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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姑昨夜嫁儿家,会宴今朝斗丽华。
咂酒醉归忘路远,布群牛背夕阳斜。
川主祠前卖戏声,乱敲画鼓动荒城。
村姬不惜蛮鞋远,凉伞遮人爽道行。
这两首竹枝词,用白描的手法,写出了作者亲身经历的当年真实的生活场景,十分生动。它真切地反映了18世纪初期,清王朝实行移民垦荒——俗称“湖广填四川”之后的成都地区的民俗民情,是社会和历史的回音,形象地反映了当时的川西坝子的民间生活风貌。
竹枝词的作者陈祥裔,在清康熙后期担任成都通判。他的作品问世最多的年代,上距明末的战乱几十年,下距康熙二十年——平定吴三桂的儿子吴世璠也差不多二十年。以上两首诗歌,以极富情趣的两个生活场景,记叙了四川移民之后在不太长的时间,那种残破凋敝的社会经济就开始复苏,城乡出现了安居乐业、喜气洋洋的精神风貌。
前一首,描写的是成都郊外农家嫁女摆喜宴的情景。咂酒——一种家酿的粮食酒,用玉黍、高粱、稻米蒸熟之后,拌和发酵的麴蘖然后贮于坛内酿成。坛口用黄泥封固,酒成之后要饮用,将一根细管插进坛底吸饮。席桌上是以长幼上下为序,口含竹管吮吸。承平岁月,安乐世界,家家有余粮,户户都酿酒;每逢婚嫁喜期,纷纷大摆筵席——俗称“九斗碗”,邀请亲朋好友、左邻右舍都来喝喜酒场面热闹,竞斗奢华。那些赴宴的乡妇村姑,吃的酒醉微醺,到了傍晚时分,才骑在牛背上,在夕阳残照的余晖之下逶迤归家。这样的景象,在诗情画意中,让人们领略到,当时川西坝子的农家都比较富裕,而且当时的社会安定,人们生活闲适。
第二首写的是农村妇女进城看戏,川主庙——在今天的九眼桥附近,现在还有川主庙街。想来是川戏,原来的戏班都讲闹台锣鼓——未开演就打起来;戏台的前面是空坝,四周围还滋生着荒荆野蔓。循着闹台锣鼓的震天鸣响,这些赶来看戏的妇女,顾不得长途跋涉的劳累,也不惜踏破自己的“蛮鞋”,兴冲冲的往戏台边赶。她们走在宽敞的街道上,打开一把小凉伞,挡住那些轻薄的少年小伙们投来的挑逗的眼光。诗中的“蛮鞋”——是古时两湖一带的一种舞鞋。舒元舆的《赠李翱》诗中有“湘江舞罢忽成悲,便脱蛮靴出绛帷”这句,就是指的这种鞋样。说明这一群进城看戏的妇女村姑,也定是“湖广填四川”的移民了。
两首竹枝词的前面,作者还有一段小引,很有味道:“今蜀中妇女出入皆骑马,戴围帽或面纱。乡中妇女皆骑牛;步行入城者,皆各持伞,如遇人则以伞遮之。”从骑乘的牲畜上,还可以分辨出妇女的身份,是居城还是居乡:骑马的就是城中富豪名门的大家闺秀,将脸掩藏在面纱中,围帽下,绝不肯露出芳容;骑牛的是乡间的小家碧玉,以伞遮面,若隐若现。农村妇女进城,或骑牛或步行持伞,其实都把湖广南国的习俗带进了蜀中。
这两首饶有情趣的竹枝词,所描绘出的成都风情画,可以使我们透过历史的烟云,依稀看见三百年前的四川盆地——川西坝子。在当时移民垦荒、休民生息、薄徭轻税的政策推动下,加上得天独厚的水利和出产丰富的沃土。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内,就由荒残毁败到复苏安居,焕发出一片生机,出现了由乱到治的安定康乐的景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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