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门五世史（二十二）

岳西王诗华

三 十 五 、舍 命 突 围
1
王 廷 珪 遍 听 众 言 ， 登 高 而 观 周 密 之 军 ， 周 密 胜 而 不 战 ， 麻 格 战 而 不 胜 ， 二 军 现 已 从 侧 面 会 合 。 思 之 良 久 ， 道 ： “ 我 军 粮 食 虽 可 支 几 日 ， 但 人 能 战 者 少 ， 敌 军 虽 众 ， 定 损 失 惨 重 ， 难 以 再 战 ， 今 日 天 晚 ， 定 要 突 围 。” 于 是 计 议 之 方 略 ， 争 执 甚 厉 。 良 久 ， 终 成 定 议 ， 分 全 军 为 二 股 ， 南 北 山 林 ， 夜 间 敌 防 范 必 严 ， 不 可 轻 越 ， 遂 一 东 一 西 ， 使 敌 不 得 全 力 追 赶 ， 突 围 之 后 ， 转 向 西 北 山 区 ， 最 终 向 霍 山 与 儿 庄 一 带 汇 集 ， 借 张 云 召 之 力 ， 以 图 恢 复 。
众 人 心 知 ， 两 军 能 脱 围 者 乃 万 一 之 事 ， 但 家 属 不 忍 弃 ， 王 廷 珪 不 能 失 ， 失 则 再 无 埭 口 河 。 于 是 孙 涛 等 众 将 坚 决 以 王 廷 珪 统 一 军 保 卫 家 属 从 东 突 围 ， 从 割 肚 绕 道 入 山 ， 这 一 线 官 兵 新 败 ， 防 范 最 松 ， 任 王 廷 珪 如 何 善 辩 ， 不 能 改 变 ， 另 一 军 谁 为 统 帅 ， 谁 为 辅 将 ， 众 人 争 而 不 让 ， 大 家 深 知 ， 从 西 边 大 军 丛 中 突 出 去 ， 绝 对 无 望 ， 且 死 战 不 休 ， 都 想 争 往 。 最 后 ， 罗 敷 一 言 以 断 ， 道 ： “ 以 我 为 统 ， 周 贼 必 以 为 埭 口 核 心 所 在 ， 全 力 以 赴 ， 王 公 子 可 保 无 忧 。 ” 但 分 将 以 孙 涛 之 言 以 成 定 议 ： “ 张 云 召 乃 埭 口 后 起 之 望 ， 蔡 长 勇 霍 山 旧 将 马 氏 父 子 为 客 ，  七 公 子 年 少 ， 葛 二 少 爷 兄 弟 已 失 ， 父 母 无 归 ， 轻 骑 五 百 ， 从 三 公 子 。 流 民 父 老 乘 乱 爬 南 北 二 山 逃 走 ， 其 余 弟 兄 与 我 随 三 夫 人 诛 杀 周 氏 贼 子。”
临 别 在 即 ， 孙 涛 、 吕 亮 拉 着 蔡 长 勇 、 葛 东 之 手 ， 说 ： “ 有 三 公 子 就 有 希 望 ， 君 等 当 誓 死 争 先 力 战 ， 保 卫 公 子 。 ” 蔡 长 勇 道 ： “ 不 劳 多 说 ！ ” 与 葛 东 含 泪 答 应 。
马 千 娇 因 挂 念 罗 敷 ， 坚 决 跟 随 罗 敷 之 后 ， 她 与 父 兄 作 别 ， 说 ： “ 他 日 若 事 情 竟 不 济 ， 可 保 三 公 子 去 濠 州 ， 若 我 与 三 夫 人 不 得 脱 身 ， 就 请 父 亲 、 哥 为 三 公 子 作 媒 ， 将 玉 娘 妹 妹 嫁 与 他 ， 只 有 玉 娘 妹 妹 配 得 上 三 公 子 。 ” 马 伯 常 曾 与 女 儿 多 次 谈 及 此 事 ， 当 下 抚 摸 着 女 儿 脸 颊 ， 又 道 ： “ 突 围 之 后 ， 改 成 男 装 ， 找 不 到 三 公 子 就 回 乡 找 郭 员 外 ， 孙 伯 伯 。 ” 马 千 娇 含 泪 点 头 。
