喝 ， 喝 醉 了 会 出 事 的 。替 换 守 山 口 ， 寨 栅 的 更 不 能 多 喝。” 吕 亮 笑 着 摇 摇 头 ， 说 ： “ 王 兄 弟 别 操 心 怕 死 ， 住 久 了 你 就 会 知 道 ， 这 里 没 有 人 上 来 的 。 ” 王 彦 明 “ 哦 ”了 一 声 ， 点 点 头 ， 想 想 又 道 ： “ 我 们 这 里 吃 呀 喝 的 ， 也 给 高 寨 主 送 一 些 去 吧 ？”
“ 给 他 们 送 去 ？ ” 张 野 把 手 中 的 骨 头 一 甩 ， 一 仰 脖 子 ， 把 一 碗 酒 一 饮 而 尽 ， 愤 愤 地 说 ： “ 哪 次 抢 东 西 回 来 不 是 大 寨 分 得 多 ， 我 们 东 南 北 三 寨 人 加 起 来 有 他 们 两 倍 ， 分 起 东 西 都 是 各 一 半 ， 女 人 抢 了 好 多 个 ， 个 个 都 归 寨 主 的 。 ” 李 采 薇 按 住 他 的 肩 ， 狠 狠 地 说 ： “ 不 让 你 喝 ， 你 偏 要 喝 ， 还 没 喝 三 杯 ， 就 醉 得 不 知 自 己 是 谁 ， 你 快 给 我 闭 嘴 ！ ” 张 野 又 抢 着 喝 了 一 碗 酒 ， 脸 也 发 红 ， 眼 也 发 红 ， 披 的 头 发 散 在 肩 上 ， 脸 被 遮 去 了 一 大 半 ， 十 足 一 个 野 人 模 样 ， 他 站 起 来 ， 愤 愤 不 平 地 说 ： “ 我 为 什 么 不 能 说 ？ 我 们 喝 的 这 些 酒 ， 吃 的 这 些 肉 ， 哪 一 点 不 是 用 弟 兄 们 的 命 换 来 的 。 老 李 ， 我 们 一 共 五 人 上 山 ， 还 想 弄 个 肉 里 睡 酒 里 眠 ， 哨 集 山 林 ， 快 活 神 仙 ， 谁 知 只 剩 下 我 们 两 个 人 ， 要 不 是 我 们 俩 练 了 几 招 ， 上 次 汤 池 坂 的 刘 大 财 主 还 不 要 了 我 们 的 命 ， 奶 奶 的 ， 我 还 要 去 报 仇 。”
家 在 汤 池 的 吴 一 节 笑 道 ： “ 算 了 ， 算 了 ， 我 们 杀 了 他 家 的 儿 子 、 媳 妇 ， 还 把 他 的 女 儿给 寨 主 抢 来 了 ， 他 不 找 我 们 报 仇 也 就 万 幸 了 。”
“ 我 要 亲 自 杀 他 家 的 人 ， 那 次 我 没 有 去 。 ” 张 野 嚷 嚷 不 休 。
“ 还 去 ， 还 去 ， 路 近 的 富 户 也 让 我 们 抢 光 了 ， 穷 百 姓 家 又 能 抢 到 什 么 东 西 。 出 一 趟 远 门 ， 又 要 卧 底 、 引 钱 ， 运 东 西 回 来 又 不 方 便 ， 白 天 走 路 走 不 得 ， 这 日 子 只 怕 越 来 越 难 过 了 。 ”
毛 三 五 想 起 来 此 行 的 使 命 ， 看 王 彦 明 也 在 向 自 己 使 眼 色 ， 停 下 杯 筷 ， 道 ： “ 各 位 ， 要 叫 我 说 ， 我 来 时 还 是 兴 致 高 高 的 ， 你 们 这 一 说 ， 倒 叫 我 冷 了 胆 ， 另 外 杀 来 杀 去 的 ， 结 的 冤 孽 也 就 大 了 ， 你 想 ， 好 端 端 的 一 个 人 家 突 然 被 我 们 抢 劫 一 空 ， 弄 不 好 还 把 他 们 人 杀 了 ， 你 说 这 于 心 何 忍 ！ '
