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进宝将军的正史与野史。

天柱山

　　近年来以清朝历史、传说演义出的电视剧很多，也很红火；可是，极少有导演把目光投向西部。而清朝的许多重大战事就发生在西部。时势造英雄，无数剽悍的西部男儿参加战争，也就涌现出了一些威名远扬的英雄豪杰。出生于明朝末年、活跃于清初战争舞台的王进宝将军便是一位。
　　宋朝时丝绸之路分为北路、中路和南路，其中中路要经过宁夏、甘肃交界处的名山——屈吴山，王进宝就出生在山脚下的马饮水村，时间是明代天启六年五月初十丑时（公元1626年）。王进宝“成名”前的历史没有确切的文字记载，人们现在仍以古典的方式口耳相传。据说，王进宝的家里很穷，他的父亲在宝积山煤窑背炭“打工”时因发生倒塌事故而死亡；王进宝出生时，他的母亲梦见一只凶猛的大虎向她扑来，受此惊吓，母亲病了不到一个月便去世，幸好王进宝同包拯一样遇到了善良的嫂子，嫂子刚好满月，就养活了他。王进宝有个大他20岁的哥哥王进财，父亲死后，他为了支撑着家庭生活，经常在外打工。王进宝没有人管教，由着性子成长。他给财主家放羊，闲来练就飞石击鸟的本领。王进宝的饭量很大，身体也长得敦实，喜好与人打架斗殴，常常惹事生非，偷吃财主的羊，与人赌博，债台高筑。王家是大家族，族长认为王进宝是个好吃懒做的无赖，丟了王家人的脸，便暗中召集族人，商量好诱骗来王进宝，用乱棒打死，除了这一害。王进宝的嫂子听到风声，忙准备了干粮，让他远走高飞。王进宝正想外出闯荡，背起干粮就走。族人闻讯拿了棍棒围追堵截，到晚上，打起火把寻找。有个族人找到一个黑刺灌木丛跟前，隐约见里面卧着一只白爪子的黑虎，而王进宝平常的装束是一身白里子的黑褂子，他习惯上翻开两个袖口！族人以为王进宝在情急中显了“真身”，惊呼一声，转身就跑；其他人也吓得跑回去了。王进宝睡到天亮，才大摇大摆往靖远赶。到靖远城，因为他的饭量奇大，没有人家敢雇用，靖远流传着一个顺口溜：“马饮水来了个王进宝，三升黄米吃不饱。”王进宝在靖远城混不下去，一路流浪到了兰州，疲累不堪，晕倒在一家磨豆腐的房前，缓过来时，看不见人，只见一头黑驴在驴槽边香喷喷地吃豆腐渣。王进宝饿得两眼发黑，也顾不了许多，打开驴，把槽里的豆腐渣全部吃完了。屋里的一个老人听见动静，出来，见次情景，很吃惊，问了王进宝的情况，同情他，就收留下来做伙计。一天，老汉要王进宝拉上驴到山里驮些柴，王进宝说：“我能背回来。”老汉说：“你能背多少？还是让驴驮吧。晚上，王进宝背着柴回来，老汉不见驴，问，王进宝说让柴给压死了。老汉怔半响，说：“驴死了，以后吃水咋办？”王进宝说：“有我哩，我从黄河边往回提水。”王进宝提着两只大水桶来去如飞，让好多筏客子和拉驴驮的水人都咋舌。老汉觉得王进宝很能干，但是他的饭量实在太大，让他时时犯愁，总想辞掉他。王进宝也不想为难老汉，时逢陕甘总督孟乔芳在兰州招兵，便找去报名。因为人太多，王进宝磕睡了，看总督府门柱子处有空地方，就抱柱睡着了。那天，总督睡午觉，忽然梦见天摇地动，总督府快要坍塌时，来了一只白爪子的黑虎撑住了柱子。总督惊醒后，觉得奇怪，转出府门，见一个白袖口黑褂子的汉子睡得正香。总督叫醒王进宝，详细问了他的身世和经历，认为他作过赌徒、乞丐、伙计，不会有什么大的出息，就让他充当最为低贱的火头军、更夫。王进宝随军出战。在河西，每年春夏匈奴骑兵都要赶着牲口前来“抢青”——践踏庄稼。军队屡战屡败，垂头丧气；王进宝见状，很纳闷，问：“你们这么多人，怎么打不过他们？”士兵们没好气，说：“你这个火头军，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试试就知道厉害了。”王进宝说：“试就试！我不信他们是天兵天将！”