罗 敷 深 知 此 时 一 别 ， 将 是 永 别 ， 从 此 阴 阳 路 隔 ，她 顾 不 得 旁 边 有 人 ， 拉 着 丈 夫 的 手 ， 全 身 都 在 颤 抖 ，道：“ 明 哥 ， 可 惜 我 看 不 到 我 们 的 弟 兄 扫 荡 中 原 ， 称 雄 于 世 的 哪 一 天 了 。 ”王 廷 珪 把 将 妻 子 揽 人 怀 中 ， 抚 摸 着 她 柔 柔 的 黑 发 、 红 红 的 面 颊 ， 万 千 情 意 涌 上 心 头 ， 他 坚 定 地 说 ： “ 妹 妹 ， 我 俩 调 一 下 ， 你 走 东 线 ， 我 走 西 线 ， 绅 儿 ， 云 儿 也 离 不 开 你 。 ” 罗 敷 抚 摸 丈 夫 的 衣 襟 ， 动 情 地 说 ： “ 明 哥 ， 你 说 什 么 傻 话 呀 ， 埭 口 河 可 以 没 有 我 ， 但 是 不 能 没 有 你 ， 你 不 要 冷 了 弟 兄 们 的 心 ！ 要 是 你 自 投 罗 网 ， 纵 然 别 人 都 突 击 去 了 ， 那 又 有 什 么 意 思 ， 弟 兄 们 还 要 苦 战 干 什 么 ？ 再 说 ， 绅 儿 、 云 儿 跟 着 你 ， 我 还 能 不 放 心 吗 ？ ” 想 想 又 说 ： “ 你 要 保 护 二 嫂 、 礼 儿 、 七 弟 ， 大 哥 、 二 哥 、六 弟 死 了 ， 剩 下 的 弟 兄 不 能 丢 ， 我 若 突 不 出 去 ， 你 不 要 挂 念 我 ， 一 定 再 娶 一 个 好 姑 娘 ， 若 是 你 坐 了 天 下 ， 尽 可 以 嫔 妃 成 群 ， 我 在 泉 下 保 佑 你 子 孙 昌 盛 。 ”
王 廷 珪 打 断 她 的 话 头 ， 说 ： “ 妹 妹 ， 别 说 了 ， 我 俩 生 同 罗 帐 ， 死 同 穴 ， 我 若 违 今 日 之 言 ， 不 得 好 死 ！ ” 罗 敷 一 把 捂 住 他 的 嘴 ， 两 人 忍 不 住 泪 水 纷 纷 。
林 氏 正 站 在 身 边 ， 丈 夫 战 死 ， 她 已 欲 哭 无 泪 ， 罗 敷 拉 着 她 的 手 ， 两 人 久 久 不 分 开 。 马 千 祥 与 阿 苹 谁 也 没 有 相 约 ， 一 齐 来 到 岗 边 树 下 ， 马 千 祥 一 把 拉 住 阿 苹 的 手 ， 握 在 自 己 胸 前 ， 坚 定 地 说 ： “ 苹 苹 ， 我 们 一 起 去 吧 ！ ” 阿 苹 有 些 吃 惊 ， 问 道 ： “ 你 让 我 走 东 线 ？ ”马 千 祥 摇 摇 头 ， 动 情 地 说 ： “ 不 是 的 ， 苹 苹 ， 我 朝 思 暮 想 的 就 是 能 与 你 在 一 起 ， 生 死 不 渝 ， 不 想 还 有 今 日 劫 难 ， 让 我 们 战 死 在 一 起 吧 ！ ” 阿 苹 一 下 子 扑 到 马 千 祥 怀 里 ， 哭 出 声 来 ， 过 了 一 会 儿 ， 她 哽 咽 着 说 ： “ 马 哥 哥 ， 我 们 有 今 日 之 情 ， 我 愿 足 矣 ， 你 还 有 大 业 未 创 ， 不 要 以 苹 苹 为 念 。 天 下 好 女 孩 多 的 是 ， 天 涯 何 处 无 芳 草 ， 待 你 功 成 名 就 之 时 ， 一 定 要 娶 一 房 贤 慧 的 妻 子 ， 等 到 养 了 孩 子 ， 就 与 孩 子 遥 望 云 天 ， 拜 我 一 回 吧 ！ ”
2