张 野 边 大 口 吃 肉 ， 又 说 起 来 ： “ 毛 兄 弟 ， 不 杀 人 掠 货 还 叫 强 盗 吗 ？ 别 忘 了 ， 我 们 是 刀 刃 上 找 日 子 的 强 盗。”
毛 三七 故 意 叫 起 来 ： “ 杀 人 、 抢 东 西 我 都 不 行 ， 不 忍 心 ， 我 爹 说 我 们 家 跑 到 这 儿 来 住 ， 就 是 我 们 家 宋 亡 之 际 叫 人 洗 劫 一 空 ， 我 祖 父 、 祖 母 情 急 拼 命 ， 被 他 们 一 刀 一 个 杀 了 ， 我 怎 么 能 去 杀 人 呢 ？ ”
曹 汇 仁 看 了 看 吕 亮 ， 见 他 听 着 无 动 于 衷 ， 只 顾 吃 肉 品 酒 ， 站 起 来 ， 道 ： “ 毛 兄 弟 ， 你 说 这 些 干 什 么 ？ 要 不 是 你 是 我 们 吕 哥 的 朋 友 ， 我 怀 疑 你 是 来 探 山 的 奸 细 呢 ？ ” 一 句 话 说 得 毛 三 七 呆 呆 地 站 起 来 不 敢 作 声 。
王 彦 明 笑 了 笑 ， 拉 着 二 人 坐 下 ， 道 ： “ 曹 大 哥 别 急 嘛 ， 俗 话 说 逼 上 梁 山 ， 不 逼 谁 又 自 愿 上 梁 山 ， 拿 吕 大 哥 来 说 吧 ， 还 不 是 有 一 段 血 泪 家 仇 ， 才 逃 亡 到 这 里 的 。 在 坐 各 位 弟 兄 中 ， 谁 无 父 母 亲 友 、 兄 弟 、 妻 子 ， 要 是 一 旦 被 人 所 害 ， 我 们 焉 能 不 心 肝 痛 裂 ， 报 仇 雪 恨 。 人 同 此 心 ， 心 同 此 理 ， 我 虽 也 上 山 ， 只 因 生 活 无 着 ， 又 怕 误 了 学 的 几 招 武 艺 ， 我 就 是 冲 着 吕 大 哥 血 性 男 儿 ， 训 戒 部 下 不 轻 易 杀 人 之 故 来 的 ， 杀 孽 太 多 ， 江 湖 上 怨 怨 相 报 何 时 能 了 。”
曹 汇 仁 还 要 说 什 么 ， 吕 亮 大 声 叫 道 ： “ 都 不 要 争 吵 了 ， 人 生 得 乐 且 乐 ， 大 家 再 痛 快 地 喝 几 杯 ， 谁 再 扯 刚 才 的 话 题 ， 就 算 违 了 酒 令 ， 酒 令 如 军 令 。 ” 于 是 又 是 呼 幺 喝 六 ， 猜 拳 行 令 ， 喝 了 起 来 。 不 少 人 佩 服 王 彦 明 的 武 艺 ， 都 把 酒 碗 端 过 来 ， 陪 的 陪 ， 敬 的 敬 ， 好 在 王 彦 明 酒 量 大 ， 又 怕 推 辞 ， 让 吕 亮 起 疑 ， 放 开 量 喝 了 十 黑 瓷 碗 ， 吓 得 一 些 小 喽 罗 直 伸 舌 头 。 王 彦 明 笑 道 ： “ 当 年 武 松 过 景 阳 冈 ， 连 喝 十 八 碗 还 打 死 了 大 老 虎 ， 我 这 里 吃 喝 完 了 就 睡 觉 又 怕 什 么 ？ ”
第 二 日 ， 王 彦 明 反 复 想 想 ， 觉 得 应 该 争 取 吕 亮 这 一 支 人 ， 可 以 跟 他 摊 牌 了 ， 可 是 一 天 到 晚 也 找 不 到 空 儿 ， 直 到 晚 上 ， 正 在 思 考 着 打 什 么 主 意 单 独 会 他 ， 想 不 到 吕 亮 主 动 约 他 出 去 走 走 。 王 彦 明 心 想 莫 非 吕 亮 看 出 了 自 己 的 底 细 ， 不 过 此 人 的 主 动 看 不 出 恶 意 ， 他 看 看 毛 氏 弟 兄 ， 他 们 已 觉 察 ， 王 彦 明 释 然 一 笑 ， 随 吕 亮 走 了 出 来 。
