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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女执懿筐”、“爰求柔桑”。《诗经》中那个手提竹篮,去采摘“柔桑”的小姑娘,你是齐桓公的桑妾,还是传说中的马头娘娘?或许是待嫁黄帝的螺祖?不,你是青州古老大地上众多养蚕女中最平凡的一员。现在我们不妨借助考古资料和历史文献,沿着历史遗留下来的虽不完整但却清晰的脉络,来慢慢的揭开几千年来东方采桑养蚕的神秘面纱,探寻丝绸之路众说纷纭的真正源头。
一、古青州地望说
古青州,应该先说明它的外延和内涵。严格的说,古青州有两个概念,一个是广义上所谓的古青州,一个是狭义上所说的古青州。从广义上讲,古青州是指《尚书·禹贡》中“九州”所记载的古青州:“海、岱惟青州,濰淄其道。其土白坟,海滨广泻,厥田斥卤;田上下,賦中上。厥貢盐、絺(丝的一种),海物维錯,岱畎丝、枲、鉛、松、怪石。萊夷作牧。厥篚檿丝。浮于汶,通于济。”即指夏商时期的青州范围:西到泰山,东到大海,西北以黄河为界,几乎攘括了整个山东半岛。所产风物以盐丝为主,丝绸贸易通达大汶河和济水。而狭义上的古青州,则是指的以瀰河为中心,向西到淄河流域,向东到潍河流域,或接近胶莱河以西地区。而今天的青州市版图,不及狭义上古青州的十分之一,也不及广义上古青州的百分之一。但不论朝代如何更替,版图或大或小,今天的青州市自古至今,一直占据着古青州的中心部位。所以无论从广义上讲,还是从狭义上讲,今天的青州从古至今都是古青州的中心和核心部分。周朝时期,《周礼·职方志》曰:“正东曰青州,其山曰沂”,“其川淮泗,其浸沂沭”。这就说明古青州的版图范畴一度扩大到泰沂山脉及淮河、沭河、沂水、泗水流域。另外,也把山东的范畴略加说明。“山东素称齐鲁之邦”。狭义的“山东”,最早见诸文字,是出自汉武帝丞相公孙弘之口:“臣居山东为小吏时,宁成为济南都尉”(《史记·酷吏列传》)。还有《史记·儒林列传》“秦时焚书,伏生壁藏之……诸山东大师无不涉《尚书》”。此时是指泰山以东地区。广义的“山东”是太行山或崤山、函谷关以东六国,《史记·货殖列传》有记载。现在所谓的“山东”是作为行政区划的地理概念,是金朝建立政权后才明确地标示出来,一直沿用到今天。所以下文引用的许多书籍中所谓的“山东”即“古青州”。至于本文中的“齐国”,都于临淄,自姜太公封营丘到秦始皇灭齐,才历时600余年的时间。而鲁国则更短,自确立国都于曲阜,到被楚国吞并,存世时间400余年。鲁齐相继灭国后,其属地又归“山东”,是古青州的范畴。在此将古青州范畴略加界定,方可进一步探寻丝绸之路的真正源头所在。
古老的青州,有着灿烂的古代文明和光彩夺目的历史画卷,但它也是从蛮荒中走来的。这里的东夷民族,所穿着的第一件遮羞布,也许不是树叶,也不是兽皮。或许就是当地的土著民族所采集到的悬挂于野桑树上众多野蚕茧的联缀物。若将野生蚕茧(现在仍有野蚕)集中锤打,反复鞣制,就会成为丝绦或丝絮,既可遮挡风寒,又轻便自如。这便是最早的原始布料、原始的丝绸。众所周知,科学技术和文明进程发展到今天,纳米技术已广泛应用于衣服布料上,但是真正的丝绸仍然来源于桑蚕宝宝的口器中。为此,我们想研究探索丝绸之路的源头,就应该从桑蚕开始,查一查看一看原桑和野蚕的家乡在哪里。
二、野蚕说
蚕,是天虫的复合字,应是会意字。即是上天大自然恩赐给人间,唯一能够吐丝作茧的虫子。
有关蚕儿的产生地有二套神话传说,故事的发生地都是山东东部一带。一是官方文人学说,另一套则是民间的传说。这则民间传说也相当的古老,最早体现在春秋战国时期伟大的思想家荀况的《蚕赋》上,他所描写的蚕儿是“身女子而头马首者”。这也是最早将蚕、女子、马联系在一起的记载。到了晋代干宝所编的《搜神记》中,所记载的这则传说如下:“太古时候,在黄河东岸有一户农家。有一个出远门在外的父亲,家里养着一个小女儿和一匹牝马。有一天小女儿思父甚切,就对马儿半开玩笑的说道:‘马儿,马儿,你若能将我父亲接回来,我一定嫁给你做妻子’。于是奇迹出现了,马儿挣断缰绳,从千里之外将其父亲迎接回家。父亲事后闻听此事,又看到马儿的情绪反常,就用地弩将马儿射死,并将剥下的马皮晒晾在院子里。当小女儿从其侧经过时,马皮忽然从地上跳跃起来,包裹起小姑娘,一阵风似的飞走了。后来人们在一棵桑树上发现了全身包裹着马皮的女儿。这是她已经变成了一只不断蠕动口吐银丝的蚕虫。这条蚕虫身体修长白腻,头似马头,因为能口吐丝线作茧,而被后代奉为蚕神。”多么凄惨动人的爱情故事,被演化到蚕儿身上,并赋予了神的魅力。这是千百年来,广大蚕农对蚕宝宝的敬仰和崇拜之情的升华,并成为爱的化身,爱情的图腾。