吃 罢 晚 饭 ， 大 战 在 即 ， 埭 口 全 军 磨 亮 刀 剑 ， 扎 起 火 把 ， 兄 弟 们 分 守 寨 边 ， 将 领 们 聚 在 山 巅 ， 王 廷 珪 跳 上 马 ， 宣 布 道 ： “ 弟 兄 们 ， 埭 口 河 只 要 有 一 人 活 着 ， 一 定 莫 忘 反 元 大 业 ， 今 日 突 围 ， 艰 难 困 苦 ， 但 愿 各 位 谨 守 号 令 ， 从 容 有 序 ， 方 可 逢 凶 化 吉 ， 杀 出 重 围 ， 光 复 大 业 ， 我 决 定 ， 由 孙 师 傅 、 罗 姑 娘 走 东 边 保 护 家 属 ， 我 从 西 边 扫 穿 张 坂 、 水 坂 ， 杀 了 狗 贼 周  密 ， 为 死 难 弟 兄 报 仇 。”
众 将 一 听 ， 茫 然 不 知 所 云 ， 罗 敷 着 先 反 应 过 来 ， 对 蔡 长 勇 、 葛 东 道 ： “ 蔡 大 哥 、 二 表 哥 ， 你 俩 拖 住 三 公 子 ！ ” 一 挥 手 ， 西 线 军 悄 悄 打 开 西 边 各 寨 门 ， 摸 索 前 进 ， 王 廷 珪 为 情 所 动 ， 为 势 所 迫 ， 不 再 坚 持 ， 但 指 挥 东 线 军 各 带 好 家 属 ， 不 待 西 线 战 斗 打 响 ， 立 即 出 发 。
罗 敷 的 人 马 摸 到 敌 营 寨 边 ， 即 被 发 觉 ， 周 密 之 军 虽 有 防 备 ， 但 未 树 栅 栏 ， 营 门 大 开 ， 罗 敷 、 孙 涛 、 吕 亮 、 储 岚 、 曹 汇 仁 、 马 千 娇 、 阿 苹 及 八 百 壮 士 呐 喊 高 叫 ， 杀 了 上 去 。 一 时 间 ， 官 兵 火 把 纷 纷 点 燃 ， 各 营 军 皆 出 阵 挡 阻 埭 口 军 ， 周 密 就 在 前 营 ， 但 手 伤 不 能 打 仗 ， 吩 咐 才 让 顶 住 。 自 己 往 后 张 望 ， 才 让 握 刀 上 前 ， 孙 涛、 吕 亮 一 边 一 个 ， 上 前 夹 攻 ， 才 让 勉 强 战 了 几 合 ， 转 身 想 逃 ， 哪 里 来 得 及 ， 吕 亮 长 矛 从 后 背 一 挑 ， 摔 在 一 旁 ， 立 被 马 儿 践 死 ， 前 营 逃 之 一 空 。
第 二 营 官 兵 手 执 火 把 钢 刀 ， 层 层 排 开 ， 周 三 瑞 、 索 节 、 刘 东 应 跨 马 阵 前 ， 两 军 相 遇 ， 互 不 相 让 ， 一 场 血 战 ， 感 天 泣 神 ， 孙 涛 战 周 三 瑞 ， 两 人 从 马 上 战 到 马 下 ， 滚 杀 在 一 起 ， 势 均 力 敌 ， 他 们 从 路 边 滚 动 田 里 ， 又 滚 到 河 边 ， 孙 涛 终 于 瞅 机 杀 伤 周 三 瑞 ， 自 己 也 受 重 伤 被 弟 兄 们 救 走 ， 阿 苹 、 马 千 娇 合 战 铁 鞭 将 索 节 ， 虽 然 杀 了 索 节 ， 但 皆 受 重 伤 ， 此 时 官 兵 越 聚 越 多 ， 一 层 又 一 层 ， 阿 苹 与 马 千 骄 忍 着 伤 痛 ， 奋 力 冲 杀 ， 好 在 吕 亮 又 杀 了 刘 东 应 ， 官 兵 为 之 骇 然 ， 罗 敷 的 人 马 夺 路 而 走 ， 此 时 已 到 了 张 坂 、 水 坂 之 间 ， 罗 敷 带 领 剩 下 的 人 马 冲 进 大 河 ， 抢 过 原 家 冲 ， 再 过 河 ， 到 了 交 枝 木 旁 ， 又 有 一 彪 军 挡 住 去 路 ， 两 人 也 不 答 话 ， 杀 在 一 起 ， 待 击 溃 这 支 人 马 ，又 牺 牲 了 储 岚 ， 八 百 壮 士 还 不 足 三 百 人 了 。
