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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蒋介石为何要建立特务组织
蒋介石建立特务组织,与其早期经历与性格有关。蒋早年家境一度不错,但因丧父而迅速中落,又受乡吏欺侮,体验了世态炎凉。这形成了他复杂的性格:固执、倔强、多疑与以自我为中心。他年轻时留学日本,接受过粗浅的军国主义教育,与陈其美交谊,这些经历铸成了他蛮干、注重情报搜集和效忠个人的特殊心态,这是他组织特工机构的思想根源。辛亥革命后,蒋介石在上海暗杀了光复会首领陶成章,并未留下把柄,这次成功的经历让其过了把「特工瘾」。
然而,蒋介石在国民党内崛起后的头几年,并未立即着手建立特务组织,他在1932年才付诸行动,与当时的蒋在国民党内的地位、处境及国内外形势有关。南京国民政府成立后,蒋介石的权力始终受到了来自党内反蒋派系的挑战,1931年蒋遭胡汉民、汪精卫与两广地方实力派的联合逼迫,被迫下野。这次下野经历使他对各级党部的组织能力、干部对其个人的忠诚均怀疑虑。痛定思痛,如何在党内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核心组织,成为了摆在蒋介石面前的课题。恰在此时,后来成为复兴社核物的刘健群、康泽等向蒋介石建言,主张在保留国民党旧躯壳的前提下,重建一个新的政党形态的秘密组织。
刘健群在《贡献一点整理本党的意见》中提到,当前的国民党「不仅与民众相脱离,党与党员亦日趋隔膜。党的领袖与党员的关系只有互相利用,党的领袖根本看不清谁是忠实的党员。」刘健群向蒋提出,要在国民党内另建一种新的组织,「以充的内容,建造党的灵魂。」康泽则在研究了苏联的「格伯乌」(即克格勃)的结构后,非常推崇这种「挑选最忠实的党员来参加工作的,它和党有密切的联系」的组织,他向蒋介石建议「我们需要一个意义更广泛足资号召的组织,『格伯乌』只能是当中的一部分。」
蒋介石对刘健群和康泽的建议持十分肯定态度,鼓励他们放手去实行。1932年蒋介石重新上台后,组建特务组织的工作就提上了议事日程,他的日记中不时有相应的记载,而此前的日记中并无太多关于特务组织的内容。蒋介石建立特务组织,在当时有两个最直接的需要:
一是推行「攘外安内」政策。九一八事变后,蒋介石推行「攘外必先安内」政策,其建立特务组织,就是要推行这一政策。蒋介石认为,国内反对其「攘外安内」政策的人颇多,不能集中意志与力量以完成统一国家与对日作战的准备。他在对励志社的演讲中强调要「攘外安内」,为秘密组织制订的誓言中,也有「抗日除奸,为党牺牲」等语:
下午,与妻回陵园居住。往励志社与各同志会晤,自觉忍痛不堪也。余对大局贡献以外交问题非先统一国内不可。(《日记》,1932年1月22日)晚,与贺(衷寒)、康(泽)等生谈组织事,必欲组织一秘密奋斗、人尽其才,控置全国之机关,方得完成革命。如仅普通组织,则必腐化消灭也。乃得数语,曰「抗日锄奸,为党牺牲,实行主义,革命革心,矢勇矢勤,严守秘密,服从命令,愿受极刑。(《日记》,1932年2月21日)
康泽回忆说,1932年3月下旬,蒋介石召集他们开会时说:「现在最亟待解决的问题是剿匪,我们以『攘外必先安内,安内必先剿匪』为我们的方针,历史上无有不是『内安』才能『攘外』的。我们决定这样做,并且也就这样宣传。」
二是要剪除党内政敌。蒋介石复职后,对党内的反对派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后快。他日记中多次将政敌称之为「反动派」:下午与(宋)子文、(汪)精卫谈话,汪有以允许其他政党存在之意,余谓此事非开全国代表大会不能解决。余决力争,不顾反动派之反对也。(《日记》1932年3月28日)
在蒋介石看来,对党内的反动派,必须加以监视、制裁,以致消灭。他在日记中明确表示要利用侦探特工组织剪除政敌、加强个人权力:
组织政党彻底革命,必先组织侦探队,防止内部叛乱,制裁一切反动,监督党员腐化,宣传领袖主张,强制社会执行,此侦探队之任务。而侦探队之训练与组织指挥运用则须另订也。(《日记》,1932年2月17日)
蒋介石建立特务组织,还与当时流行的「德国模式」与法西斯主义有关。德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败国,但其短期内迅速崛起,再度成为世界强国,这引起了国人的注意。蒋介石对德国经验相当有兴趣,他采用「亲德」政策,聘请德国军事顾问对军队进行整训,自己也时常听取顾问的各种建议。或许是受德国顾问的影响,1932年初他一直在读《俾斯麦传》,在1932年3月3日、5日、7日、9日、15日、18日、30日及5月4日的日记中,都有读《俾斯麦传》的记载,如「下午,来汤山休息,看《俾斯麦传》,视察学校。」(《日记》,1932年3月7日)「上午,批阅,会客,看《俾斯麦传》,到参部传见部员。」(《日记》,1932年5月4日)。该书对俾斯麦「铁血政策」的渲染及对普鲁士精神的颂扬,深入蒋氏心中,对其思想不无影响。从日记看,蒋介石对法西斯主义有所研究,内心钦佩。蒋希望的是建立秘密的、效忠个人、听命于自己的组织。他在日记中写道:
