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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明清文学中的才子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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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0-4-3 20:04: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才子佳信有之
      长久以来,们一直对才子佳津津乐道,倍加推崇。
      先秦在《诗经》中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唐柳祥的《潇湘录•呼延翼》写呼延翼妻对丈夫说:“妾既与君匹偶,诸邻皆谓之才子佳。”
      宋代柳永在《玉女摇仙佩•佳》词中讲:“自古及今,佳才子,少得当年双美,恁相偎依。”
      旧时代有句俗话,做“少看《西厢》,老不读《三》”。这句俗话的意思是说,少年时方刚,洋溢,最要紧的是戒杜,所以不宜看专写才子佳、相思的《西厢记》。到了年龄渐长,阅世深,机心越重,读了《三演义》,便容易变诈狡猾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自从《三演义》问世以后,在元、明、清三代七百年间,却风魔了千千万万的青年女。
      就拿明代来说,仅仅从万历五年到明末(1579——1644),在六十五年中,就接二连三地出现过六十多种不同版本的《西厢记》。要不是读《西厢记》。书商们怎么会这样争先恐后地刊刻发行呢?
      《西厢记》描写的张生和崔莺莺的恋故事,可谓家喻户晓。们最为津津乐道的,是《西厢记》提供了两种不朽的艺术典型,才子和佳。正如剧中红娘所唱的:“方信道才子佳信有之!”
      才子富有才华,佳也能诗善赋;佳面貌娇美,才子也俊俏风流;才子必遇佳,佳必配才子;——这不是文学家的老生常谈,也不仅仅是他们的心灵幻设,而是们对美好的青、幸福的的向往和寄托。
      最早的才子佳,要数西汉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故事为题材的文学作品,实在是汗流充栋。但是明清两代的戏剧,就有孙柚《琴心记》、杨柔胜《绿绮记》,陆济之《题桥记》,叶宪祖《琴心雅调》,陈贞贻《当炉记》,韩桂《凌云记》,谵慧居士《凤求凰》,椿轩居士《凤凰琴》,朱凤森《才福》,舒位《卓女当炉》等等。
      刘义庆编撰的《世说新语》,也写了一个晋朝的才子佳故事,这是脍炙的“韩寿香”。才子韩寿和官僚贾充的女儿午,一个才华横溢,一个眉毛动,两互相倾心,竟然做出逾墙钻的事来,他们的胆大包天,真是令咋。
      不过,真正具有典范意义的才子佳形象,还是到唐代才出现的。唐的传奇小说中,如《西厢记》的原型《莺莺传》,如《步飞烟》、《李娃传》、《霍小玉传》等等,才子佳的遇合节已经形一种模式,才子佳的形象基础也已经奠定。
      经过历代民和艺术家的陶冶,才子和佳为了一种趣型的理想格,双出现,影形不理。儒雅俊俏,才华横溢,风流倜傥,不入时俗,着就是才子。天姿貌美,才智卓异,深绵绵,外柔内刚,这是佳。
      在明清文学界,才子如雨后笋,层出不穷。他们既继承了传统的理想格的风叛,又被染了时代的审美趣味的熏陶,在中文学史留下鲜明而活跃的姿。
       
      二、风流才子
      “小生姓张,名琪,字君瑞,本贯西洛也。年方二十三岁,正月十七子时建生,并不曾娶妻。”
      这么一段唐突冒失的“自我介绍”,是《西厢记》里的张生在见到红娘时,迫不及待地说出的,瞧他这份大胆,简直到了痴狂可笑的地步。
