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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宝”地点的几种传说
寻宝,是古今中外永不衰减的热门话题。
传说明朝末年(大约公元1644年),张献忠杀进成都建立大西国后,做了一件成心和后人“捉迷藏”的事——藏宝。关于藏宝地点,历来有以下几种说法。
第一种说法是张献忠藏宝于锦江。其中,主要又有3个“秘咒”版本,一是成都望江楼版:“石牛对石鼓,金银万万五,谁人识得破,买尽成都府。”二是龙泉山百工堰版:“石公对石母,金银万万五;谁人识得破,成都买到简州府。”三是彭山县江口镇版:“石龙对石虎,金银万万五,谁人识得破,买到成都府。”
第二种传说是藏宝于青城山普照寺。这个传说是根据清同治七年(1868年),灌县知县钱璋写的《重建普照寺并建藏经楼记》而来。钱知县在碑文中说,他去游览普照寺,住持“灵峰”和尚告诉他寺庙的由来。寺庙为张献忠焚毁,康熙初年有人结茅恢复,是一座占地仅半亩的小庙。到了道光二十年(1840年),“灵峰”和尚接替“鉴山”任方丈后,“精诚所结,可格苍穹,即于是冬‘天示神奇’,山裂石出,不劳雕琢,不烦辇运,自致良材以显名胜……不加募助”,修成了占地400亩、5重殿宇、24个天井、365间堂舍的极大寺院……
有人根据碑文中有“天示神奇”、“不加募助”推测,张献忠义子张可旺奉张献忠密令率兵进驻灌县(今都江堰),搜罗300名石匠到青峰山采石,秘密挖掘山洞修建地宫用来藏宝。采石工匠,则全部遭杀害灭口……“山裂石出”就是普照寺僧人偶然发现张可旺开采的石料和所藏宝物。张献忠垮台后,其义子李定国有个部将以心莲和尚名义到普照寺去护宝,也可能是想伺机取宝,后来却带着秘密死了。直到道光年间,“灵峰”和尚才偶然发现那个秘密而“一夜暴富”……
第三种传说是藏宝于雅安州府(今雅安市)芦山县青衣镇。天全县土司高跻泰和部下徐汉卿得到密报:张献忠干儿子张能奇部李国杰受命到芦山秘密藏宝。高跻泰得到的线索是“石刀对石斧,黄金万万五,谁能猜得破,买下成都府”;徐汉卿得到的线索却是“石锣对石鼓,黄金万万数,谁能识得破,买个成都府”。
据说因为这个传说,2001年,一名绍兴客商还以18万元通过竞标方式取得了青衣镇的大西国藏宝探矿权。
此外,还有版本说宝藏藏在青城山“神仙洞”。张献忠将宝藏藏匿于赵公明羽化之地——神仙洞,又在“杀人谷”将藏宝人员尽数灭口,并长期驻兵青城山“跑马坪”严防盗宝。近年来甚至有人认为这是“世界遗产旁巨大的旅游商机”,力主开发“神仙洞寻宝探险游”线路。
几百年后,张献忠的藏宝仍然没有被找到,就有人猜测藏宝地点还待寻找。有一本书中写到,大西皇帝张献忠宝藏之巨,名列世界第三、亚洲第一。张献忠后人逃至海外,在印度洋上建立国王岛、酋长国,几百年来一直没停止过寻宝的行动。藏宝之地可能在虎跳涧大峡谷、死亡湖、天洞、地下暗河……这不过是作者根据传说写的小说,自然不必当真。
此外,我听说过的关于张献忠藏宝地点的传说还有很多,难以尽述。
何处会是“藏宝”地点?
要解“藏宝”之谜,应全面了解明末清初历史及张献忠史料。我在完成《张献忠剿四川真相》一书过程中,搜罗各种文献典籍达200多种,对张献忠“藏宝”有些自己的看法。
首先,我们得了解张献忠究竟有没有宝藏,有多少宝藏,为什么会有这些宝藏。
明崇祯三年(1630年),张献忠在家乡起事。当时起义军大都以流窜劫掠为目的,故被骂为“流贼”。他们每到一地,以严酷刑法逼迫官宦富商乃至普通平民交银,叫做“输银助饷”。崇祯十六年(1643年)5月底,张献忠攻克武昌,把楚王塞进竹轿,抛入湖中溺毙。清人赵吉士在《寄园寄所寄》中记载,仅在武昌一处,张献忠“尽取宫中金、银各百万,辇载数百车不尽”。
张献忠1644年9月9日攻进成都建大西国,更把全川财富劫掠归己,劫掠对象由皇室官绅很快发展到普通百姓。清人刘景伯在《蜀龟鉴》中说得很清楚:“饬各州郡籍境内富民大贾,勒输万金,少亦数千金,事毕仍杀之。从古大盗贪酷未有如闯、献之甚者也!”刘景伯认为李自成、张献忠这种杀人劫掠的做法空前绝后,毫无天理、人道。
张献忠高度垄断掠夺来的财富。据《蜀记》载:“又传令(部下)不许私藏金银,如有私藏至一两者,全家斩,有藏至十两者,本犯剥皮,全家斩首!”