时 至 暮 春 ， 山 林 间 ， 枝 头 初 绿 ， 野 桃 花 开 ， 清 清 新 新 ， 香 气 醉 人 ， 弯 弯 的 月 亮 挂 在 深 遂 的 天 宇 上 ， 淡 淡 的 月 光 照 得 这 白 云 山 如 幻 如 梦 。 看 得 出 来 ， 王 彦 明 和 吕 亮 心 情 是 紧 张 的 ， 互 相 戒 备 着 ， 也 看 得 出 来 ， 这 美 妙 的 山 景 解 开 了 二 人 心 头 绷 紧 的 弦 ， 很 多 年 以 后 ， 二 人 都 感 觉 到 自 己 身 上 的 文 气 太 重 ， 想 信 人 世 间 毕 竟 是 美 好 的 。
吕 亮 先 开 口 ， 说 ： “ 王 兄 弟 ， 你 上 山 已 有 二 日 了 ， 还 习 惯 吗 ？ ”
“蒙 二 寨 主 关 心 ， 还 好 ， 还 好 。 ”
“ 兄 弟 ， 我 看 你 文 韬 武 略 ， 气 宇 轩 昂 ， 这 小 小 山 寨 岂 不 辱 没 了 你 的 大 才 吗 ？
“二 寨 主 过 奖 了 。诗 赋 抒 情 岂 是 文 韬 ， 刀 棍 小 技 ， 怎 称 武 略 。 ”
“‘长 啸 抒 胸 襟 ， 大 地 任 纵 横 。’ 不 知 出 此 言 者 乃 何 等 之 人 ， 心 中 有 何 等 大 志 ？ ”
王 彦 明 微 微 一 笑 ， 道 ： “ 人 生 在 世 ， 要 论 定 当 先 论 人 品 、 心 肠 ， 其 次 才 是 才 干 与 事 业 啊 。”
“ 是 啊 ， 是 啊 ， 三 公 子 ， 今 听 此 言 ， 果 然 名 不 虚 传 。”
王 彦 明 一 惊 ， 潜 意 识 地 挪 动 一 步 ， 脚 踩 乾 坤 方 位 ， 见 吕 亮 并 无 攻 击 之 意 ， 笑 道 ： “ 吕 兄 过 奖 了 ， 吕 兄 既 知 我 是 谁 ， 为 何 今 日 才 说 ？ ”
“ 你 来 时 ， 我 看 你 气 度 不 凡 ， 心 中 起 疑 ， 再 看 你 额 印 七 星 ， 眉 含 俊 彩 ， 就 想 起 曾 听 说 过 的 七 丈 河 王 三 公 子 ， 正 好 大 寨 主 让 我 派 人 下 山 打 听 你 的 虚 实 ， 下 午 上 山 的 人 回 来 告 诉 了 我 。 王 彦 明 心 中 一 凛 ， 那 日 看 高 川 竟 是 草 包 ， 险 误 大 事 ， 好 在 吕 亮 将 这 事 告 诉 自 己 ， 已 不 用 介 意 了 ， 当 下 抱 拳 致 意 ， 道： “ 吕 兄 高 义 ， 在 下 决 不 相 忘 。不 瞒 吕 兄 ， 我 因 从 割 肚 去 响 肠 祭 祖，遇 盗 转 道 牛筋 岭，又 遇 你 们 据 山 挡 道， 知 贵 寨 打 家 劫 舍 ， 为 害 地 方 ， 山 下 梅 员 外 家 财 被 掳 尽 ， 女 儿 被 抢 来 ， 故 发 誓 扫 平 山 寨 ， 消 灭 元 凶 。 现 在 我 二 兄 彦 良 、 师 傅 孙 涛 已 聚 乡 民 两 百 ， 前 来 封 住 各 个 山 口 ， 只 待 一 声 令 下 ， 白 云 山 上 必 然 刀 光 剑 影 ， 玉 石 俱 焚 。 吕 兄 ， 你 才 能 出 众 ， 武 艺 超 群 ， 为 何 在 此 干 起 伤 天 害 理 之 事 ， 杀 人 掠 货 ， 掠 人 妻 女 ， 谁 人 无 父 母 兄 妹 ， 谁 人 又 无 天 理 良 知 ， 吕 兄 ， 你 不 是 为 报 令 妹 遭 人 抢 劫 之 仇 才 流 落 他 乡 的 吗 ？ ”