      张生对崔莺莺一见钟,为了追求美满幸福的,竟把京赴考的事抛到脑后。在这以后,张生这种近乎痴狂的行为就接二连三地出现,几乎为他的主要行为方式。而至于痴,痴而至于狂,这是张生形象最为明清两代才子所称道和效法的地方。
      但是,对张生“银样蜡”式的无能和“傻角”式的憨厚,明清的才子们却实在不敢恭维。张生对老夫的变卦失信,崔莺莺的出尔尔,几乎束手无策,只会三番五次地跪求红娘帮助,这未免太不争了。
      至于那种“才高难入世机,时乖不遂儿愿”的心态,和“笔尖儿横扫了五千”、“秀才是文章魁首”的襟才调,却在明清才子们的得到了发扬光大。
      明代中后期是才子辈出、狂林立的时代。早在弘治、正德年间(1488——1520),就出现了桑悦、徐威、唐寅、祝允明、张灵等一批“狂简”之士。嘉靖、万历年间(1522——1619),更涌现出一大批个鲜明的文:徐渭之达,王艮之怪,何心隐之侠,李贽之狂,卢蚺之豪,袁宏道之放,钟惺之癖,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他们的率而行,疏狂任诞,矫奇背俗,目无教,鼓起一追求个自由的风。这风,为明清文学中的才子形象染了光彩夺目的调。
      “唐伯虎三笑姻缘”的故事,至今仍然为民喜闻乐道。早在明代,这个故事就已经盛传阎闾,被改编创造各种各样的文学作品。传奇小说有冯梦龙《史》卷五所引录的《泾林杂记》,话本小说有冯梦龙《世通言》卷二十六《唐解元一笑姻缘》,戏剧有孟称舜《花前一笑》,卓月《花舫缘》,史磐《苏台奇遇》等等。
      这个故事的配角物众说纷纭,不过主要节是大致相同的,大意是说:
      唐伯虎才高雄,放不羁。一天,他外出游玩,偶然在虎丘邂逅一位大户家的婢女,美艳动。这婢女跟随车骑,从唐伯虎边经过,对他嫣然一笑。唐伯虎的魂灵被这一笑给勾走了,他不自地尾随车骑,到一高门,探听知道是某某官僚的府第。唐伯虎想:“怎么才能接近这位美呢?”他心生一计,乔装乞丐,卖府中做佣,充当公子陪读。主器重他的文才,要为他娶妻。他要求在府中的婢女里自选一位,当然就是选中了那位嫣然一笑的婢女。结婚以后,唐伯虎向夫说明了原由,两乘着月,双双逃走。后来,那位官僚过访唐伯虎家,唐伯虎让夫出来拜见,这下才真相大白。
      有趣的是,在明代类似的故事不止这一桩。如《耳谈》记载的吴江陈玄超娶秋香,《露书》记载的江吉道娶秋香,《西神丛话》记载的无锡俞见安娶美娘,等等,至于唐伯虎的风流艳遇,而不见记载。但是时和后传说纷纷,都异同声地称道唐伯虎,这是为什么呢?
      原来,唐伯虎之所以为箭垛式的物,是以历史原型的格特征为依据的。
      据《明史》、《列朝诗集小传》等书记载,唐寅(1470——1523),字伯虎,一字子畏,号六如,江苏吴县。他少年时就才奔放,纵酒狂诞,弘治十一年(1498)举乡试第一,世称“唐解元”。后来进京会试,触犯了规矩,被免去功名,他自我解嘲说:“大丈夫虽不名,要当慷慨!”
      从此以后,他更加放不羁,诗酒自娱,自称:“江南第一风流才子”。他的诗名风采,照耀江南,仰慕。他虽然放不羁,却坚守节操,自诩:“闲来写幅青山卖,不使间造业钱。”
      像唐伯虎这样一位风流倜傥的才子,在明代那种追求个自由的风中,怎能不为们所津津乐道,附会传说呢?
      “唐伯虎三笑姻缘”的故事,关键不在于它真实与否,而在于它典型地表现了明代才子的一种特殊的趣和风貌。同样是追求幸福的,明代才子不会满足于像张生那样,借住西厢,赠诗酬简,那未免像望梅止,未免太缺乏主动精神了。他们愿意主动出击,积极追求,即使采取常背俗的手段也在所不辞,甚至以为越是常背俗,越能显示才子特出的风貌。
      唐伯虎仅仅为了追求一位一见倾心的丫鬟,就甘愿脱去举衣巾,换青衣小帽,屈为童仆,想方设法,非把意中弄到手不可。像他这样做真得有点惊世骇俗的胆量不可!这种痴狂的,的确是张生可望不可及的。
      能够抛弃体面,逾越名教,超逸流俗,主动大胆地追求幸福,这就是唐伯虎形象的不朽魅力所在,也是明代风流才子流芳后世的原因所在!