所以,张献忠在16年杀伐岁月中,掠夺占有的财富无疑是难以想象的。
张献忠建立大西国后约一年时间政权相对稳固,他梦想“一统天下”,决不会忙着去“挖地窖”藏宝。
当时,蜀王朱姓宗室多逃往灌县,青城山成为与大西国抗衡的重要根据地,至今犹存的复仇谷、跑马坪、旗杆石、礁窝坪等激战地都说明了这一点。川西松潘一带,南明副将朱化龙手下有羌、藏族组成的“番兵”,勇不可当。大西军多次征剿皆大败,朱化龙牢固占据着川西北一方。
青城山当时属双方抢夺的前哨阵地,张献忠哪会傻到去“前线”藏宝?至于两千多年来,因为各种原因有人在这座名山上埋藏过金银,则是大有可能的。普照寺即使真因为挖了宝才得以修建,那也不会是张献忠的“藏宝”。
1645年之前,天全土司高跻泰及部将杨明之、徐汉卿等率军与大西军张能奇部激战,攻入芦山,杀了“大西国”派到芦山的县令李国杰。1645年后,原明朝参将曹勋、邛州举人刘道贞、南明川南巡抚范文光等人,占据雅州(今雅安,下辖芦山县),在小关山屡败大西军。从此,大西军难以进到雅安附近。
同上述青城山不会有张献忠藏宝一个道理,张献忠在成都,又哪会历千难万险去几百里外的芦山县埋宝藏呢?
那么,张献忠会在彭山县江口一带“藏宝”吗?
张献忠一味靠“嗜杀”去“一统天下”,到顺治三年(1646年)5月后,已弄得川西平原田荒、民尽、粮绝……大西国已崩溃,连龟缩的成都也不能守了。6月下旬,大西军决定沿岷江向乐山转移。因为南明将领杨展在嘉定、峨眉一带“屯田”,还有食粮。张献忠的如意算盘是去攻占杨展的地盘,抢其饭碗。当时人杨鸿基在《蜀难纪实》中记载:“于是括府库民兵之银,载盈百艘,顺流而东。”而彭遵泗在《蜀碧》中说:“率兵十数万,装金宝数千艘,顺流东下,与(杨)展决战;且欲乘势走楚、变姓名作巨商也。”
离成都约150里的彭山县江口镇,是出成都的唯一水路要冲,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夏日阳光下,大西军战船近千艘,满载多年抢掠积蓄的金银财宝,顺江而下。在江口山弯处的岷江下游,突然战鼓“咚咚咚”响起,杀声震天。明将杨展早在下游严阵以待,准备水陆夹击。杨展自为前锋,令枪铳弩矢齐发。这时的大西军已不堪一击,风烈火猛,大西军船队被炮火击中焚烧。在凄厉厮杀声中,大西军许多船上装着金银的“木鞘”沉入江中。大西军船队忙调转船头落荒而逃,杨展夺取无数金银作为军费,从此更是兵强马壮。
1999年,成都及国内多家报纸纷纷以《张献忠千船沉银将露真容》等标题大爆新闻:“1999年4月22日,四川省社科院历史所研究员××先生宣称,经过他多年的考察论证,神秘的江口埋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整整1000船金银财宝,至今仍沉睡江底!”有关方面称将“雷达大扫荡”勘探沉银。消息披露后引起广泛关注,香港某大公司还表示有意投资5000万元……后来却无下文。
其实,江口一带的“沉银”绝大多数已被杨展获取,各史书记载确凿。明末清初的文人费密在《荒书》中记载:“后渔人得之(指江中沉银),杨展始取以养兵,故上南为(富)饶。”
据《彭山县志》载:“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冬季,渔者于江口河中获刀鞘一具,转报总督孙士毅,派员赴江口打捞数日,获银万两并珠宝玉器等物。”咸丰三年(1853年),翰林院编修陈泰初说,他亲眼看到彭山、眉山居民捞到江中银子:“其色黑暗……曾经查出归官,尚存藩库,有案可核。”当时正值太平天国闹事、财政困难,咸丰皇帝命成都将军裕瑞:“按照所呈各情形,悉心访察,是否能知其处,设法捞掘,博采舆论,酌量筹办。”但空费心机,最终也没能找到沉银。