吕 亮 长 叹 一 声 ， “ 我 练 武 出 来 ， 想 的 是 匡 扶 正 义 ， 扬 名 江 湖 ， 谁 知 落 到 这 个 地 步 ， 也 正 是 妹 妹 的 事 ， 我 对 高 寨 主 的 行 为 极 力 规 劝 ， 可 是 高 兄 总 是 不 听 。”
“ 人 有 善 恶 之 分 ， 才 有 高 低 之 别 ， 有 些 大 凶 大 恶 之 人 岂 是 几 句 话 劝 得 了 的 ， 不 过 善 恶 到 头 终 有 报 ， 古 今 无 人 逃 过 此 理 ， 你 想 干 此 抢 劫 、 害 命 的 勾 当 ， 白 道 之 人 嫉 恶 如 仇 ， 不 除 不 快 ， 黑 道 之 人 互 相 倾 扎 ， 又 要 买 得 好 名 也 会 毫 无 留 情 ， 官 府 再 坏 ， 见 贼 也 会 围 剿 ， 百 姓 深 受 其 害 ， 谁 不 切 齿 拼 命 ， 此 等 天 怨 人 怒 、 人 神 共 弃 之 事 ， 我 兄 千 万 不 能 执 迷 不 悟 。 ”
吕 亮 又 是 长 叹 一 声 ， 指 指 路 旁 的 石 头 ， 两 人 坐 了 下 来 。
“ 吕 兄 ， 昨 日 夜 宴， 你 的 部 下 就 有 人 说 再 占 山 下 去 ， 即 便 无 人 来 剿 ， 也 是 日 暮 途 穷 ； 为 今 之 计 ， 劝 我 兄 仗 义 灭 亲 ， 率 部 倒 戈 ， 共 灭 元 凶 ， 将 功 折 过 ， 你 看 如 何 ？ ”
“ 公 子 ， 非 是 我 执 迷 不 悟 ， 我 何 常 不 是 痛 恨 自 己 走 错 了 路 ， 但 高 川 虽 为 人 阴 险 毒 辣 ， 杀 人 如 麻 ， 对 我 却 是 照 顾 提 携 ， 恩 重 如 山 。”
“ 非 也 ， 想 我 兄 与 他 道 虽 同 ， 志 不 合 ， 怎 能 是 恩 义 之 人 。”
“ 最 啊 ， 公 子 所 见 深 遂 ， 我 与 他 因 许 多 事 看 法 不 同 ， 有 过 不 少 争 吵 ， 尤 其 今 年 ， 争 得 最 多 ， 几 次 宴 席 不 欢 而 散 ， 心 中 一 直 不 痛 快 ， 但 叫 我 背 叛 害 他 ， 叫 我 怎 忍 心 下 手 ， 况 且 我 的 弟 兄 对 他 虽 有 怨 恨 ， 但 不 助 他 守 寨 ， 寨 破 之 后 又 如 何 是 好 ？”
王 彦 明 朗 声 一 笑 ， 站 起 来 拍 拍 吕 亮 宽 大 的 肩 膀 ， 道 ： “ 我 兄 忠 义 ， 令 人 钦 佩 ， 吕 兄 仗 人 间 大 义 ， 开 寨 借 道 ， 劝 东 北 二 寨 投 降 ， 助 我 荡 平 山 寨 ， 念 兄 弟 情 份 ， 就 袖 手 旁 观 ， 不 动 手 破 大 寨 ， 你 看 如 何 ？ ”
“好。”吕 亮 应 声 干 脆 。
“ 事 成 之 后 ， 投 降 ， 反 正 弟 兄 愿 回 去 的 ， 我 发 给 路 费 ， 不 回 去 的 ， 我 家 虽 不 是 富 甲 一 方 ， 也 有 良 田 百 顷 ， 你 可 以 带 他 们 在 我 家 住 下 ， 另 外 ， 山 下 梅 员 外 意 将 大 小 梅 河 全 送 给 我 ， 可 能 我 家 会 买 下 ， 到 时 候 也 可 任 你 选 ， 开 田 辟 地 ， 躬 耕 陇 亩 ， 读 书 论 剑 ， 暂 作 生 计 。”
“ 公 子 慷 慨 大 方 ， 豪 气 干 云 ， 我 先 带 弟 兄 们 开 恳 梅 河 ， 屯 田 积 谷 ， 等 将 来 若 有 时 机 ， 当 辅 公 子 跃 马 横 枪 ， 扫 平 天 下 ， 逐 鹿 中 原 。”