因 阿 苹 、 马 千 娇 及 许 多 弟 兄 受 伤 ， 这 支 人 马 行 速 大 为 降 低 ， 这 时 守 在 牛 筋 岭 南 面 山 上 及 菖 蒲 潭 下 ， 白 云 山 口 、 水 车 坂 一 带 几 支 小 股 官 兵 接 到 周 密 信 号 ， 尾 追 而 来 ， 周 密 已 经 跑 到 溪 沸 滩 ， 与 脱 妥 、 刘 翔 生 布 置 了 最 后 一 道 防 线 ， 罗 敷 的 人 马 深 知 过 溪 沸 必 是 一 条 险 道 ， 全 军 覆 没 的 命 运 就 在 眼 前 ， 但 为 了 拖 住 敌 人 ， 他 们 义 无 反 顾 地 杀 向 溪 沸 这 个 狭 窄 的 溪 滩 ， 敌 军 前 围 后 堵 ， 周 密 、 周 三 瑞 虽 皆 受 伤 ， 但 在 两 边 提 刀 压 阵 、 督 战 ， 罗 敷 、 吕 亮 也 不 夺 路 ， 只 知 道 杀 敌 。 这 一 战 ， 也 不 知 战 事 多 少 时 分 ， 身 边 弟 兄 、 诸 将 渐 渐 不 见 ， 天 色 微 明 时 ， 只 剩 下 罗 敷 、 吕 亮 二 人 ， 这 时 官 兵 也 受 重 创 ， 孙 涛 、 阿 苹 、 马 千 娇 杀 了 敌 之 猛 将 脱 妥 ， 吕 亮 枪 挑 了 刘 翔 生。 四 千 官 兵 不 剩 一 半 ， 周 密 这 才 近 前 一 看 ， 发 现 与 罗 敷 一 直 并 肩 作 战 ， 处 处 保 护 罗 敷 的 并 不 是 王 廷 珪 ， 他 明 明 听 人 传 言 王 廷 珪 已 归 埭 口 ， 且 在 三 桥 以 十 多 精 兵 击 溃 两 千 屯 田 兵 ， 致 使 埭 口 以 东 进 攻 不 力 ， 而 这 不 是 王 廷 珪， 王 廷 珪 又 到 哪 里 去 了 ， 这 时 他 突 然 想 起 麻 格 、 极 太 ， 周 大 瑞 也 未 驱 兵 前 来 ， 这 才 断 出 王 廷 珪 已 从 东 线 突 围， 连 呼 上 当 ， 下 令 定 要 活 捉 罗 敷 ， 以 问 详 情 。 官 兵 远 远 围 之 ， 木 敢 近 前 。
此 时 罗 敷 、 吕 亮 鲜 血 染 身 ， 伤 创 无 数 ， 手 酸 腰 软 ， 趔 趄 难 支 ， 罗 敷 对 吕 亮 拭 泪 道 ： “ 吕 大 哥 ， 我 在 白 云 山 未 能 救 出 嫂 子 -------- 今 日 又 连 累 大 哥 及 众 弟 兄 ！ ” 吕 亮 惨 然 道 ： “ 夫 人 莫 要 如 此 说 ， 只 要 三 公 子 今 日 能 脱 身 ， 我 们 死 又 何 妨 。 ” 他 看 看 前 面 官 兵 聚 集 ， 道 ： “ 那 边 骑 高 头 大 马 的 必 是 周 密 ， 我 先 射 杀 他 ， 再 保 你 突 围 。 ” 言 罢 ， 取 弓 欲 射 ， 可 是 力 竟 不 能 张 弓 ， 吕 亮 掷 弓 于 地 ， 取 长 矛 ， 长 矛 累 手 ， 又 抛 掉 长 矛 ， 拨 出 宝 剑 ， 对 罗 敷 道 ： “ 你 乘 天 色 未 太 明 ， 弃 马 越 山 而 走 ， 我 去 扫 灭 火 把 。 ” 一 拍 马 ， 冲 向 前 面 执 手 把 的 官 兵 ， 借 一 股 神 勇 ， 宝 剑 如 风 ， 官 兵 顿 时 死 伤 一 片 ， 一 下 子 冲 进 敌 军 中 心 ， 周 密 已 在 眼 前 ， 身 边 无 将 ， 正 要 趁 势 杀 了 周 密 ， 突 然 座 下 马 一 个 趔 趄 ， 倒 地 死 去 ， 将 吕 亮 抛 出 一 丈 开 外 ， 可 怜 吕 亮 斩 将 夺 旗 ， 无 人 能 敌 ， 此 时 意 外 死 于 乱 军 之 中 。