所谓官方文人关于原始蚕虫的传说,相传黄帝战胜了统治黄河以东地区的蚩尤,螺祖就嫁给了他。这已是父系氏族社会向奴隶社会转变的时期,妇女附属于男性,螺祖是最早开始调养蚕虫的代表,她嫁给黄帝很可能是因为战争。螺祖所在的黄河以东地区被黄帝占有,螺祖同大多数妇女一样成为新霸主的战利品,就不由自主地嫁给了黄帝,也开始将山东东部地区的养蚕技术传播开来。法国著名丝绸史专家布尔努瓦先生也持同样的观点。他说:“它的功勋肯定就在于发现了如何处理毛虫及其丝以得到一种布。在中国所有探索和其他发明中,丝绸大大超过其他东方的所有纺织品。据我们对古代东方地理书籍的推敲稽考的结果来看,这一发明诞生在中国北方,更具体的说就是山东省(古青州)。黄帝确实曾把帝国的疆域向东一直扩展到山东海岸(《丝绸之路》)”。《史记·五帝本记》中:“黄帝斩蚩尤,蚕神献丝,称织维之功”。《通鉴纲目·外记》:“西陵氏之螺祖为(黄)帝元妃,始教民育蚕,治蚕丝以供衣服,让天下无皴瘃(冻疮)之患,后世为先蚕。”二则神话传说,从不同的角度来证实了野蚕最初的发育地区,是黄河以东的山东东部地区,这是对青州是蚕虫的原产地最有力的证明。单单只有蚕虫还不可以生产出丝线来,必须有一种植物来喂养蚕虫,并能够让蚕虫吃了这种植物后,生产出更多的蚕丝来。其实蚕虫除了吃桑叶之外,也吃别的树叶,但所产的丝线就无质量可言了。所以,桑树的原产地至关重要。从昆虫学的角度研究,若没有桑叶,蚕虫就不可能生存繁衍下来。
三、青州蚕源说
1966 年春天,山东省青州市(原益都县)苏埠屯商代墓葬中出土精美青铜器的同时,也出土了几件晶莹剔透的玉蚕。这些形态逼真的玉蚕,已雕琢的惟妙惟俏。它们的形体更象被缫过丝的蚕蛹。这些如玉似冰的蚕宝贝,被激动的手捧着,众多的目光凝视着它。在人们深邃而透着喜悦的眸子中,早已把青州弥河滩的沙土和丝绸之路茫茫沙海相联系,脑海里早已把青州大地原始的桑蚕史诗与皇亲国戚华贵衣饰相印证,耳边仿佛响起大漠里空旷悠扬的驼铃声。这是几千年来缭绕在长安、河西走廊、新疆、罗布泊,直到大秦的音符,是中国,是古青州地区向外贸易输出的乐章。无独有偶,时至1985年5月,在山东济阳刘台西周墓中也出土了一批玉蚕。这批大小不一的玉蚕儿,分布在墓主人身边,共计有22个之多。它们色泽洁白,雕工简捷,形态富有动感的玉蚕宝贝,大的4.6厘米,小者仅1.9厘米。这次考古又一次发现证明了山东地区(古青州)是蚕的故乡。因为山东地区河流分布较多,尤其是山东中东部一带,属丘岭半丘岭地区,这里四季分明,有利于蚕虫的生长,更为重要的则是胶南.胶东一带,为滨海型湿润气候。据对青州地区木本植物孢粉的考古调查,两汉之前森林植被以阔叶树为主,树种则以栗属.榆属.桑属.枫香属.胡桃属为主。其中桑属种类较多,更利于桑虫的饲养和生长。齐涛先生的《丝绸之路探源》一书中多次提到桑蚕的发祥地,如:“黄河流域是中国蚕桑的最早发祥地,这一点是母庸置疑的”。“而是为野蚕与家蚕的生长,繁衔提供了良好条件”。“古代山东(古青州)是蚕桑业的重要起源地这一点已成定论,法国学者布尔努瓦、日本学者吉成武美、布目顺朗以及中国的相当一部分学者都持这一观点 ”。
台湾学者邹景衡先生也认为中国蚕业的发源地是山东省(古青州)。还有多元论的代表蒋猷龙先生也把山东这一源头放在重要的首位。山东地区除了气候温润多雨,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丘岭低山较多,其沟洼山岭向阳之外,往往是野蚕的密集区,是野生蚕茧越冬的好地方。曾记得我小的时侯,邻居的三大爷,就会将从野外带回的野蚕连同树枝一块成束地悬挂在屋檐前,遇到冬天感冒咳嗽,把野蚕茧剪破倒出黑红色的蚕蛹,研碎冲水喝是比较好的土方良药。等到来年开春,没有被吃掉的野蚕蛹,就回变成非常漂亮的大蛾飞走了。在两汉之前,山东半岛地区,冬季气候偏暖,也有利于蚕茧的越冬成虫,脱化成蛾产仔育种。从昆虫学资料上看,零下十度以上,蚕蛹是冻不死的。因为其体内储存有一种植物叶酸,不容易结冰。就是这种叶酸,还是蚕蛾出茧时的利器。 有人提出长江三角洲地区是远古时代蚕桑的发源地,但据目前考古资料来看,有关这一地区养蚕的实物确是空白的,在现有的古籍书中,也找不到这一地区远古时代就养育蚕虫的有力证据或记载。但在古青州地区,却有许多关于蚕丝的记载:如《禹贡九州》中有“厥贡盐絺”,“岱畎丝......其篚檿丝”等等。野生的蚕这种天然昆生,不仅需要一定的温度,还需要有特定的干湿度,但在南方阴雨连绵的“黄梅”季节,象这样的天气,它们是拒绝进食的。《本草纲目》中载:“蚕,孕丝虫也。种类甚多。有大、小、白、乌,斑色之异。其虫属阳,喜躁恶湿,食而不饮,三眠三起,二十七日而老。自卵出而为,自蜕而为蚕,蚕而茧,茧而蛹,蛹而蛾,蛾而卵,卵而复 ……凡蚕类入药,俱用食桑者” 。另外,它们对桑叶的选择也是很挑剔,尤其是幼蚕时期,他们无法蚕食老桑叶,只能挑选肥嫩的桑叶进食。这就给桑树的产地带来了限制。但到了蚕虫将老时,还必须吃到老桑叶,才能孕育出较多的丝线,用来缠绕自己。什么样的土壤利于桑树的成长,便于桑树生长出肥大的桑叶呢?我们也可以去查阅有关桑树的资料。