王 彦 明 一 笑 ， 道 ： “ 这 话 不 必 多 谈 ， 现 在 我 们 计 议 一 下 破 寨 之 策 。
两 人 走 回 南 寨 大 棚 ， 毛 三 五 、 毛 三 七 正 在 门 口 焦 急 地 张 望 ， 王 彦 明 叮 嘱 他 们 在 门 中 仔 细 把 守 ， 与 吕 亮 回 到 吕 亮 内 室 密 谈 起 来 。
4
三 日 后 ， 带 领 两 百 壮 丁 潜 至 毛 家 坂 、 张 坂 的 一 带 的 王 彦 良 接 到 毛 氏 弟 兄 送 的 信 函 ， 白 云 山  南 寨 吕 亮三 十 人 、 三 寨 主 东 寨 赵 薇 二 十 人 也 被 策 反 ， 只 有 西 北 二 寨 一 个 山 势 险 峻 ， 一 个 地 盘 广 大 ， 寨 墙 坚 固 ， 强 人 众 多 ， 将 近 百 人 ， 凭 险 而 守 ， 易 守 难 攻 ， 但 山 寨 创 建 时 间 不 长 ， 从 未 逢 敌 ， 戒 备 松 懈 ， 纯 属 乌 合 之 众 ， 但 若 强 攻 ， 必 有 伤 亡 ， 以 智 取 为 上 。 当 下 王 彦 良 与 孙 涛 计 议 已 定 ， 让 壮 丁 白 日 睡 觉 ， 天 黑 吃 饭 ， 饭 后 整 顿 器 械 ， 由 毛 三 五 带 路 从 南 边 上 山 ， 毛 三 七 首 先 回 山 ， 告 知 山 下 情 形 。
时 为 顺 帝 至 正 七 年 暮 春 三 月 ， 这 天 下 午 ， 吕 亮 以 切 磋 武 艺 为 名 ， 请 来 赵 薇 及 他 手 下 三 个 少 年 小 头 目 王 君 玉 、 郑 萦 阳 、 洪 仲 与 王 彦 明 相 见 ， 这 三 个 人 各 有 特 色 ， 王 君 玉 、 郑 萦 阳 能 文 能 武 ， 为 人 机 敏 ， 常 为 山 寨 四 处 侦 探 消 息 ， 洪 仲 与 曹 汇 仁 长 得 十 分
相 似 ， 无 论 身 体 还 是 面 貌 ， 另 外 两 人 都 善 使 双 剑 ， 善 于 树 间 奔 跃 ， 吕 亮 又 召 集 手 下 四 个 小 头 目 曹 汇 仁 、 吴 一 节 、 李 采 薇 、 张 野 来 到 后 大 棚 ， 派 人 把 守 ， 禁 止 喽 罗 出 人 。 吕 亮 把 事 情 跟 四 人 说 了 。 又 说 ： “ 四 位 跟 我 生 死 之 交 ， 赵 兄 弟 与 我 们 素 日 相 得 ， 我 今 日 下 决 心 洗 心 革 面 、 重 新 做 人 ， 四 位 若 跟 我 干 ， 我 吕 某 决 不 负 你 们 ， 若 不 干 ， 愿 意 回 去 ， 我 亲 自 送 你 们 ， 若 去 告 密 ， 我 也 一 样 不 拦 。 ” 四 天 罡 站 起 来 ， 曹 汇 仁 道 ：    “ 我 们 这 几 天 也 看 出 了 三 公 子 的 来 头 与 大 哥 的 心 思 ， 我 们 合 计 好 了 ， 跟 你 干 。 ” 五 大 三 粗 、 性 情 急 躁 的 赵 微 边 站 起 来 ， 拍 着 胸 脯 ， 说 ： “ 吕 哥 对 我 有 救 命 之 恩 ， 三 公 子 也 是 仗 义 之 人 ， 你 们 说 怎 么 干 就 怎 么 干 。”