       
      三、痴深化
      当然,唐伯虎追求的意中还是真有其,亲眼所见。要是描写才子未尝与意中见面时,那一番痴心梦想,柔蜜意,那不是更加深挚,也更加么?
      明末戏剧家吴柄的《画中》传奇,就塑造了这么一位意痴的才子——扬州秀才庾启。
      庾启才高八斗,誉满文林,但是常常郁郁不欢。原来他心中有一段难与言的想:“必得落雁沉鱼,方好配我雕龙绣虎。”这是才子对佳的烈的企慕。也是才子对幸福的衷心的向往。
      不过,庾启还有一种奇特的看法,他觉得在世间哪有真正的佳丽,若要神采映发,骨停匀,极态穷妍,纤毫无憾,除非把心中所思、梦里所想的美图,张挂内室,顶膜拜,向画图频频呼唤,如痴如狂。这样整整三七二十一天,美果然从画中飘然而下。
      画中美不可能变活,着是众所周知的常识。庾启呼唤的,正巧是刺史郑志玄的女儿琼枝。琼枝被频频呼唤,中心感动,魂离体竟然飞到了庾启家,和他结下了不解之缘。
      吴柄这一艺术构思的过之,不仅仅在于“把一幅死丹青掂活了”,而且在于“呼画虽痴非蠢,之所到真难忍。”呼唤画中美,这当然是痴的举动,但却并不是愚蠢的表现,因为非如此设想描写,就不足以披露才子与众不同的痴。这种痴一旦产生,就像决堤的洪流,滔滔滚滚,不可阻挡!
      从这里,我们看到了才子痴的一种深化:由实而虚,揭示才子内心中一段不可遏止的深。
      无论是唐伯虎还是庾启,他们梦寐以求的幸福,终究都如愿以偿了。不是有的才子佳,最后却不能不双双殉的悲剧命运。张灵和崔莹的恋故事,就是其中一例。
      张灵是唐寅的同时同乡,两意趣相投,据《明史》《列朝诗集小传》等书记载,张灵文思敏捷,词采斐然,为佻达放纵,不合时俗。有一天,唐寅在虎丘设宴,张灵乔扮乞丐去撞席,高谈阔论,诗作赋,目中无。同席的惊讶不已,奇怪怎么一个乞丐竟有如此的才华。
      后来,张灵由于太放形骸了,被官府革斥了秀才的名号。他不以为然,仍旧自适如狂。传说有一次张灵在豆棚下举杯自饮,有拜访他,他理都不理,自顾喝酒,那怒冲冲地找唐寅评理,痛骂张灵无。唐寅听了,笑着说:“你这不是在讥讽我么?”在当时,张灵和唐寅并称的一位才子狂,两可说是难兄难弟。
      张灵和崔莹的恋故事明清时期流传很广。清黄周星作传奇小说《张灵崔莹合传》,乾隆间钱维乔作戏曲《乞食图》,此外还有陈元林的《乞食图》,无名氏《十美图》,汾谁庵《图画缘》,刘清韵《鸳鸯梦》等戏曲作品。
      这是一个痴凄艳的故事。张灵和崔莹等都放归家中,崔莹才得知张灵的死讯。她专程前往吴县,在张灵的墓前设酒祭奠,悲不声,自缢亡。
      张、崔死后,一天里唐寅梦见张灵对他说“君以为我是真的死了么?死的是形骸,不死的是灵。我既然是一世才子,死后岂能像其他那样泯灭呢!”
      《西厢记》中写张生害相思,害到颠颠倒到,疯疯魔魔,白天里“怨不能,恨不,坐不安”,到晚“睡着不如翻掌,少可有一万声长吁短叹,五千遍倒枕捶”。可是要比起张灵的以殉来,张生还不免稍逊一等。
      对于张灵来说,几乎是他的生命,无法实现,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活在世间无法和意中相亲相,朝夕相,那还不如索死去,让自己的真永远依傍着意中。丧失躯体,获得的永生,这是值得的!