四、青州原桑说
台湾著名学者邹景衡先生指出:“世界上桑树的分布大致限于北半球,其中以白桑最为普遍。此桑为山东(古青州)原产,有桑才有桑蚕,有桑蚕而后有丝,有丝便能引起人们的野饲桑蚕,进而驯化了,跟着产生了蚕业”。这一结论,将桑树的原产地定为了青州。正如《尚书.禹贡》中所载:青州“ 厥篚檿丝”。这就是说青州的檿丝早在三千年已成为贡品了。《诗大雅·黄矣》载:“其檿其拓”,《考工记》中的制弓之人认为,若用树枝制作弓箭杆 “檿桑次之”。《左传》中的“檿弧箕服”其注脚明确说“山桑曰檿” 檿,山桑也。那么檿丝,就是山桑蚕丝,即吃食山桑的野蚕作的丝。《花木考》有这样的记载:“茧生山桑,不浴不饲,居民取之制绸,久而不敝”。檿桑就是野山桑,其上滋生着一种野生蚕,从其茧中抽出的丝线坚韧异常,常常用来作弓弦。进而究其产地,据史书记载“檿丝惟出东莱(属古青州范畴),以织缯坚韧异常,莱人谓之山茧” 。说到野蚕茧的坚韧,曾记得小的时候,常常见到老家的农村,村民用的苇笠上易破损处都缝制上野蚕茧,尤其是苇笠顶部,将野蚕茧剪成八角形花朵状,倒缝在苇笠顶尖处。苇笠用过三五年淋烂了,野蚕茧似乎坚韧如初。山东东部地区,即古青州范围多山丘陵地,很早以来就是我国柞蚕的起源地。因为柞树是一种原生的靠根系衍生的野桑,系桑属科。《现代汉语词典》中记载:“柞树,落叶乔木,高可达30米,叶子倒卵形,花单性,坚果卵形,木制坚硬,耐腐蚀。叶子可用来饲养柞蚕”。“柞蚕昆虫,比家蚕大,将变成蛹的幼虫全身长有褐色长毛,吃柞树.麻烁等叶子,吐出的丝是丝制品的重要原料。”“柞丝绸,用柞蚕丝织成的平纺织品有光泽。适宜做夏季衣服,旧称茧绸 ”。正因为青州地区的土壤略含碱性,适合于这种柞蚕桑树的生长。已如《尚书·禹贡》所载:“其土白坟”,是指青州地区的土为白坟土,属“田上下”之土,与冀州的土壤相同,都带有白色,又与兖州的土壤相似,都带有盐碱性。近年来,在国外,人们称一种中国名贵的丝绸叫“山东绸”。因为这种丝绸,色泽泛珠宝光,冬暖而夏凉,四季皆以穿着,为中外客户所喜爱,特别受到外国人的青睐,在国际上享有盛誉。这种被称作“山东绸”的丝织品,就是用山东地区特有的生长于野桑上的野蚕缫织的丝制作成的。直至清代,山东青州地区仍有人家放养野蚕,任其自生自灭,入秋后撷取蚕茧。以放养的方式,对养殖家蚕来说也是可以的,如在汉代画像砖墓中,多发现有人手舞足蹈的轰赶桑树上的鸟群,这就是在桑树上放养野蚕或家蚕的写照。因为鸟群啄食蚕虫,需精心轰鸟护蚕。总之,放养柞蚕的方法及育种,应该是由山东青州陆续传往各地的。至此,古青州是蚕桑业的重要发源地这一观点以成为定论,也有许多中外学者专家早有此说,他们只不过是把山东与青州割裂开了。其实古代的青州,就是今天的山东;今天的山东,就是古青州。这些较为普遍的常识,在中国古代地图集上会一目了然。
追溯历史,经过几千年来的不懈努力,在青州原产山桑养蚕地区,不断对桑树进行嫁接改良。至汉代已将株体高大的桑树,栽培成低矮的地桑,又叫鲁桑。这种桑树,便于采集桑叶。这种对桑树的不断改良,才使得齐鲁地区的丝织业蓬勃发展长盛不衰,一直发展延续到今天。在这方面地确与国家政府的政策扶植有关。尊重农桑,鼓励养蚕,也是国家之大计。《孟子·梁惠王》:“五亩之宅,树之以桑”。《孟子·尽心上》:“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对此,齐国更是在政策上给予了最优惠的扶植,管仲曾建议齐桓公大力提倡农桑。“民之通于桑蚕,使蚕不疾病者,皆置之黄金一斤,直食(粮食)八石”(《管子·山权数》)。给一斤黄金的奖励,价值粮八石,可见对农桑养蚕的重视程度。
五、齐鲁丝绸甲天下,青州沃土宜桑麻
众所周知,古今中外所有版本图录文字等记载,汉代丝绸之路的东端,是当时的京都长安。长安中的大批丝绸,或经丝绸之路流入异域,或被赏赐群臣,或被馈赠给来华使者。这自然是毫无疑问的,那么,请问长安城中的丝绸来源于何方?