周 密 见 只 剩 罗 敷 一 人 ， 心 中 大 喜 ， 拍 马 舞 枪 ， 带 兵 裹 了 上 来 ， 罗 敷 精 疲 力 竭 ， 不 能 再 战 ， 急 忙 拔 剑 自 杀 。 周 密 见 状 ， 掷 刀 猛 击 罗 敷 手 臂 ， 罗 敷 手 中 剑 即 落 地 ， 官 兵 一 拥 而 上 ， 将 罗 敷 绑 了 起 来 。 罗 敷 叫 一 声 ： “ 明 哥 ”就 昏 了 过 去 。
3
却 说 王 廷 珪 受 蔡 长 勇 、 葛 东 之 挟 ， 不 得 已 率 五 百 人 马 保 护 家 属 ， 流 民 跟 从 者 上 千 人 ，  开 关 直 下 。 大 河 边 上 ， 午 间 受 创 的 麻 格 的 人 马 因 战 将 不 多 ， 采 取 守 势 ， 扎 栅 宿 营 ， 静 待 消 息 。 但 此 时 亦 未 安 歇 ， 见 埭 口 军 至 ， 栅 栏 边 士 兵 一 起 喊 叫 ， 麻 格 大 呼 督 战 ， 自 己 因 受 宣 让 王 责 令 ， 冒 死 上 前 参 战 ， 蔡 长 勇 、 葛 东 夹 攻 麻 格 ， 麻 格 力 不 能 支 ， 转 身 欲 逃 ， 被 葛 长 勇 大 刀 劈 于 马 下 ， 官 兵 大 哗 ， 欲 去 。 后 营 才 让 赶 到 ， 一 声 大 喝 ， 压 住 阵 势 ， 马 伯 常 、 马 千 祥 、 张 云 召 齐 攻 才 让， 才 让 毫 无 惧 色 ， 竟 然 将 张 云 召 剌 下 马 下 ， 王 廷 珪 见 状 大 惊 ， 急 忙 下 马 ， 扶 起 张 云 召 ， 张 亚 景 老 先 生 也 过 来 抢 救 ， 可 是 张 云 召 因 剌 心 窝 ， 一 会 儿 就 断 气 了 。 王 廷 珪 满 腔 悲 愤 ， 翻 身 上 马 ， 直 冲 才 让 ， 才 让 执 予 剌 来 ， 王 廷 珪 双 剑 并 举 ， 将 长 予 接 住 ， 夹 住 往 上 一 举 ， 乘 两 马 交 身 之 机 ， 撤 出 右 手 横 扫 一 剑 ， 才 让 被 拦 腰 斩 断 ， 众 军 一 声 欢 呼 ， 追 杀 敌 军 ，王 廷 珪 下 令 点 燃 火 把 ， 这 样 且 战 且 去 ， 行 动 很 快 ， 到 割 肚 一 看 ， 流 民 渐 渐 走 散 ， 三 千 军 民 还 剩 四 百 。 王 廷 珪 暗 然 无 言 ， 他 知 道 张 云 召 一 死 ， 意 味 着 什 么 ， 父 亲 托 梦 之 言 在 他 脑 中 想 起 ： “ 莫 非 真 是 天 意 如 此 ？” 他 的 心 情 沉 重 极 了 ， 这 时 他 隐 约 听 见 哭 声 。 来 到 后 面 ， 见 是 二 嫂 抱 着 侄 儿 ， 偎 着 妹 妹 在 啜 泣 ， 余 贞 仪 见 三 弟 来 了 ， 马 上 擦 去 泪 眼 ， 凤 仪 忙 解 释 说 ： “ 刚 才 礼 儿 喊 他 父 亲 。 ”王 廷 珪 叫 过 七 弟 彦 和 ， 让 他 跟 在 二 嫂 及 表 妹 凤 仪 后 面 ， 又 对 二 嫂 说 ： “ 二 姐 放 心 ， 二 哥 之 仇 我 们 十 倍 偿 还 。 ” 转 身 又 走 到 队 伍 前 面 去 了 ， 速 行 其 间 ， 前 面 林 中 射 来 一 阵 乱 箭 ， 一 些 弟 兄 中 箭 倒 地 ， 王 廷 珪 等 舞 剑 挡 箭 ， 向 林 中 掷 火 把 ， 蔡 长 勇 、葛 东、 马 千 祥 手 中 都 有 火 把 ， 用 力 掷 入 林 中 ， 冲 杀 向 林 中 ， 林 中 驻 有 一 股 官 兵 ， 收 集 残 兵 在 此 拦 截 王 彦 明 ， 为 首 将 名 叫 阿 果 ， 乃 是 宣 让 王 护 卫 队 长 ， 后 援 芍 陂 屯 田 军 在 三 桥 被 王 廷 珪 击 溃 后 ， 被 宣 让 王 闻 知 ， 派 护 兵 赶 去 收 集 ， 午 间 收 有 上 千 人 马 ， 宣 让 王 以 为 奇 耻 大 辱 ， 斩 了 几 名 当 时 溃 逃 不 战 之 将 ， 命 令 他 们 赶 往 埭 口 增 援 ， 因 天 黑 在 此 宿 营 ， 他 们 得 到 极 太 残 兵 之 报 ， 慌 忙 在 这 里 阻 击 。 