      这是才子痴的又一种深化:由生而死,表现才子个中一种舍生忘死的深。才子对佳的一片深,不仅仅是一种倾倒于美貌的感,而且更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知己之。
      蒲松龄《聊斋志异•瑞云》中,记述了一个动的故事。瑞云是杭州名,一心一意要选择才子,托付终。杭州才子贺生慕名前来,两相见,怜才,意绵绵。可是,贺生家贫,无法常访青楼,他十分遗憾地对瑞云说:“我是一贫士,惟有痴可献知己,怎能有过高的奢望呢?”
      过了些子,瑞云被一位过路的秀才和生点破美容,变得极为丑陋。贺生听说后,不仅不嫌弃她,还出钱把她赎回,娶作妻子。他真诚地说:“生所重者知己。卿盛时犹能知我,我岂以衰故忘卿哉?”
      后来,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贺生邂逅和生。和生问起瑞云的遭遇,贺生以实相告。和生赞叹道:“天下惟真才为能多,不以妍媸易念也!”他立即略施小术,使瑞云又恢复了旧的艳丽。
      这个故事十分离奇,但却说出了一个深刻的道理:真正的知己之,是不以外貌的美丑而改变的。岁寒而知松柏之常青,患难方才见痴之深挚。
      这又是才子痴的一种深化:由表及里,表现才子格中一种超脱形骸的深。
       
      四、脉脉相关之
      当我们把目光从才子转向佳的时候,我们的眼前展现一派百花盛开、争奇斗艳的天景象。一位位美貌多才、柔似、哀婉动的少女形象,犹如一朵朵艳丽夺目的奇葩,将明清文学的花园点缀得五彩缤纷。
      明代末年,荑获散的《玉娇梨》小说,描述才子苏友白和佳白红玉、卢梦梨的婚姻故事。小说中苏友白对什么是佳,发表了一番别具一格的见解,他说:
      有才无,算不得佳;有无才,算不得佳;既有才又有,而与我苏友白无一段脉脉相关之,亦算不得我苏友白的佳。
      这可是代表当时们对佳的基本认识:作为一种理想格,佳应该具有“”“才”“”三种要素,三者缺一不可。
      当然,在三者中,“脉脉相关之”的摆在第一位的,是佳所以为佳的最本质的格要素。“”字当,“”、“才”都要退避三舍。
      那么,什么才是“脉脉相关之”呢?这首先是佳对才子品才华的倾心仰慕,和对才子体贴入微的柔。
      《玉娇梨》中的两位佳白红玉和卢梦梨,都知书能诗,而且才怜才。白红玉的择婿标准是:“不论富贵,只要物风流,才学出众。”在风闻苏友白的才貌品以后,她并不轻陷于,不但要亲见其,还要亲试文墨。一旦了解苏友白,她不仅以心相托,还为他出谋划策,让他明媒求婚,揭穿了恶张轨如的骗局。苏友白感动地称赞她是“深慧心”。
      卢梦梨也是才如,她能在苏友白患难时,慧眼识英雄,大胆地吐露炽的感。当听说苏友白另有一亲事时,她并没有露出偏狭、嫉妒之,而是真挚豁达,出银相赠,并且送给苏友白金镯和明珠,作为的信物。这种善解意的少女,不正是文心中朝思慕想的佳典型么?
      唐鱼玄机《赠邻女》诗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的确,世最珍贵的,就是“有心”。金元好问《摸鱼儿》词说:“问间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的确,不能生死相许,还算不深意笃。
      明表崇祯十一年(1638年),戏剧家孟称舜创作的《娇红记》传奇,描写了一个深百折,凄绝感的故事。
      在光明媚的季节里,深闺女子王娇娘深深地感慨:婚姻儿怎自由,好事常差谬,多少佳借配了鸳鸯偶!“她决心大胆地追求”自求良偶“。她说:
      奴家每想古来才子佳,共谐姻眷,生大幸,莫过于斯。若乃红颜失配,抱恨难言。所以聪俊女子,宁为卓文君之自求良偶,无学李易安之终妥匪材,至或两既惬,虽若吴紫玉、赵素馨,葬荒丘,重来世,亦所不恨。
      这么大胆的看法,是过去的佳们敢想而不敢说,敢说也不敢做的。可是王娇娘却敢想、敢说,也敢做。
      王娇娘所谓的“良偶”是什么样的呢?她深地说:“但得个同心子,死共,生同舍,便做连枝共冢,共冢我也心欢悦!”“同心子”,就是志同道合的,这不仅止女双方的相怜相,而且是对双方的品、道德、感旨趣的真正了解,是两之间忘我的。
      王娇娘很幸运,她的表哥,风采翩翩的秀才申纯,因为落第,来到她家。申纯和王娇娘朝暮相随,两相恋。这对恋中的青年,经历了种种相互的试探和痛苦的相思,终于私自结合了。
      他们的结合是违背法的,因为他们的相是不合时俗的。但是,真正的才子,真正的佳,是不会顾忌、更不会屈从世俗的法的。不料平地起风,权势赫的帅节镇为他的儿子,派前来要逼娶王娇娘。王娇娘之父无可奈何,只好答应婚事。
      王娇娘誓死拒婚,抱恨疾,卧不起。们为劝说王娇娘嫁给帅家、骗她说申纯已经另娶他了。王娇娘丝毫不怀疑申纯的,她说:“相从数年,申生心事我岂不知?他闻我病甚,将有他故,故以此开释我。“这是一种多么深挚的了解和信任啊!