据《汉书》记载:在汉代,最重要的丝绸产地有三处:(1)东织室和西织室;(2)三服官;(3)襄邑服官。据查,东西织室就设在长安,由“织室令丞”主管,是“主织作缯帛之处”(《汉书·惠帝纪》)。东西织室每年费钱只有五千万,而“三服官”则每年花费数亿钱。那么“三服官”设在何处?山东琅琊人贡禹在汉元帝即位时曾奏言:“故时齐三服官输务不过十笥,方今齐三服官做工各数千人,一岁费数巨万,三工官费五千,东西织室亦然”(《汉书·贡禹传》)。由此可见,汉代三服官就设在距今青州城西三十里之遥的齐都临淄。自汉元封帝五年,西汉政府已将官仪迁往青州城西的广县城。也可能由于临淄是齐国故都,三服官仍设在临淄,但总归青州刺史节制。据文献记载:从消费金钱的数量上看,东西织室远不如三服官。而“襄邑服官设在陈留”,产品主要供九卿以下官员作服饰之用,其产业无论规模、花色品种都远不如临淄的三服官。因为临淄的三服官,为皇室提供大量的丝织品,并且产品也是一流的。据李斐的《汉书·元帝纪》“春献冠帻縦为首服,纨素为冬服,轻绡为夏服”。除此春、夏、秋三服之外,还有“绮绣”,绮是“织素为文”,就是素地织纹起花的丝织物;绣是“刺彩为文,就是彩色丝线在丝织物上刺织出各种图案或文字。另外还有‘‘冰纨”是指细致、鲜洁、纯白的丝织品;“方空縠”,是指花纹方空,纱薄如空的丝织品;“吹絮纶”是指轻薄似絮,细致轻柔的丝织品’这些都是西汉三服官所生产的最精美华丽的织物,他们不仅反映了汉代青州地区高超的织丝水平,也代表着西汉的荣耀和强盛,同时被作为高贵的礼品分赐给各地来华使者。有史料可查,产自三服官的精美丝织品,全部运往京城长安,除汉皇室自己消费一部分外,另外一部分则走上了始于长安的丝绸之路。
青州就是汉代丝绸的重要产地,也是主要产地,因为青州既是原桑的产地,又是野蚕的故乡。这里的丝绸产业对于后来全国的桑蚕丝织的发展提供了优越的先决性条件,并为之积累了植桑养蚕缫丝纺织等方面的许多宝贵经验。但由于北方的土壤透气性好等诸多原因,在夏商周时期的古墓中,得以保存下来的蚕丝及丝织品等丝质实物及少,又因为丝织品属于动物胶原蛋白质,极易腐烂,既丝比麻更易腐烂掉。尽管如此,在山东地区发现的许多商周青铜器上,粘附着许多绢、帛等丝织品的纹饰痕迹。“到商周时代,山东桑蚕业空前发达,遥居全国之首”(齐涛《丝绸之路探源》)。青州苏埠屯商代墓葬中所出土的青铜器上,也的确粘附着不少丝织品的痕迹和纹理。
战国时期的纵横家苏秦说:“临淄之中七万户,……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缶、弹琴、斗鸡、走犬、大博、蹴鞠者;临淄之途,车毂击,人肩摩,连衽成维,举袂成幕,挥汗成雨,家敦而富,志高而扬。”今天的青州城与临淄城隔河相望,不肖一顿饭的功夫就到。象这样殷实富足之国都,并非短时间发展起来的。青州地区曾为齐国的腹地,其发展富足的经济基础与古青州的农业经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与姜太公封齐之初,“劝其女工,极技巧”这一富民政策有着极大的关系。由于齐国政府对丝织业的高度重视,桑树种植面积的扩大及家庭桑园的出现,使齐国成为最早的丝织业中心。这主要体现在以下几方面:一是淄河以东及以南的瀰河、濰河流域,大部分为丘岭或半丘岭地区,因种植谷物产量极低,而被大面积开垦为桑山、桑园、桑田。二是民间丝织品的大规模集约化生产、加工,带动了产品的花样翻新,品种的扩大和更新,主要有罗、帛、纱、缦、绢、绮、纨、缟、、、锦等,对于种植、养殖、生产、加工一条龙的流水化产业链生产,史料多有记载,如“冬,民既入,妇人同巷相从夜织,女工一夜得四十五日。必相从者,所以省费燎火,同巧拙而合习俗也”(《汉代·食货志》)。三是染练技术的成熟发展。在青州地区,从事丝织行业的人,已掌握了高超的染练技术。从染练工艺来看,已专职设“慌人”负责练丝帛;设“染人”负责对丝织品染色。设“画绩”负责装饰绢帛上的花纹图案的加工。如“练丝”工序有:“以兑水沤其丝,七日,去地尺暴之。昼暴诸日,夜宿诸井,七日七夜,则谓水练。”而“练帛”“则以栏为灰,渥淳其帛,实诸泽器,淫之以漂,清其灰尘而涸之”(《考工记》)。《考工记》一书是我国最早记述手工业生产技术规范的著作,此书诞生于春秋末年的齐地。四是“衣必文绣”,“文绣”是指刺绣异彩花纹的丝织品或衣服。《国语·齐语》载:“昔吾先君襄公,……唯女是从,六妃九嫔,陈妾数百,食必梁肉,衣必文绣”。现在青州地区乡间俚语还常用“黼黻”一词,因早在齐景公时就“衣黼黻,素绣之裳,一衣而五彩具焉”(《晏子春秋·谏下》)。现在看来,当时齐国所谓的“黼黻”是指的华丽高贵的五彩衣服,而今天青州地区延用流传下的“黼黻”是指的布头布角颜色质地杂乱相间的布料的总称。恐怕目前这一方言俚语只限青州地区流传使用。因为丝织品的丰益,齐人无不衣文绣,就连战马和台榭都披挂上了丝绸做的盛装。对此史书中亦有记载,考古中也有出土的实物。《战国策·齐策四》:“君之马百乘,无不披绣衣而食粟者”;“景公赏赐及后宫,文绣披台榭”。“君之玩物,衣之文绣”(《晏子春秋·外籍》)。2006年6月,在青州市谭坊镇香山之阴,因当地政府挖取古墓葬附近的封土筑路,挖掘出大型的陪葬坑一处,出土陶马俑等器物两千余件,均饰彩绘。