今日革命军人同志会开成立大会,结论以「亲爱精诚」之外,加以「礼义廉耻」四字,方足以医今日青年之病也。而「铁血」二字,尤未提出。(《日记》,1932年4月16日)
二、蒋介石支持力行社成立
为了解现代特务组织的特性,蒋介石身体力行,认真研读情报学的理论书籍,与陈立夫等人研讨,每有心得,便随笔记录:上午,看情报书,会客。(《日记》,1932年4月22日)
上午,看情报。情报之学,一言以蔽之,曰利用对象中之现象之现象而已……此时插人于目的敌中,乃为唯一之要件。志之。晚,与(陈)立夫谈情报事。(《日记》,1932年4月24日)
五时起床,看情报学。下午,与(宋)子文谈话,会客,看情报学完。修正讲演稿。(《日记》,1932年4月25日)
蒋介石后来支持戴笠等人改善电讯设备、鼓励特务活动注入警察系统、开办政训班等,都与他的情报素养有关。
蒋日记中反映出,他直接推动了复兴社特务组织的建立,包括选拔干部、多次亲临训话、拨款资助等。蒋十分注重特务人才的选拔,在日记中常提到对一些「可造之才」的观察,甚至将特务人才作为其干部人选的主要来源,提出「选人以情报班、军校侍卫宪警为基。」(《日记》,1932年4月28日)他在1932年日记中提到的复兴社骨干,包括刘健群、李士珍、邓文仪、贺衷寒、康泽、郑介民、滕杰、戴笠、乔干梁、蒋坚忍等,这些人日后都是国民党特工的要角。他对刘健君的评价是「有见解之青年」,对李士珍的评价是「可造之才」。读过蒋日记的人都对其论人之苛有深刻印象,他对刘、李的评价之高,实属难得。这与刘健群等对他个人的极度忠诚有关。
在力行社成立前后,蒋介石不断地对其干部及成员训话,听取工作报告,督促其组织的发展:「下午,与力行社干事谈话。」(《日记》,1932年3月8日)「晚,与力行社干部谈话。」(《日记》,1932年3月21日)「问康泽与(刘)健群谈话情形,转约郑校教官,戴约何浩若谈话,约徐谟谈话。求人不得,只有建立团体,集中建立团体,集贤聚才以代之。」(《日记》,1932年4月8日)力行社成立时,蒋亲自出席,并「训话一时余。」(《日记》1932年3月29日)
有个细节可以证明蒋介石对力行社工作的格外重视,蒋的作息时间较刻板,通常晚11时前后睡觉,但他有几次对力行社干部的训话,持续到了午夜12时,有几天日记中记道:「晚,宴客,对力行社听取报告,训话,至十二时。」(《日记》,1932年4月9日)「晚,力行社干事来会议,至十二时完。」(《日记》,1932年4月25日)
特务组织与工作的发展,直接影响到蒋情绪的起伏,日记中有:「与力行社谈话,组织无甚进步也。」(《日记》,1932年4月4日)「与康泽、戴笠谈话,……各地特务组织亦有研究,较有进步也。」(《日记》,1932年4月9日)「与训练班讲话,情报人员与组织无甚进步,焦急之至也。但自嫌无进步,而实或有进步也。」(《日记》,1932年4月26日)
据力行社成员回忆,其总会的全部经费除所收会社员的会费外,都由蒋介石在军事委员会的特别费项下拨给,特务处的特务经费则不在总会经费预算之内,而由特务处长戴笠自行造具预算,直接报经蒋介石核拨,其经费总额,据说较之总会的全部经费,至少约在10倍以上。这在蒋介石日记中得到了印证,他在4月13日中就记了「发力行社经费。」
蒋介石还十分注重特务组织的扩大。复兴社特务处成立后不久,就取得了杭州警官学校训练特务化警官的权力,蒋介石提出要「组织杭州警察班」。(《日记》,1932年5月14日),并在1932年6月派戴笠为杭州浙江警官学校政治特派员。戴笠以「培训警官」为名,将该校作为培养特务的摇篮,开设了甲、乙、丙三种特训班及电讯班,使之成为特务系统最早的培训基地,在「军统」特务史上占有重要的位置。这与蒋介石的鼓励与支持是分不开的。国民党军队中的特务系统也由蒋一手打造,他提出亲自确定,「军队党务特派员之人选与组织,在高级班与力行社中挑选之。特务组织以徐恩曾、陈希曾、戴笠、郑介民、竺鸣涛为干部,蔡动军亦可入选。」(《日记》1932年4月13日)蒋介石一度考虑将特务训练扩大到全社会的层面上,在日记中异想天开地写道,要「对军队以政治训练,对社会以特务训练」。(《日记》,1932年4月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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