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水东流。——长篇小说连载十四（安徽岳西王诗华）

岳西王诗华

第五章    飞黄腾达
大明成化至嘉靖，京城、江城   
1
坟葬了，小月也怀孕了，但王家与赵家的怨也结深了。王太原看着儿子文德天天骂进骂出，也觉得自己做事欠考虑，就搬到烈马洲，抱病开田，空闲读书，吃住在那里。王文德几次闹到赵家，把小月打了一顿，头发都扯下来了，最后与赵飞来都打起来，两人伤了躺在床上，几天下不了床。
这时候，傅子高已与妹婿虞宣联手，在王文庆建的那码头初港干起了水运生意，王文德因有经验，被请去了，在虞宣劝说下，两人的怨气才表面上平息了下来。直到十多年后。
血流河傅家为了水运生意，不知从哪里请来一个武师，教他们子弟练武，刀枪创戟功夫，拳腿功夫。赵飞来带着大儿子赵龙去了。赵飞来练了一年，就在码头上当监工，只留儿子一个人还在那里练。监工的事多，主要是管收木材的秩序、扎排的速度与质量，晚上还要看好上了堆的木材，因为有人晚上偷走第二天又来交货。他结实、力气大，傅子高为留他，工钱高，还给他儿子供应食宿。几个练武的少年也轮流到码头当监工，实习似的，以赵龙武功最强，气力最大，也最凶横，那些抬树扎排的最惧他，要不要就动鞭子，不是嫌慢了就是嫌抬轻了。你要顶撞他，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一手拽一根原木行走如飞，两个寻常小伙子抬着走都嫌重，再回头打你你能不服？有一次他父子俩演了一出好戏，赵飞来说排没扎实，排工不服，找班头，班头说也行，原是赵飞来看走了眼。赵飞来一使眼，两人把十多根原木扎的大排一端顶起来，斜砸到岸上，硬是砸散了，结果所有的排工都挨了他们的鞭子，王文德劝架，也挨了赵龙一顿鞭子。
当然，下面的故事只能算一种传言或猜想：王文德他们那些排工利用往返石牌与初港的机会，弄了一些迷香。一次，赵飞来与赵龙也在码头过夜，这些人悄悄用迷香把他们熏晕，抬上一个木排绑好，乘夜涨洪水把排放走了。
后来的故事更神奇了。赵家父子在后北到石牌那谷间无数转弯与险滩上都没有出事，飘到长江，一直飘到海上才被人救起。
这是十多年后人们才知道的消息。小月没那个福分，看不见儿子光宗耀祖了。她哭丈夫、哭儿子，几乎哭瞎了，汪氏料不到小月如此苦命，号召全家担负起照看赵家孤儿寡母的担子，于是两家人又亲密无间了。不过小月也许知道，丈夫与大儿子的失踪与王文德有关，但让小儿子赵虎长大了报仇好吗？肯定也不好，无边的痛苦让她早早离开了人世，死前拉着小儿子的手，重复着一句话，“不要去害王家。”汪氏听说了这个消息，临终时把儿孙们召来，问：“记住你们父亲的遗言吗？”王文厚道：“贫而无诌，富而无骄。”“你们一个个念一遍我听。”
于是一个个“贫而无诌，富而无骄”念着，个个都能背出，汪氏笑了，点点头，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
2
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一天孝宗皇帝龙心大悦，突然下诏要亲自去西直门外视察糟运大米进京的船队。船工看见龙辇，一律跪拜，山呼万岁，孝宗振奋之余远看一条船上有两个人站在那里不动，旁边的太监眼尖，也看见了，忙问昨回事，先到的一批船船监忙回禀，有一对父子，是他们救起来的，因熟悉水中生活，就带着参加糟运，两个船班子发生冲突，对方自恃人多，欺负他们，父子俩打了起来，结果打死了人，对方就把他们抓起来了，现要下船移交官府，言语间似有袒护之意，孝宗心血来潮，决定亲自己过问此案。
两方人都带来了，审问下来，果然是后到船为抢道先动的手，再审那对父子，方知姓赵，南直隶安庆府后北人氏，在水排上漂了四天四夜，被船监救起收留，这次打架本是报答船监救命之恩，奋力上前。打死人后方知闯了大祸，也就罢了手，任人抓住。
孝宗六岁丧母，一生仁孝。知赵家父子一为报恩，二有知祸罢手，心中有些感动，便问人到底是谁打死的，总有轻重之分，可是发生了争执，船工们说他们父子并不是站在一起，是父亲赵飞来打死的，赵飞来也坚称是自己打死的，儿子赵龙则说父亲只是打倒了死者，他冲过去几拳致命的，父子俩争吵得面红耳赤，旁边的人看呆了。
孝宗心生一计，把秉笔太监叫到身边耳语几句。太监点点头，又与御林军耳语一番。吩咐先把霍龙带到远处，将赵飞来带到面前，高声道：“赵飞来，打架斗殴，致伤人命，着斩立决。”赵飞来一听，双膝下跪叩拜，高声道：“谢皇上明察。”
秉笔太监一挥手，御林军就把赵飞来带下去了，赵龙带上来了。
“赵龙蛮横无礼，恶意伤人，致死人命，着斩立决。”赵龙一听，双膝下跪叩拜，高声道：“谢皇上明察。”
同样的动作，同样言语，慷慨赴死，孝宗相信了，他们不是做戏，他们是真的慈父孝子，大明多么需要这样的忠臣孝子啊，身强力壮略会武艺大义争死的赵飞来父子一下子成了御前侍卫。
赵飞来、赵龙父子性情极为相似，也的确父子情深，但对别人那就不同了。没过半年，他们就与众侍卫不谐了。过了一年多，他们倒也结认了几个朋友，但也结下了不少梁子。父子俩有些呆不下去了，分外想念家乡、亲人，时刻想回后北家乡，只是不敢开口。事有凑巧，大明与北方蒙古又大打了起来，土木堡事变后，明军越战越弱，朝廷决定从京中抽调精锐北上增援。赵飞来父子山野长大的，不习惯皇帝面前那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又与同僚勾心斗角的生活。于是要求上战场当个将军，只要潇洒自在死了也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