　　经允许，王进宝可以参加打仗。王进宝不要其他人，他单人单马，没有找到合适的兵器，便拔起一棵壮树，冲向敌阵。敌兵见一个猛汉驱马驰奔而来，先是一惊，接着看见黑马上爬着一只白爪子的黑虎，吓得转身就逃。敌兵狼狈不堪，互相践踏，死伤无数，退回漠北后多年不敢来“抢青”。从此，王进宝倍受重用，威名才开始进入“正史”。
　　王进宝成名前的历史属于民间流传的“野史”。野史向来为人们所喜欢，因为野史最终来源于亲历者，在流传、记载中保留了真实的、根本的内容。王进宝的野史虽然洋溢着浓厚的英雄主义和浪漫主义色彩，但对王进宝曲折的经历、本性的敦厚和精神气质的威猛表现得淋漓尽致，鲜明生动。如果有识之士把这段野史整理、改编成电视剧，我想也是很有西部特色的。
　　王进宝成名后其事迹理所当然地载入正史。事实上从他参军时就开始有了记载。王进宝初始为火头军、更夫，改变他命运，或者说使他脱颖而出的是两次偶然事件。一次是他当更夫巡逻时发现三个抵探前来窥视总督兵营，便报告给总督孟乔芳。孟乔芳欲召集人马去捉拿，王进宝说：“抓三个贼兵何须惊动他人睡觉？我一个去捉来就是了！”孟乔芳不信，王进宝说：“你派人看，如果我捉不来，你就把我的脑瓜子砍掉去！”孟乔芳这才发现王进宝气宇轩昻，胆识过人，便说：“本督同你去！”他们到营前，果然看见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孟乔芳正想包抄过去，只见王进宝随手捡起三个石子，一甩手，听见“啪！啪！啪！”三声响，三个黑影应声倒地呻吟起来。他们被打断了腿骨。孟乔芳惊奇不已，第二天便任命王进宝去河西永固营大草滩作了受备。这使王进宝有了施展本领的更好机会。
　　大草滩是前沿阵地，常年黄沙漫天，飞砂走石，城池因多年征战而残败不堪。王进宝到任后，命人在艰苦的条件下修固城墙，随时准备迎战来犯之敌。有一天，将近黄昏，风沙漫天，忽然敌兵千骑狂奔而来。王进宝派部队遭受损失，命令他们紧闭城门，自己手持百余斤的钢鞭成要骑马上阵。城里的老兵和百姓急忙劝阻：“贼兵好生厉害！以前调来的大将遇到敌兵来时，都闭紧城门，不敢出战，任他们在城外烧杀抢劫，你一个人出城，那不是白送命吗？”王进宝说：“一个人打起仗来自在，用不着牵挂你们！你们要不信，就在城头上看吧！”王进宝杀入敌阵，横冲直撞，钢鞭猛扫，势不可挡。敌兵招架不住，阵营大乱。城里士兵见王进宝越战越勇，很受鼓舞，打开城门，军民一起杀出，追杀残敌。是役王进宝所率部队以少胜多，创造了河西戍边战争中的奇迹，王进宝大智大勇的英名也迅速在军民中、敌兵中传开。敌兵胆战心惊，多年不敢再来犯边做乱。当地人为了纪念王进宝鞭扫大草滩的功劳，在这里为他建了一座“黑将军庙”。
　　康熙皇帝听到了王进宝的事迹后，大为赞赏，御赐给王进宝弓和马，不久，既破格提升王进宝为西宁总兵。西北遂为之安定。
　　康熙十二年，清朝发生“三藩之乱”和吴三桂叛乱。康熙十三年，陕西提督王辅臣也发生叛乱，呼应已经在湖南称为周王的吴三桂，攻战兰州，占领黄河上的浮桥，东西交通遂断。此时，王进宝在西宁总兵任上多年，已过五十。叛乱造成的严重危机使朝庭想起了威加西北、而又遭受冷落的王进宝。康熙急招王进宝进京，授为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命他去收复兰州。王进宝回来后，从西宁起兵，昼夜兼程，到达黄河边的蔡家湾，乘羊皮筏子渡河至新城。第二天早晨到皋兰营龙尾山，出奇制胜，大破叛兵，擒获伪游击李庭玉等叛军首领。紧接着乘胜收复兰州以东的金县、定西和以南的临洮，完成对兰州的包围之势，断绝叛军的联系和退路。四月，攻克兰州。将士进城后，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兰州民众甚为感激，在五泉山设宴招待将士。众绅士陪王进宝游览风景，到睡佛殿，众人请王进宝吟诗留念。