阿 果 已 令 军 士 备 有 火 把 ， 此 时 一 齐 点 燃 ， 整 个 河 滩 一 片 明 亮 。 阿 果 命 令 手 下 两 武 士 “ 铁 头 ” 、 “ 铜 头 ” 执 大 刀 督 阵 ， 自 己 带 头 冲 杀 ， 林 中 射 箭 的 军 士 也 狂 叫 着 杀 出 来 。王 廷 珪 知 道 恶 战 不 断 ， 哪 敢 畏 惧 ， 他 们 将 家 属 及 所 剩 流 民 裹 成 一 团 ， 如 一 股 铁 流 ， 汹 涌 向 前 ， 无人 敢 挡 。 阿 果 自 恃 兵 多 ， 杀 了 一 阵 ， 士 兵 因 日 间 之 败 ，皆 是 惊 弓 之 鸟 ， 闻 知 是 王 廷 珪 亲 自 带 兵 前 来 ， 不 顾 铁 头 、 铜 头 大 刀 砍 杀 ， 夺 路 奔 逃 。 但 阿 果 三 人 至 死 不 退 ， 他 们 武 艺 高 强 ， 尽 忠 宣 让 王 ， 曾 发 誓 亲 擒 王 廷 珪 ， 以 洗 三 桥 之 辱 。
埭 口 蔡 长 勇 、 葛 东 、 王 廷 珪 分 成 三 队 ，  王 彦 和 保 护 家 属 ， 马 伯 常 父 子 带 兵 追 赶 敌 人 ， 敌 军 误 入 河 道 ， 后 退 无 路 ，  继 续 混 战 ， 后 来 蔡 长 勇 与 阿 果 也 战 入 河 道 ， 被 林 竹 所 绊 ， 混 杀 入 乱 军 中 ， 不 知 所 终 ， 葛 东 杀 了 铁 头 ， 身 受 数 伤 ， 王 彦 和 将 他 救 起 ， 贞 仪 、 凤 仪 撕 裙 为 他 包 好 ， 将 他 安 置 在 家 属 一 起 ， 王 彦 和 见 三 哥 与 铜 头 争 斗 在 河 沿 上 ， 恐 三 哥 久 战 不 济 ， 偷 偷 射 了 一 箭 ， 铜 头 被 射 中 栽 人 河 中 。 王 廷 珪 急 忙 催 动 后 队 与 马 伯 常 、 马 千 祥 一 道 杀 散 敌 之 残 兵 ， 也 不 追 赶 ， 抢 过 割 肚 来 到 无 愁 河 槽 白 云 山 下， 清 点 人 马 ， 不 足 两 百 人 ， 且 都 伤 疲 ， 好 在 夺 了 不 少 战 马 ， 人 人 都 有 马 骑 ， 行 程 很 快 。 正 行 间 ， 一 声 锣 响 ， 一 彪 军 挡 住 去 路 ， 火 光 之 下 ， 为 首 一 将 正 是 周 大 瑞 。 周 大 瑞 与 才 让 同 到 东 线 ， 周 大 瑞 受 周 密 密 令 带 了 两 百 周 家 军 在 此 一 带 巡 逻 ， 捕 捉 埭 口 逃 逸 之 将 ， 不 意 竟 遇 上 了 王 廷 珪 。
此 时 两 人 均 想 起 当 年 之 约 。 王 廷 珪 深 知 周 大 瑞 兵 虽 少 ， 但 十 分 精 强 ， 自 己 的 人 马 战 了 半 夜 ， 再 战 纵 能 侥 幸 脱 身 ， 只 怕 也 所 剩 无 几 了 ， 大 丈 夫 忍 字 为 上 ， 韩 信 不 怕 胯 下 之 辱 ， 孟 德 尚 有 华 容 之 耻 ， 于 是 上 前 一 揖 ， 道 ： “ 周 公 子 请 了 ！ ” 周 大 瑞 对 部 下 做 了 手 势 ， 打 断 王 廷 珪 的 话 笑 道 ： “ 王 公 子 焉 知 也 有 今 日 被 擒 于 我 手 哉 ！ ” 说 罢 放 声 大 笑 ， 杀 了 过 来 ， 顿 时 与 王 廷 珪 战 在 一 起 ， 但 只 几 合 ， 周 大 瑞 暗 道 ： “ 公 子 莫 忘 我 今 日 放 你 之 情 。” 一 挫 身 ， 马 冲 锋 而 过 ， 周 家 军 也 都 冲 了 过 去 ， 王 廷 珪 很 快 平 息 混 乱 ， 后 队 改 前 队 舍 命 奔 走 ， 眼 看 周 大 瑞 没 有 跟 上 来 ， 心 方 少 安 。
王 廷 珪 走 到 二 嫂 身 边 ， 一 边 察 看 表 兄 之 伤 ， 一 边 慰 问 二 嫂 等 。 余 贞 仪 道 ： “ 三 弟 ， 要 不 是 周 公 子 放 我 们 一 马 ， 可 就 惨 了 。 ” 守 在 贞 仪 身 边 的 彩 玉 又 有 些 疑 惑 ， 说 ： “ 他 就 不 怕 周 密 找 他 茬 儿 吗 ？ ” 葛 东 同 意 道 ： “ 表 弟 ， 你 与 周 大 瑞 虽 有 约 在 先 ， 但 我 们 今 日 惶 惶 如 此 ， 以 周 氏 叔 侄 之 心 揣 之 ， 似 乎 不 合 情 理 。 ” 王 廷 珪 顿 时 大 悟 ， 道 ： “ 我 正 疑 惑 ， 幸 被 表 哥、 彩 玉 提 醒 。 ”
葛 东 道 ： “ 你 发 现 了 什 么 吗 ？ ”王 廷 珪 道 ： “ 我 们 打 垮 麻 格 的 人 马 ， 又 战 胜 拦 路 之 军 ， 周 大 瑞 不 知 道 也 猜 得 着 ， 他 刚 才 与 我 较 量 几 招 ， 表 面 上 是 虚 与 委 蛇 ， 遮 人 耳 目 ， 其 实 下 的 是 狠 手 ， 他 见 我 尚 能 决 战 ， 弟 兄 们 只 怕 虽 杀 疲 了 ， 士 气 高 昂 ， 人 数 也 不 比 他 少 ， 打 起 来 ， 双 方 都 没 有 好 果 子 吃 ， 才 得 做 个 顺 手 人 情 ， 但 他 决 不 会 纵 虎 归 山 ， 只 怕 前 面 还 有 敌 兵 阻 拦 我 们 。 ” 马 伯 常 来 到 这 边 ， 忙 问 怎 么 办 ， 王 廷 珪 道 ： “ 我 吃 些 干 粮 ， 喝 点 水 ， 休 息 片 刻 ， 振 作 精 神 。 相 信 打 起 仗 来 ， 我 们 全 是 骑 兵 ， 一 个 冲 锋 ， 少 数 敌 人 是 不 堪 一 击 的 ， 我 们 不 可 恋 战 ， 争 取 天 亮 前 上 桃 岭 大 山 就 好 了 。”
王 廷 珪 果 然 猜 对 了 ， 在 天 堂 坂 ， 周 密 留 有 一 支 人 马 ， 乃 是 宣 让 王 的 亲 卫 军 ， 四 五 百 人 ， 没 有 参 加 攻 击 白 云 山 之 战 ， 这 支 亲 卫 军 多 是 宣 让 王 旧 部 之 后 ， 很 受 恩 宠 ， 周  密 不 用 他 们 怕 的 是 胜 了 他 们 争 功 ， 负 了 宣 让 王 怪 罪 于 他 ， 放 在 安 闲 之 地 ， 决 无 后 虑 ， 但 恰 恰 把 灭 顶 之 灾 送 给 了 他 们 。 他 们 得 知 周 大 瑞 派 人 送 来 的 消 息 ， 就 在 天 堂 河 边 静 候 待 敌 ， 以 建 这 送 上 门 来 的 奇 功 。