其中陶马的背上就彩绘着颜色十分艳丽、花纹极为考究的丝织品。据初步考证,该墓葬为西汉初期淄川国的王墓,他的封地就在今天青州北部。五是大量使用帛书,帛书是丝织业发达、经济繁荣的载体。《晏子春秋》载:“昔吾先君桓公,……其县十七,著之于帛,申之以策,通之诸侯”。将自己的国家地盘、势力范围,用帛书记载下来,通知各诸侯国。这要比用竹简方便奢侈的多。近几年来,青州地区的战国墓葬中也发现许多齐鲁时期的丝织物,如《临淄郎家庄一号东周殉人墓》中,就保留着不少的丝织品,丝编织物的残片。另外,在2004年,青州西辛战国墓的发掘中,出土的青铜器、漆器上都带有丝织物的痕迹。因该墓葬早年被盗掘严重,主墓室棺椁尽空,只在外椁底部发现一遗漏的边箱,出土的青铜器、金器、银器、玉器都十分精美,被评为2004年全国重大考古发现。其中金银器带有明显外域工艺特点,也可以说是青州与西域贸易的物证,是青州地丝绸之路源头的开篇。因为其银盒带有明显的西域西亚波斯人生活用具的风格。随着考古的不断发现,将会有更多有力的证据,来证明青州古老大地丝织品的早期贸易往来。
《汉书·元帝纪》载:“春献冠帻縦为春服,纨素为冬服,轻绡为夏服”。除三服之外,还要为皇室提供“绮绣”、“冰纨”、“方空縠”、 “吹絮纶”等等各式各样的服饰。所以到了汉代,仍然在青州设齐国时期的“三服官”,以专供丝织品和衣服。因此渐渐形成了“齐都世刺绣,恒女无不能”的手工业局面。《汉书·元帝纪》云:“地利志曰,齐冠带于天下,服官主作文绣以给衮龙之服”,这是专门给皇帝做衣服。在这样大的历史背景下,丝织品的需求量带动了青州地区桑蚕业的迅猛发展壮大,已经形成了“膏壤千里宜桑麻,人民多文采布帛”的环境,其产品也成为“冠带衣履甲天下”的畅销品。《考工记》云:“齐鲁千里桑”,并不夸张。时至唐代,大诗人李白仍有诗称赞:“百里鸡犬静,千庐机杼鸣”。杜甫则对曰:“齐纨鲁缟车班班,男耕女织不相失”。
六、丝绸之路达城外,青州绢纨集长安
凿通丝绸之路,是西汉政府一项富国强兵、抗击匈奴来犯的国策。因为当时楚汉之争刚刚结束,经过多年的征战,国库空虚,不堪抵御匈奴的南侵。为了谋求和平,在“和亲”、“怀柔”的政策下,也同时将大量的丝绢连同美女一块赠送给匈奴。同时,又为了提高军队的战斗力,鼓励分封于各地的亲王,大力养马。经过一场“白登之围”,才深感缺少良马的重要性。假若有一群“日行千里,夜行八百”的大宛马,加上将士效命沙场,再来对搏匈奴,胜负还两说,究竟鹿死谁手也未可知。为此,西汉政府积极谋求良马,“天子好宛马,使者相望于道”。而良马唯有远在西域的大宛国。第一次强取豪夺没有成功,第二次大军压境,软硬兼施方得到千余匹良马。而沿途所经过的国家,都赠送了大量的礼物,最好的莫过于丝绸,最多的也莫过于丝绸。也正因为丝绸是汉王朝的独家产品,也是拳头性商品,更是西域大宛等国举国上下都喜爱的产品。
汉王朝为了加大丝绸的供给,在扶植青州地区丝绸业发展的同时,也向青州地区修建了一条比较快捷的通道。其实这条通道在秦始皇时,已经开始修建了。这条由咸阳出发,直达燕齐的驰道,成为一条主要干道。当时有两条干道,另一条向南直达吴楚。另外,又修建了一条由咸阳向西北延伸的直道,直到九原,全长900多公里,成为贯通东西的通衢,加强了对东方的统治,加大了对丝绸的索取。至西汉中期,汉朝政府为了加强青州地区丝绸的运输量,又连续修通了三条通向青州地区的运输干道。“一条可称为北路,由今西安(长安)东北出发,自蒲津关渡河,北上经太原、石家庄,东南行至济南(到青州);一条可称为中路,由长安出发,东过潼关、三门峡、洛阳,直抵定陶,由定陶东去兖州,至济南一带东去,抵淄博、青州等地,这是东方丝绸之路的主干线;第三条可称为南路,此路自长安到洛阳与中路重合,然后自洛阳东去,经郑州、开封、商丘抵达徐州,再由徐州一带东北行,抵山东(青州一带)的莒县、诸城”(《丝绸之路探源》)。三条路虽几经辗转,最后都是以进入青州地区为目的地。这就说明秦汉时期,古青州地区是丝绸之路最主要的源头。至此,青州地区的丝绸,才正式改源归流,成为丝绸之路上丝绸供应的主流。齐涛先生在《丝绸之路探源》一书中有:“临淄商业繁荣我们已介绍过了,……我们还是沿着这条丝绸之路继续东去,前往这条干线的起点——青州。淄博到青州,不足百里,但这儿却称得上古代山东丝织业的心脏地带”。他又说“东部丝绸之路的中线穿越了山东主要两产丝绸产地,即山东中部的淄、青与鲁西南,这条线路也就成为丝绸之路的主源,汉唐山东地区大部分的丝绸由此西运”。如果说淄、青是青州的腹地,那么鲁西南也就是古青州的边缘。请看汉唐地图集便是最有力的证据。为了更加准确地证明青州就是丝绸之路的源头,我们还可以列举几例丝绸之路沿线上所出土的古代文物。
①在甘肃威武唐咀子,曾出土有一副漆纚冠,是临淄齐三服官时的产品,这是官方手工业产品出现在丝绸之路上的代表(《汉唐间丝绸之路上的丝绸贸易》)。
②《急就篇》说:“绨,原缯之滑泽者也”。这种丝织物品是汉代青州地区的特有产品。在丝绸之路上的重镇——高昌附近,就出土过这种青州的特产。当时的出土物为赤绨,平纺,每平方厘米的经纬线支数是18×18支。