张献忠东走江口是“战略转移”,必然带着多年苦心积累的全部家当,到新地盘才有本钱。江口战败,沉入江中的金银仅为很少部分,大部分仍被张献忠及残部掩护运回了成都。
近年来江口一带虽多次发现零星“沉银”,但绝不会有“整整1000船金银财宝,至今仍沉睡江底”的好事。
“藏宝”谜团
大西军江口惨败后,丢盔卸甲逃回成都,南方水路有强敌,只有北走旱路了。张献忠命令起营开拔前杀光百姓,丢弃钱物,再杀光军眷中随军妇女、子女。为什么要这样做?《蜀碧》中说“以妇女财物累众军心”,将士贪色、贪财就不肯冲锋陷阵了。
更重要的是,当时粮食奇缺,“虽万金无所得食”,以人肉为粮已很普遍。清人计六奇在《明季南略》中记载,后来逃到江南的一个大西兵回忆:“吾曩(那)年食五人矣!昔从献忠入蜀,蜀人畏之,避匿深山。(我们)无所得食,遂掠人食之。惟女子纤足趾束最佳,如豕蹄然!”这个大西兵说得既生动又残忍,女子缠过的脚,吃起来就像猪蹄子!
金银财宝在那时根本没有价值,反而成了行军累赘。在此穷途末路的情况下,张献忠才会去埋藏既拖累军心、又不能吃不能嚼的金银财宝。
那么,张献忠是如何“藏宝”施工的呢?
当时人沈荀蔚记述得十分明白:“其所聚金银,以千余人运之江干……一如筑决河法。水涸,于江底作大穴,投以金银,而杀运夫于上。后覆以土,仍决江流,复故道。”
记载张献忠藏宝之事还见于多种史籍。当时人吴伟业在《鹿樵纪闻》中说张献忠“用法移锦江,涸其流,穿数仞,实以精金及其他珍宝累万万,下土石筑之,然后决堤放水,名曰‘锢金’”。当时人彭孙贻在《平寇志》中说:“(张献忠)用法移锦江而涸其流,下穿数仞,实以黄金宝玉累亿万,杀人夫,下土石填之,然后决堤放水,名曰‘水藏’。”
各书中的“锢金”、“水藏”、“埋金”等都是一个意思,就是把全银财宝全埋藏在江底。
不仅私家著作记载此事,清朝官修的《明史?张献忠传》也持肯定态度:“又用法移锦江,涸而阙之,深数丈,埋金宝亿万计,然后决堤放流,名‘水藏’,曰:‘无为后人有也!’”
可见,张献忠的确可恶,自己无法消受金银财宝,也想方设法不让后人得到。从此,成都便有了留传300年的古老民谣:“石牛对石鼓,银子万万五;谁人能识破,买尽成都府!”
经过梳理大量史料,张献忠藏宝的准确时间,应为顺治三年农历七月至九月(1646年8月至10月)。正是张献忠从江口败回、又尚未离开成都北行这段时间。其他不符合这段时间的藏宝传说都不可信。
“藏宝”地点在“锦江”无疑。因为不少和张献忠同时代的人都明确记载了这一点,写作这些书时,还有无数张献忠部属在世,故传出的藏宝信息应该是准确的。但我们要审慎对待“石牛对石鼓”的民谣,因为当时人并未记载这一点。民谣中“谁人识得破,买尽成都府”,明显有后人“借题发挥”的味道。
张献忠藏宝时形势危急,不可能远离成都到锦江下游去施工。锦江埋宝的范围应大致在成都城市附近区域。另外据史料记载,大西军撤出成都前,还有30万人以上。大西国所积蓄的财富除江口损失部分外,数量还很巨大。为尽快处理完财宝,有可能在锦江的多处埋藏。
我设想,如果能从上至金牛区洞子口,下至华阳段的锦江来个“雷达大扫描”勘探,或许真有惊人发现。当然,前提是要证实河道在这300多年时间里没改变过。
(本文摘自:《龙门阵》2010年第10期,作者:郑光路,原题:《张献忠“藏宝”的历史黑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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