      果然,当王娇娘自尽以后,申纯悲愤地说:“我与娇娘深义重,百劫难休。她既为我而死,我亦何容独生?”所以他也绝食亡,相从娇娘于九泉之下。要不是为了这样的“同心子”,王娇娘怎能以殉呢?
      全剧结尾,王、申两家,将申纯和王娇娘的尸体合葬。从此以后,他们的坟墓常常有一对鸳鸯相向对鸣,们把这个坟墓称作“鸳鸯冢”。
      也许王娇娘心里早就明白,她要和“同心子”结为“良偶”的要求,实在是一种奢望,在现实社会中是可望不可及的。所以她从开始就抱定、以死殉的决心:“种来世,亦所不恨”!这种生死相许的感,足以惊天地,动鬼神,使佳形象千古不朽!
      既然生在世,难求佳偶,那么魂归冥间,也要苦苦追求像《牡丹亭》中的杜丽娘那样,到了间地府,还紧紧咬住一个“”字不放,非要找到梦里的意中柳梦梅不可,这是多么强烈的感啊!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中,写了许多花鬼狐,冲破界限,超越生死关隘,地追求真挚的,这是佳之的引申和升华。
      在明清文学中,佳形象的这种“脉脉相关之”,总是极深、极广、极强的,它不仅和古代的“女德”、“女诫”之类的封建教诲大唱调,就是和以往婚姻作品中的女形象相比,也有鲜明的时代特。
       
      五、无才不美
      清代年,烟散写了一部奇书,名《女才子书》,专述作者“近世所闻”的女才子的故事。书中,他对什么是“美”提出了新颖的看法。他认为,“撞语寡”者未足为“艳”;精于女红,而不读书、不诵者,不能称“雅”;行坐不离绣,不会“倚栏待月”,怨伤时者,不为有“韵”。这样的美,“形如木偶,踽踽凉凉”,“太失风流之致”,那算不得真正的美。
      那么,真正的美是什么样的呢?作者提出了这样的标准:“贤也,智也,韵也,斯为也”;“胆也,识也没,是其次也”。真正的美,应该是“胆识和贤智兼收,才与韵并列”。
      如果说,对佳那种“脉脉相关之”的揄扬,还不过是“古已有之,于今为烈”;那么,对佳的才识胆智的歌颂,就更朝明地披示了明清文学的时代风貌。烟散之所以高标女子之“才”,就是由于这个缘故。
      中有一句古训,说是“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对广大女的心灵造了很深的毒害。在明代以前,们往往认为女操文弄墨,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例如,唐代孟昌期的妻子孙氏,有一天突然将自己代夫创作的诗稿焚毁,说“才思非事。”元代孙蕙兰善作五七言近体诗,也把自己的诗稿烧毁,说:“偶适耳!女子当治织组紃,以致其孝,辞翰非所事也。”
      明清时代,“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仍然象一把利剑悬在女的,明代嘉靖年间,常熟有一位女子季贞一,从小就很聪明。她父亲是一位老儒,一天让她咏烛,她么声道:“泪滴非因痛,花开岂为。”她父亲闻言变,把她推倒在地,愤愤地说:“非良女子也!”