吕 亮 十 分 激 动 ， 一 拍 桌 子 ， 两 个 小 喽 罗 端 来 四 个 黑 瓷 碗 倒 上 酒 ， 然 后 退 了 出 去 ， 吕 亮 将 自 己 面 前 的 一 碗 端 起 来 ， 一 饮 而 尽 ， 然 后 举 过 来 ， 四 面 照 照 ， 说 ： “ 吕 某 决 不 辜 负 各 位 兄 弟 赤 诚 之 心 。 ” 众 人 都 把 酒 喝 干 了 。 王 彦 明 将 碗 放 在 桌 上 ， 道 ： “ 吕 兄 之 言 ， 亦 是 我 意 ， 只 是 今 日 必 有 一 万 全 之 策 打 破 西 北 二 寨 ， 且 免 伤 亡 。 ” 赵 薇 笑 道 ： “三 公 子 不 必 多 虑 ， 我 两 寨 人 数 虽 只 有 五 十 ， 刚 到一 半 ， 但 我 们 日 日 在 饮 马 塘 训 练 ， 皆 为 精 锐 ， 大 寨 高 川 ， 北 寨 方 中 ， 只 知 强 抢 民 女 ， 纵 情 玩 乐 ， 抡 起 刀 枪 没 有 什 么 名 堂 了 。”
李 采 薇 道 ： “ 高 川 心 无 大 志 ， 荒 淫 成 性 ， 今 日 之 祸 ， 咎 由 自 取 。 吕 大 哥 不 愿 动 手 ， 我 和 野 人 去 诈 开 寨 门 ， 杀 他 个 片 甲 不 留 。”
王 彦 明 抓 住 他 们 二 人 的 手 ， 说 ： “ 好 ， 有 二 位 兄 长 鼎 力 相 助 ， 何 愁 大 事 不 成 。”
赵 微 生 怕 别 人 抢 了 大 功 似 地 ， 道 ： “ 你 们 打 大 寨 ， 我 打 北 寨 ， 方 中 依 仗 当 地 人 、 当 地 兵 ， 从 不 把 我 放 在 眼 里 ， 尽 给 小 鞋 我 穿 ， 他 们 每 寨 五 十 、 四 十 ， 只 有 我 寨 二 十 人 ， 连 二 寨 主 也 比 他 三 寨 主 小 ， 只 有 三 十 人 ， 看 我 今 日 不 亲 手 宰 了 他 。”
王 彦 明 紧 紧 拉 着 赵 薇 的 手 ， 连 声 称 谢 。 吕 亮 道 ： “ 事 情 就 这 么 定 了 ， 晚 上 请 赵 兄 将 你 的 人 借 故 全 带 到 南 寨 ， 吃 饭 后 宣 布 此 事 ， 只 是 手 下 兵 丁 有 不 同 意 者 ， 也 想 个 办 法 。”
“ 那 有 什 么 ， 杀 了 算 了 。 ” 赵 微 拍 拍 腰 上 挎 的 大 环 刀 。
“ 那 倒 不 必 。 ” 王 彦 明 笑 道 ： “ 我 们 人 手 足 ， 不 劳 手 下 弟 兄 助 战 ， 只 要 他 们 互 相 监 视 着 ， 再 由 吕 兄 和 几 个 心 腹 弟 兄 把 好 门 户 ， 不 准 任 何 人 出 门 ， 就 行 了 。”
一 更 时 分 ， 毛 三 七 来 到 南 寨 ， 告 知 山 下 消 息 ， 孙 涛 的 队 伍 就 摸 上 来 了 ， 王 彦 明 与 赵 微 、 曹 汇 仁 、 李 采 薇 在 山 口 迎 接 ， 王 彦 良 、 葛 选 、 葛 东 、 葛 南 走 在 前 面 ， 兄 弟 初 次 战 场 相 逢 ， 大 战 在 即 ， 手 拉 在 一 起 激 动 万 分 ， 一 会 儿 ， 孙 涛 也 上 来 了 ， 王 彦 明 把 双 方 介 绍 了 一 番 ， 于 是 将 队 伍 带 到 南 寨 之 下 ， 采 取 包 围 之 势 ， 下 令 一 边 休 息 ， 一 边 准 备 冲 杀 ， 王 彦 良 、 孙 涛 、 葛 选 、 葛 东 随 王 彦 明 他 们 走 进 大 棚 与 吕 亮 他 们 相 见 ， 吕 亮 已 把 两 寨 人 全 部 集 在 一 起 ， 现 在 见 时 机 已 到 ， 手 按 宝 剑 一 声 断 喝 ， 手 下 几 十 号 人 早 已 预 知 有 重 大 变 故 ， 见 王 彦 良 他 们 进 来 ， 就 互 相 咬 着 耳 朵 ， 猜 度 、 议 论 ， 现 在 全 被 喝 声 吓 得 站 起 来 。