③“绮”是一种在平纹的丝织面上,提织出斜花纹的提花织物,原产地也在青州地区。1959年,在尼雅古城就出土了东汉时期的一块裙子残片,其花纹为黄色菱形纹提花的绮。如此这样的出土物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这应该是漫漫丝绸古道上能够遗留下来的千万分之一。当时青州提供给汉王室的丝织品总数虽然没有记载,但是可以查阅汉王朝赠送给外域丝绸织品的一组数据,便可以推算出青州地区输出丝织品数量的多寡。“公元前51年,匈奴呼韩邪单于来朝,赏锦绣绮榖杂帛8000匹,絮6000斤”;“前50年,呼韩邪再次入朝,赏衣110袭,锦帛9000匹,絮8000斤”;“前25年,匈奴伊莫邪单于来朝,赏锦、绣、缯、帛20000匹,絮20000斤”;“前1年,匈奴单于来朝,赏衣370袭,锦、绣、缯、帛30000匹,絮30000斤”;“公元11年,赏南匈奴孝单于杂缯千匹”;“公元50年,匈奴派其子入朝,赏锦绣缯帛万斤,絮万斤”。这些对匈奴的赏赐并非特例,对其他国家来朝的亦是如此。“公元前65年,龟兹使团来朝,赏绮、绣、杂缯数千万匹”。此举例几个国家来朝所赏,为了开通西域,送出去的丝织品又何止这些,大概是总数额的百分之一吧。
张骞每次出使西域,都携带着大量的丝绸,牛羊过千头。以至于乌孙国王看到汉使气派大,礼物丰厚,才答应回使汉朝。因为张骞出使西域成功返回后,汉武帝给他大量的赏赠,并封官进爵,引起社会上众多的效仿者。司马迁在《史记·大宛列传》中记载:自博望侯(张骞)开通外国的通道得到尊贵,此后,吏卒们争相上书称外国的奇怪事情与利害,请求出使。天子因西方诸国遥远,并非人们所愿往,便听信其言并给予汉节,也不问来历,而为他们配备人员,物资一律发派。而他们带去的辎重与张骞相当,十分可观。经过张骞凿通西域后,而来往的使臣也越来越多。《大宛列传》:那些出使外国的使团,大者数百人,小者百余人,所携带的物品与博望侯时一样。大概一年中派出的使团多者十余起,少者五六起,以至于《后汉书》这样说:“驰命走驿,不绝于时月;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可以想象那或大或小的驼队马队,都集结于长安,等待着装载从青州地区不断运来的丝绸和丝织品。这样一条贯通东西的丝绸之路,其起点绝不应当是长安,而是山东的腹地青州。因为丝绸上的贸易所致,利益驱使,大批胡人涌入内地活动,正如古乐府诗歌中所道:“行胡从何方?列国持何来?氍毹、毾、五十香、迷迭,艾及都梁”。此时西域各国来进贡来朝拜的人络绎不绝,许多名贵的香料及毛织品也相继进入到内地流通。
七、商贾云集青州路,丝绸王国五胡多
西晋政权灭亡之后,司马睿建都建康,丧失了对黄河流域的统治权。这时北方各族逐鹿中原,相继建立了十五个政权。其掠夺的主要财富还是丝绸,因为对于少数民族和游牧部落来说,牛马羊他们并不缺乏,所缺少的正是丝绸织品,又因为当时的丝绸在与西方的贸易交流中,获利丰厚。所以众多民族看重的还是中原腹地青州地区的丝绸及丝织品。
公元301年,运到亚历山大或君士坦丁堡的丝绸,几乎与黄金等价。国王下诏把每磅生丝的价格定位274个金法郎。到查士丁尼(527年——565年)时代,相当于中国的南北朝时期,每盎司普通丝绸的价格提高到72个金苏,而每个金苏含金量4.73克,而一盎司合28.34克,也就是说每盎司丝绸的价格约合340.56克黄金,即等重量的丝绸和黄金,丝绸的价格要比黄金高出十几倍。所以有许多人争相逐利,也包括平民与国王。在北朝时期,波斯使节与商人一直源源不断地来朝贡和买卖。公元455年,青州属北魏,波斯萨桑王朝首次遣使来华,带走了大量丝绸。公元518年,又派使节朝贡,又获得大批丝绸的赐赏。北齐时期,公元567年,青州属北齐,萨桑王朝仍有使者来朝。这一时期,西方各国都争相与统治青州地区的朝廷沟通,来做丝绸的贸易。其中有龟兹、疏勒、乌孙、悦般、温盘陀、都善、焉耆、车师等九国都派使节来通好,其目的都是为了青州地区所产的丝绸。后来扩大到十六国。北魏也派遣韩羊皮出使波斯帝国,并与中亚的哒,西亚的萨桑,小亚细亚的东罗马,中亚的贵霜,印度的笈多王朝都有密切的来往。1996年,青州龙兴寺遗址所出土的佛像窖藏中的北齐时的佛像,其雕刻风格,许多都带有浓郁的笈多王朝的艺术风格。据王炳华所著的《丝绸之路考古研究》所载:1976——1978年,在配合南疆铁路工程时,发掘天山峡谷鱼儿沟、阿拉沟古代墓地时,阿拉沟第28号墓出土了一件凤鸟纹刺绣。“在长宽约20厘米的素色绢底上,用绿色丝线锁绣出凤鸟图像”。“这件文物,不论是丝绢本身,还是其上的凤鸟纹图案,一目了然,是出于中原地区的产品”。无独有偶,在《玉海·急就篇》又有这样的记载:“齐国给献素锦帛,飞龙凤凰相追逐”。这一互相印证,为青州地区与西域的早期商贸往来提供了证据。
鎏金方口鞋履:北魏时,胡太后命使者宋云与沙门惠生辈赴西域巡礼佛迹,献贡品,各著有游记。所以在新疆民丰古墓中发掘清理出北魏时期方口锦履鞋并非偶然。1996年在青州博物馆南邻发掘清理出土了一批南北朝时期的佛教造像,其中一件脚上穿着一双鎏金方口履鞋。它与新疆民丰出土的织锦履鞋,形制上极为相似,这一现象显示出青州与西域、与丝绸之路是紧密相联的。