      的确,在世俗的观念看来,会诗已有伤德,要是的又是诗,那就更要不得了。所以,在《红楼梦》中,素有大家规范的薛宝钗,虽然才华出众,博览群书,却一再劝告们,诗作赋不是闺中女子的正业,有工夫还是多做点女红才是。
      尽管凛冽的寒风一直剥落着女子的才华,但是在明清时期,对才女的肯定和称扬,毕竟已经冲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渐渐形风了。明谢肇浙在《五杂组》只首贞、节之类的女,了“列女传”,这是不合适的,应该将“才智”、“文章”之女也列入传中。
      明清时期的女子常常也以才自珍,以才自许。《列朝诗集小传》记载,明项兰贞一生酷诗,临终时说:“吾于尘世,他无所恋,惟《裁云》、《浣露》小诗,得附名闺秀后足矣。”他把自己的诗歌才名,看得比世间的一切都可宝贵,这是前所未有的观念。
      钱谦益在《士女黄皆令集序》中说,当时的许多女才子,诗作功底深厚,意境广远,大有“不服丈夫胜夫”的概。正是在这样的现实土壤,产生了明清戏剧、小说中不可胜数的才女形象。佳必为才女,无才不是佳,这是明清文学的一个普通现象。
      明末吴炳的《绿牡丹》传奇中,塑造了两位诗才超迈的佳:沈婉娥和车静芳。沈婉娥是官僚家庭的小,她父亲为她召开文会,考试招婿。有两位假名士柳五柳和车尚公,滥竽充数,请代写诗作,企图蒙混过关。结果被沈婉娥在批阅诗稿时,看出了破绽。她父亲感慨地说:“馆阁休夸有鉴裁,不如闺阁闲评第。”
      车静芳的文才便是远胜乃兄车尚公,车尚公的诗作,多次请代笔。沈婉娥的父亲读了他的是诗作后,称赞道:“娇痴也只好斗花钿,怎知俊还流纸烟?莫欺儿女亚君贤,看他挥毫也不让文健!”
      清小说《平山冷燕》,更是一曲才女的赞歌。小说写明朝时,天降才星,皇帝下旨搜求海内不世奇才。那天正赐宴百宫,有白燕双双翩飞,皇帝命百官当场赋诗。谁想满朝衮衮诸公,竟然相觑,去应对。
      后来,大学士山显仁献他的女儿山黛的《白燕》诗,皇帝读了大喜,立即召见,当皇帝的面,山黛挥笔章,撰《天子有道》新诗三章,皇帝欣喜异常,赐她“弘文才女”四字匾额,并玉尺、如意。
      一时山黛名重京师,四方文士都来求诗。有的官僚不服,疏说山黛是徒有虚名。皇帝特命山黛在玉尺楼和翰苑名公对阵,考较诗文。山黛才压群英,赴考的举、进士的都输给了她。
      无独有偶,河都县的一位平民女子冷绛雪,也是美貌多才,和山黛正相匹敌。她被推荐为山黛的女记室,和山黛一见倾心,引为知己,皇帝读了冷绛雪的诗,赏鉴称异,赐她“女中书”的名号。
      山黛和冷绛雪的遇际,可说是旷世奇遇。作者极力地笔歌墨舞,让才女占尽风光。最后,山、冷二女,分别嫁给了绝世奇才燕白颔和平如衡。虽然燕、平二生的诗才仍不是山、冷二女的对手,但他们也算是万里挑一的了。
      小说作者刻意颂扬女才子,把山、冷二女描绘得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简直不亚于七步诗的曹植和斗酒百篇的李白。和她们相比,那些翰苑公卿、玉堂学士、词坛宿彦、诗社名公,通通相形见绌,丑陋不堪。
      作者开宗明义,说:“富贵千年接踵来,古今能有几多才?”才远远高于富贵。又说:“道德虽然立大名,风流行乐要才。”才又非道德能比拟。以才傲视富贵,鄙薄道德,这在当时是需要有相当的勇的。
      佳的才还不仅仅是文学之才,也包括她们的胆识和贤智。《女才子之书》的作者赞叹道:“文士之胆,不如女子更脸;文士之心,不如女子更巧。”佳的胆识和贤智,甚至连文才子也自愧不如。
      明代万历年,徐渭在《雌木兰》和《女状元》两部杂剧中,采用历史题材,塑造了花木兰和黄崇嘏这两位女扮装的奇女子形象。木兰决定代父从军时唱道:
      休女拼,缇萦命判,这都是裙钗伴。立地撑天,说什么儿汉!