吕 亮 大 声 道 ： “ 弟 兄 们 ， 这 是 七 丈 河 来 的 王 二 公 子 王 彦 良 ， 王 三 公 子 王 彦 明 和 孙 涛 师 傅 ， 他 们 要 为 民 除 害 ， 已 带 两 百 壮 丁 打 上 了 白 云 山 ， 包 围 了 我 们 ， 我 和 赵 微 兄 弟 早 已 不 想 干 这 伤 天 害 理 的 强 盗 勾 当 ， 也 不 忍 心 弟 兄 们 在 这 里 日 暮 途 穷 ， 坐 以 待 毙 ， 决 定 弃 暗 投 明 ， 响 应 二 位 公 子 ， 愿 意 跟 我 们 干 的 ， 放 下 枪 械 ， 坐 在 一 旁 ， 不 愿 干 的 ， 先 杀 了 我 ， 再 去 投 大 寨 ， 我 决 不 还 手 。”
四 天 罡 商 量 好 了 ， 一 齐 抛 下 刀 剑 ， 大 叫 ： “ 跟 吕 大 哥 、 赵 大 哥 干 ！”
五 十 来 人 齐 声 答 应 ， 抛 下 刀 剑 ， 其 中 就 是 有 反 对 的 ， 知 势 已 难 挽 ， 自 然 见 风 使 舵 。
王 彦 良 、 王 彦 明 也 安 慰 了 众 人 几 句 。 三 更 过 后 ， 兵 分 两 路 ， 直 攻 西 、 北 二 搴 。
王 彦 良 、 王 彦 明 、 葛 选 、 葛 东 由 李 采 薇 、 张 野 带 路 ， 向 西 寨 摸 去 ， 一 百 二 十 多 人 暗 藏 火 把 ， 跟 在 后 边 ， 一 会 儿 遇 到 了 两 个 强 盗 喝 喊 ， 李 采 微 应 声 到 大 寨 有 急 事 ， 众人 走 到 旁 边 ， 李 、 张 二 人 一 人 一 刀 捅 过 去 了 ， 就 把 那 两 个 强 盗 杀 了 。 又 走 了 一 程 ， 杀 了 两 个 守 路 的 强 盗 ， 等 了 一 阵 ， 看 看 北 方 有 火 光 信 号 ， 就 向 大 门 移 动 ， 想 不 到 守 门 的 强 盗 有 火 把 照 明 ， 看 出 了 破 绽 ， 大 喊 不 好 ， 就 往 里 跑 ， 葛 选 早 有 准 备 ， 手 一 抖 ， 两 支 飞 镖 从 栅 栏 空 隙 中 飞 过 去 ， 两 个 小 盗 惨 叫 倒 地 ， 王 彦 良 、 葛 东 连 忙 架 起 人 梯 ， 王 彦 良 爬 上 围 着 的 大 圆 木 跳 下 去 ， 解 开 锁 门 的 铁 链 ， 打 开 大 门 。 王 彦 明 一 声 喊 ： “ 点 火 ， 冲 ！ 捉 人 ！ ” 顿 时 火 把 全 明 ， 杀 声 震 天 ， 冲 了 进 去 ， 里 面 的 强 盗 从 梦 中 惊 醒 ， 衣 还 没 有 穿 ， 外 面 一 百 多 人 的 火 把 、 刀 光 与 杀 声 把 他 们 吓 得 不 知 所 措 ， 他 们 哪 里 见 过 这 个 阵 势 ， 很 多 举 手 投 降 ， 抵 抗 的 一 律 被 杀 。 