苦 战 之 后，再 遇 强 敌，王 廷 珪 不 觉 仰 天 一 叹，回 头 看 看 苍 茫 的 白 云 山，叫 一 声：“ 陶 公 佑 我- ------- ”王 廷 珪 的 人 马 来 到 河 边 ， 两 边 都 有 火 把 ， 双 方 无 人 答 话 ， 一 阵 乱 箭 后 ， 就 杀 在 一 起 。 杀 了 一 阵 ， 双 方 都 知 道 当 初 想 错 了 ， 这 次 遇 上 了 硬 骨 头 ， 王 廷 珪 十 分 焦 急 ， 到 处 寻 敌 主 将 ， 想 杀 敌 将 灭 威 ， 但 遍 寻 不 着 ， 不 少 官 兵 见 埭 口 军 核 心 有 一 团 体 不 散 ， 知 是 家 属 ， 纷 纷 前 来 抢 劫 。  王 彦 和 、 王 君 玉 、 郑 荥 阳 、 马 千 祥 、余 春 风 等 奋 力 挡 杀 。 这 时 一 名 蒙 古 将 也 来 到 这 边 ， 见 马 上 不 少 妇 女 小 孩 ， 哈 哈 大 笑 ， 挥 鞭 冲 了 过 来 ， 直 取 余 贞 仪 ， 王 彦 和 要 救 ， 哪 里 分 得 了 身 ， 情 急 之 下 ， 葛 东 不 顾 疼 痛 ， 从 马 上 跃 过 来 ， 一 下 子 抱 住 这 个 蒙 古 人 ， 滚 到 马 下 ， 两 人 就 在 地 下 翻 滚 不 停 ， 但 葛 东 受 伤 之 余 ， 哪 里 是 这 个 蒙 古 汉 子 的 对 手 ， 一 会 儿 就 被 蒙 古 汉 子 压 在 身 下 ， 蒙 古 汉 子 捏 住 他 的 头 往 地 面 猛 撞 ， 然 后 拣 起 落 在 一 旁 的 大 刀 将 葛 东 砍 了 一 刀 ， 第 二 刀 刚 要 砍 下 ， 一 支 箭 从 他 肋 下 钻 进 了 他 的 心 窝 ， 他 顿 时 站 不 稳 ， 摇 摇 晃 晃 。 王 廷 珪 飞 身 上 来 ， 砍 了 他 的 人 头 ， 马 伯 常 估 计 是 此 人 是 敌 之 将 ， 将 他 的 头 用 长 刀 举 着 ， 大 呼 ： “ 官 兵 败 了 ， 官 兵 主 将 被 杀 了 。 ” 还 在 争 杀 的 官 兵 斗 志 全 无 ， 往 南 败 退 。 王 彦 明 在 地 下 呼 唤 表 兄 ， 可 是 表 兄 葛 东 也 离 他 而 去 了 ，王 廷 珪 心 力 交 瘁 ， 神 志 大 昏 ， 他 曾 下 令 不 可 恋 战 ， 但 此 时 疯 了 一 般 ， 上 马  追 杀 退 敌 ， 不 少 能 战 的 弟 兄 也 追 杀 下 去 ， 也 是 天 助 ，这 时 突 然 山 风 大 作 ，飞 沙 走 石 ， 周 大 瑞 的 人 马 已 跟 了 上 来 ， 要 是 王 廷 珪 撤 走， 岂 不 是 一 追 而 及 ， 王 廷 珪 哪 有 力 量 再 战 周 大 瑞 ， 相 反 ， 这 一 追 ， 败 兵 如 丧 家 之 犬 ， 没 命 奔 逃 ， 周 大 瑞 的 人 马 十 分 疑 惑 ， 遇 上 败 兵 ， 风 沙 又 向 他 们 扑来，吓 得 稀 里 糊 涂 地 一 起 逃 跑 。
马 伯 常 毕 竟 已 到 了 知 天 命 之 年 ， 经 多 见 广 ， 见 再 追 下 去 ， 只 怕 危 险 万 分 ， 他 打 马 拦 住 王 廷 珪 ， 王 廷 珪 此 时 也 清 醒 过 来 ， 急 忙 往 回 跑 。 查 点 弟 兄 们 ， 已 只 有 三 、四 十 人 ， 且 都 受 伤 挂 彩 ， 只 是 再 无 一 个 流 民 ， 拖 累 更 小 ， 王 廷 珪 跪 下 向 葛 东 及 死 难 弟 兄 拜 了 一 拜 ， 又 找 到 几 户 居 民 ， 给 些 黄 金 白 银 ， 让 他 们 多 召 人 行 善 事 ， 天 明 帮 助 掩 埋 了 死 难 者 尸 体 ， 然 后 带 领 剩 下 的 人 隐 进 大 山 之 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