北齐卢舍那佛:1996年在青州博物馆南邻发掘清理出土的一批南北朝时期的佛教石刻造像中,有一件北齐卢舍那佛像(残,只保留肢体主干)十分珍贵,也可以佐证古时青州与西域的联系。这件佛像身披的袈裟中绘有卢舍那法界人中像。在卢舍那佛像右肩界格之空缘内,绘有三个胡人像。左侧胡人侧面而立,头发束于脑后,高鼻突起,两眼凝视;中间胡人满面髯须卷发,眉扬鼻钩,身穿大袍,腰间束带,足蹬宝靴;右侧胡人面相内侧,头戴尖顶皮帽,身穿交敛窄袖长袍,足也穿靴,状作沉思。这又是胡人在青州的又一例证。青州当时为北齐重镇,常会有中亚西域的胡人来往于此。
北齐线刻石像:在1971年青州城南3公里处,傅家大队在兴修水利工程时发现一座石室墓,出土了九件石刻画像石,现存于青州博物馆内,有力地证明了当时青州地区的丝绸贸易。九件石刻画像石,所刻划的内容为墓主人生前经营丝绸贸易的场面,其中有商旅驮运图、商贸洽谈图、出行图、象戏图等等,具体生动地刻划了当时墓主人经营丝绸的生活片断,反映了丝织贸易的具体场面。如“商旅驮运图”,天上高飞着双雁,其下一批带鞍前行的骏马,再下是一匹背负着层层迭迭丝绸的骆驼,骆驼的峰鞍上还系着长途跋涉时用的水壶,骆驼张嘴昂首,听从于前行的胡人之后,胡人为自然卷曲的短发,高高的鼻子,脚穿长靴,腰系香囊。九方画像石,就是六方刻划着胡人的形象,这足可以证明青州地区在北齐时与西域有着广泛的商旅往来,其中丝绸贸易占着主导地位。有许多专家说刻划的胡人是粟特人形象,不无此可能。因为粟特在北朝时期,处于一个中央的政府管辖,其中心在悉万斤。他们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掮客。仅在北魏初年,就七次派使者来中原。大约在公元511年前后,粟特王朝分裂为九个分国,即中国史书上所谓的昭武九姓,主要有悉万斤、米国、安国、东曹国、何国等。分裂后的九个国家都争相与中原做丝绸贸易,对丝绸的贸易更加依赖,贸易往来更加频繁。此种对外的商贸往来,一直发展到唐代中期,渐渐形成了万国来朝之势。对此,隋代隋炀帝做出了积极的努力。隋王朝统一中原后,加强了对西域经济贸易的控制权,对把在青州地区搜集到的长期积压的缯彩绫锦远销给西方。为了加强同西域的联系往来,于公元609年将自己宗室的华容公主远嫁给高昌国王曲博雅。又派云骑尉李昱出访波斯;使臣韦节出访罽宾(今克什米尔)时,罽宾王向炀帝转赠玛瑙杯;访问天竺的王舍域时,取得梵书佛经。隋朝在向西积极经营丝绸之路的同时,把山东半岛的青州地区作为丝绸基地,并作为跨海向东扩张的跳板。在向东征服高丽的同时,试图开辟出一条东南亚海上的丝绸之路。
八、青州既是丝绸之路的源头,也是海陆丝绸之路上的枢纽
隋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承上启下的朝代,是它结束了南北朝对峙分裂的局面,并派人远征西域,东征高丽和流球。将丝绸之路向西跨越了咸海,伸延到里海沿岸;又以山东青州地区为军事基地两次东征高丽,试图将丝绸之路向东拓展出去,开拓一条通向朝鲜、日本至东南亚的海上丝绸之路。并为此加大经济运输的命脉,开凿了造福子孙的大运河,位于青州丝绸基地西部的大运河,在运输周转上起到了丝绸之路上前所未有的便利。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重赋》中说:“绢帛如山积,丝絮似云屯”。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每年要收入绢帛740余万匹,这些以绢代赋税的丝绸来源仍然是青州。请看公元742年统计资料,青州地区纳绢户数为1017534户,纳绢人口数为6743162人,占全国纳绢户口人数的三分之一。“汉代山东(古青州)丝织业几乎是一枝独秀,是长安丝绢的基本来源,在外销丝绢中自然也独占鳌头。唐代山东丝绢在外销丝绢中依然占着重要地位。……就各地丝绸向长安集中的情况看,山东更是全国第一”(《丝绸之路探源》)。《太平广记》卷31《广异记》云:“开元初,天下唯北海(青州郡)绢最佳”。所以对外赏赐、互市,对外流通兑换、对内皇室的用度,供给军队,大都是青州地区所产的上等丝绢。唐朝初年,采用汉代的和亲政策,一次就赏赐突厥使节30000匹。每次出使赠送也自然是用青州地区上好的丝绸。在唐代与回鹘的绢马互市中,一年要支付数十万匹绢,有时一年高达百万。朝廷为了更加有效的掌控青州丝绸的用度和交易,并颁布了《关市令》:“锦、绫、罗、榖、绸、绵、绢、丝、布、牦牛尾、珍珠、金银、铁并不得度西北边诸关及沿边诸州兴易”。鉴于政府的律令,唐长安城成为丝绸之路上的最大的聚散地,而山东青州地区则成为丝绸之路上东方最大的货源,并成为牵制东亚丝绸贸易的重要枢纽。此地丝绸的好坏,多寡直接牵动着泱泱大国的经济命运。