与 此 同 时 ， 王 彦 良 由 李 采 薇 、 张 野 人 带 路 直 冲 大 棚 ， 高 川 的 十 来 个 心 腹 睡 在 外 厢 几 间 ， 全 都 惊 醒 ， 他 们 衣 不 解 体 ， 刀 摆 手 旁 ， 爬 起 来 ， 就 往 外 冲 ， 一 时 间 ， 刀 枪 相 击 ， 杀 成 一 团 ， 王 彦 良 、 李 采 薇 、 张 野 是 久 训 之 身 ， 高 川 亲 信 是 梦 中 惊 醒 ， 又 从 未 见 过 阵 ， 一 会 儿 东 倒 西 歪 ， 全 被 壮 丁 们 收 拾 了 ， 众 人 要 找 高 川 ， 向 后 屋 挪 过 去 ， 防 止 偷 袭 ， 突 然 “ 嗖 、 嗖 " 两 声 ， 两 道 寒 光 一 闪 ， 两 支 飞 镖 打 中 了 走 在 前 边 的 李 采 薇 、 张 野 。 后 面 的 人 慌 忙 闪 在 一 边 。 葛 选 慌 忙 向 黑 暗 打 去几 个 飞 镖 ， 一 听 ， 没 打 着 人 ， 王 彦 良 从 后 面 壮 丁 手 中 接 过 几 个 火 把 掷 过 去 ， 只 见 高 川 打 开 大 棚 后 门 逃 跑 ， 估 计 慌 乱 中 ， 手 上 已 没 有 飞 镖 ， 飞 快 地 追 了 过 去 ， 王 彦 明 俯 身 看 看 张 李 二 人 伤 势 不 轻 ， 一 边 叫 人 抬 出 去 包 扎 ， 等 孙 师 傅 来 救 治 ， 一 边 招 呼 几 个 年 大 老 实 的 人 进 去 解 救 被 掳 的 妇 女 ， 自 己 也 跟 着 追 了 出 去 。一会 儿，王 彦 良 杀 了 高 川 。
西 寨 已 平 ， 王 彦 良 派 三 弟 带 人 清 理 战 场 ， 自 己 与 储 岚 、 储 芳 等 四 五 十 人 夹 攻 北 寨 ， 西 北 二 寨 相 距 不 远 ， 一 路 上 火 焰 呼 叫 ， 群 情 激 愤 ， 到 了 北 寨 ， 寨 早 已 破 ， 孙 涛 、 赵 微 引 一 些 人 追 杀 逃 敌 未 回 ， 葛 南 带 人 出 来 迎 接 ， 葛 南 报 告 说 ： 赵 微 的 人 与 方 积 怨 很 深 ， 摸 进 寨 后 ， 见 人 就 杀 ， 北 寨 之 人 被 杀 不 少 ， 过 了 很 长 时 间 ， 孙 涛 他 们 捉 了 十 多 人 回 来 ， 后 面 跟 着 一 些 当 地 百 姓 ， 很 快 所 有 的 人 齐 集 大 寨 ， 欢 声 雷 动 ， 笑 语 飞 扬 ， 四 乡 百 姓 陆 续 上 山 。 第 二 天 ， 上 山 的 百 姓 已 有 千 人 ， 他 们 竟 相 传 扬 ， 歌 颂 王 二 公 子 、 王 三 公 子 的 恩 德 ， 来 向 他 们 拜 谢 。 吕 亮 、 赵 微 及 手 下 反 正 的 弟 兄 看 到 民 心 如 此 ， 深 悔 以 前 的 作 为， 躲 在 大 棚 内 不 敢 出 来 。
中 午 时 分 ， 王 彦 良 宣 布 ： 山 寨 所 掳 女 子 、 牛 羊 、 器 具 交 亲 人 及 地 方 认 证 发 回 ； 金 银 财 物 分 一 部 分 安 抚 被 山 贼 所 害 的 人 家 ， 一 部 分 分 赏 这 次 破 寨 的 壮 丁 及 反 正 的 兵 丁 ； 反 正 及 被 掳 的 强 盗 一 百 多 人 先 行 认 证 登 记 ； 愿 意 回 去 的 发 给 路 资 ， 不 得 再 为 害 乡 里 ， 若 有 劣 迹 ， 一 被 发 现 ， 就 是 逃 到 天 涯 海 角 也 要 追 杀 ， 并 让 他 们 写 了 保 证 书 方 才 走 人 ， 不 愿 回 家 的 有 吕 亮 、 赵 微 、 四 天 罡 、 三 小 将 等 四 十 多 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