      黄崇嘏决定改装应举时唱道:
      对菱花抹掉了红,夺荷剪穿将来绿,一帆风,端助扫落孤鹜。词源直取瞿塘,帆文全无脂粉俗。包袤紧牢髻麓,待归来自有金花簇。
      她们自豪地把自己比作子,甚至还不把子放在话下。花木兰直捣敌营,生擒敌将;黄崇嘏当庭对曲,稳胜须眉。作者极力表现她们在文事武功、精神概超过子,地歌颂道:“世间好事属何?不在儿在女子。”
      蒲松龄《聊斋志异》中,也记载了明末一位女学士颜氏的奇行异举,颜氏饱读诗书,尤其擅长八文。她嫁给一位才子后,朝夕劝夫研读,严如师友。可是丈夫不争,磁赴考,都名落孙山。她感慨地说:“使我易髻而冠,青紫直芥视之!”
      后来,她果然女扮装,连中秋、两试,从县令一直当到御史,衣锦还乡,荣耀非常。蒲松龄深深地感叹道:“天下冠汝冠,称丈夫者,皆愧死矣!”
      但是,在古代中,象山黛、冷绛雪这样施展才华,蒙膺殊荣的才女,毕竟是凤毛麟角;而像颜氏这样女扮装,博取功名的奇事,更是世所罕见。更多的才女,却空有才华,枉为遗弃,只能锢在深闺之中,老死在蓬门之内。清代著名才女王筠的愤慨,道出了千千万万才女的心声:
      闺阁沉理数十年,不能富贵不能仙。读书每羡班超志,把酒长李白篇。怀壮士,冲天,木兰、崇嘏事无缘。玉堂金马无份,好把心付梦诠。
      在曹雪芹的红《红楼梦》中,最富才智的,不是那些须眉子,却是一些闺阁女子。却不说王熙凤的才干,也不谈薛宝钗和林黛玉的文采,但说那位“带刺的玫瑰”贾探,也是一个不同凡响的女中豪杰。她为的精明,事的老练,看问题的若观烛,再加知书识,在贾府的众千金中的确是首屈一指的。
      然而,贾探却无法摆脱庶出的命运,最终落得远嫁的结局。曹雪芹给贾探下的判词是:“才自清高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这不仅是对才女探的悲叹的也是对所有才女的悲叹。
      我们还可以举一个真实的事例,来说明才女被摧折的悲惨命运。清代雍正年间,江苏丹有一位少女,名贺双卿。她家世代务农,她却貌美对才。幸的是她嫁给了一个粗蛮的砍柴,动不动就蹂躏她,让她累死累活地干苦力活。双卿对天长叹道:“天哪!愿我双卿一,代天下绝世佳受无量苦,让千秋万世以后,所有的佳,都别像我双卿这样苦命!”
      双卿不堪忍受虐待,终究劳瘁而死。临死时她将自己的诗稿托付给童子龄,嘱咐他把诗稿作为殉葬之物。她有九首绝命诗,用胭脂写在手帕。最后一首道:
      妾住衡门傍彩楼,香吹下隔帘愁。
      袖开落尽秋红句,衰草残梦远游。
      才禀给佳增添了多姿多彩的魅力,也给她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灾难。这究竟是谁的罪过呢?
       
      文献资料:
      1、《明史故事选》学苑出版社,1991年。
      2、《中古代文学名著辞典》,四川民出版社,1992年。
      3、《论晚明清才子佳戏曲小说的审美趣味》,《文学遗产》1987年第5期。
      4、《(1992年)元明清戏曲小说研究综述》,《中文学年鉴(1993)》。
      5、《明清小说的文化意蕴》,《中教育报•文化周刊》1999年5月4。
      6、《论明清文传奇的理想格范型》,北京师范大学学报增刊《学术之声》第2辑。
      7、鲁迅《中小说史略》,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13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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