山东青州地区,作为一处盛产丝绸的重要基地,不光影响着唐代的经济,也制约着唐代的国力。由于隋炀帝三次东征高丽,都经过青州,或以青州作为基地,给青州地区的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同样也影响了丝绸业长足的发展。青州地区今淄博长白山一带,就有一首民歌《勿向辽东浪死歌》:“……”。劝导青壮年,不要白白的把生命葬送到去远征的战争中。还有一首《挽舟者歌》反映的也是山东沿海造战船者的厌战情绪,“我儿征辽东,饿死青山下,……安得义男儿,焚此无主尸”。唐太宗以史为鉴,采取了优抚政策,建立了安东都护府。并开始由陆路经过山东青州地区向日本、朝鲜派遣使团,先后多达十几次。前期使团、僧侣团所走的路线,都是从长安出发,沿丝绸之路到青州。在青州的驿馆,稍作休整休息。等待季风扬帆起锚。所以在青州东部建立高丽院、新罗院等四大驿馆。这样在海上开始有大量丝绸从青州地区直接弃路登船,伴随着季风和信风的到来,大批满载丝绸的船队在风浪中向东、向南航行。早在西晋之前,这条海上的运输线,就被一位知名的僧人无意中发现了。晋代的法显去印度时走的就是北路,公元441年,从狮子国(斯里兰卡)随商船由海路回国,原计划赴广州,结果遇风漂流到了青州广牢郡,受兖、青二州刺史刘道嶙的请求,在当地逗留一年,然后返回南方。这是青州以东海上丝绸之路比较早的航道。海路的往来最有可能带来南印度和东南亚的佛像样式。法显大师勇于探索丝绸之路,殊途同归,在青州为丝绸之路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也有力地证明了青州是海上丝绸之路的一个端点。
北大考古教授林梅村先生的《丝绸之路考古十五讲》:“1978年,山东临淄西汉齐王墓一号随葬坑内发现一件列瓣纹银豆……这件近东艺术品产生早于古波斯艺术”。关于这个银合的年代,香港中文大学的饶宗颐注意到银豆上刻有“三十三年”的铭文,西汉每代皇帝没有一个在位超过这个数的,所以认为这个纪年应该是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214年)。
无独有偶,山东青州西辛村古墓中又发现两个近东艺术风格的列瓣银豆盒,出自战国时代齐王墓。这个发现把近东艺术传入山东半岛的年代,从秦代提前到战国时期(公元前475-221年)。就目前所知道的这种列瓣纹金银器最早见于近东埃兰文明,工艺传统后来为波斯人、帕提亚儿女所传承。伊朗今年发现一件埃兰银器,艺术造型与山东青州战国齐王墓出土银盒以及西汉齐王墓出土秦始皇三十三年银盒如出一辙。据说出自伊朗,器搞17.8厘米,口沿刻有埃兰文,年代大约在前9世纪——前6世纪。那么山东半岛青州地区出土的公元前3世纪的埃兰银盒,显然不是从海路传入山东青州的,就是从陆路经草原丝绸之路传入青州地区的。
除了埃兰银豆盒外,山东青州地区战国墓还不断出土西方玻璃珠,如:山东曲阜鲁国故城战国中晚期58号墓出土的西方玻璃珠,山东临淄郎家庄战国1号墓出土的西方玻璃珠,这些西方的玻璃珠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皆为蜻蜓眼状玻璃珠,年代在公元前6——前3世纪。
山东青州地区战国墓出土蜻蜓眼状玻璃珠,属于地中海东岸产品,也有可能是由海上的丝绸之路传播来的。因为在战国之前,青州地区乃至中原,是不能生产冶炼玻璃制品的。
根据以上讨论,我们似乎可以复原一条从埃及到亚历山大港,经印度、东南亚到山东半岛的古代海上交通路线。这条交通路线,也就成为海上丝绸之路。(应该在考证中)所以说青州既是丝绸之路的源头,也是丝绸之路的枢纽。
尾 赋
“春蚕到死丝方尽”,它的一生是短暂的,蠕动着的幼体也不雅观,成蛹化蛾后不善飞翔的翅膀,也没有彩蝶般美丽漂亮,更不能享受蓝天下春风中无数花朵扑鼻的芬芳。但它却秉承了“蚕吐丝蜂酿蜜”的天赋,留给世人无尽的财富,这对于人类的物质生活,是一次文明的飞跃,质的提高。所以,我们可以站立在世界的东方,丝绸之路的源头上,大声地说:中国是丝绸故乡,桑蚕的故乡在青州,毋庸置疑跨越欧亚,贯通东西的丝绸之路,其源头就是青州。一片桑叶,就是一段沉甸甸的情愫;一缕蚕丝,串联着的就是黄沙漫漫驼铃千载极目可见的绿洲。那千回百转漂没不定的古道,处处搭载着东方花朵般的丝绸。就是这匹匹丝绢,将不同语言肤色各异的民族,聚拢在丝绸之路侧畔,在艰辛中前进,在富足中生存,拯救着一个个民族复兴的大业,诠释着一个个庞大帝国的兴亡。沿着历史的脉络,踏着铺满丝绸的古道,寻觅着这丝绸之路的源头。我们可以说,正因为青州的一方沃土才养育了一方圣物。自古至今青州的名字,是伴随着悠扬的驼铃声,响彻在丝绸之路的上空。青州的历史因为盛产丝绸,更加辉煌,更加富有光芒。丝绸可以说有形的物质遗产,也可以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载体,因为丝绸之路正在申请世界文化遗产之中。回首往昔,桑叶片片,书写着丝绸史上的万卷春秋;缕缕丝线,缠绕着无数个动人的画面;匹匹丝绸,托起中华民族勤劳的脊背,一丝一缕都是无数个劳动者晶莹的汗水,织缀着青州人民的聪敏和智慧,传播着东西南北八方友谊。唐代伟大的诗人李白也是这样说的:“鲁缟如白烟,五缣不成束,临行赠贫交,一尺重山岳”。那光如彩霞,不可胜计的丝绸,编织着古青州的文明,卷裹起青州古老的昨天,也将带动自强不息的今天!
(作者:王华庆 庄明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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