　　王进宝推辞说：“我乃一武人，哪里会作什么诗？”众人再三请求，王进宝见睡佛的神态而生感慨，随口吟道：“你倒睡得好，一睡何时了？众人像你睡，江山谁来保？”此诗直白通俗，颇具打油诗味，很合王进宝憨直坦荡的性格特征。
　　在兰州休整时间不长，康熙皇帝诏王进宝驻守四川，王进宝长子王用予随军征战有功，授为松藩总兵。王进宝既统兵南下平叛，屡建奇功。平息吴三桂的叛乱后，王进宝已经55岁，奏请回归故里养病。康熙皇帝准奏，诏王进宝为固原总兵，事叙功议授二等男。四川保宁暂由王用予镇守。康熙在诏文中深情地说：“王进宝，宿将重臣，矢心保国，兼以训练士卒，忠义素孚，故能身先行政，所向克捷，眹甚嘉焉！可以优加一等男，授奋威将军。仍兼提督平凉诸路事务。”康熙觉得这样还不能充分表明对王进宝的赞赏、器重，又手书“龙飞”而大字，并唐诗手令一幅，派内阁大臣亲往军营赐之。
　　康熙皇帝对王进宝的厚爱遭到另一员猛将、时为云南提督的赵良栋的嫉妒。赵良栋为固原旧提督，在平息吴三桂的战争中收复了云南，战功显赫。他觉得康熙皇帝对待王进宝甚己一筹，心怀不满，在剿灭云南吴三桂的残兵败将时，特上书奏请调四川陕西各营兵马随征。其时，王进宝已经回故籍养病，赵良栋便上书告他拥兵不出。于是，康熙皇帝诏王进宝重赴保宁。王进宝又在疆场奋战一年。康熙23年5月，王进宝59岁，病重，再次请求离职休养。康熙准奏，特派京师太医前往固原诊治；调时任山西太原镇总兵的王用予为甘肃总兵，便于照顾其父。康熙24年（公元1685年）8月15，中秋节，王进宝病逝于固原官署，康熙诏赐忠勇公，准子孙后代袭爵位11次。王用予扶父柩回原籍，全礼葬于离王进宝故乡马饮水4公里的西戈拉滩上。此后，该地被称作“将军滩”，1987年，靖远县政府列为县级保护单位。
　　一代名将王进宝，叱咤风云，在清朝初期的统一战争中功勋卓著，声明显赫，被将士钦佩，为康熙皇帝所倚重。正史既已记载；野史中传说的更有趣味。其一说：王进宝最后一次靓见皇帝后，便回归故里。在半路上，忽然收到康熙皇帝的12道紧急诏令。原来，康熙皇帝于一正午睡觉时，忽听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从空中经过。康熙情不自禁，大声问道：“三弟何在？”空中骑马人答道：“不是让你打发回固原了吗？”康熙惊醒，才顿悟他是刘备转世；王进宝乃张飞转世，他们曾有桃园三结义的情分呢！他恨不能立刻见到王进宝，于是急诏。而王进宝见诏令如此紧急，知道有人告了恶状，回去肯定没有好下场。他不想落了冤枉罪名造祸，便吞金自杀。这个传说形象地证明了康熙皇帝与王进宝的亲密关系。康熙皇帝是一代明君，常常率军亲征。在战争的岁月里轻文尚武，英雄惜英雄，康熙从人格上、战事上倍加器重王进宝是合乎情理的。另据说，王进宝的后代曾家传一幅康熙赐的画像，画中康熙骑一毛驴，王进宝立于一侧。“文革”时，破四旧，王族人怕招祸，便投入炉灶，烧了。现在没有实物凭证，但从这些传说中可以看出康熙皇帝与王进宝的亲密关系为天下人所共知，也印证了王进宝将军在大清帝国初期的影响和地位。
　　这里还须赘述的是，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对王进宝的大将风范和憨厚人格都是肯定的。王进宝成名后，没有借机聚敛财物，沉缅于酒色，或是经营名位。他只是忠心耿耿地为国而征战，落难时的一些穷朋友也纷纷投奔他，随军南征北战，他们与王将军一样，都没有“发迹”，甚至许多人连姓名也没有留下来。在王进宝的故乡马饮水，没有当初建筑的豪门大院，也没有购买的良田美地，只有将军滩里的石人石马陪着王将军的忠魂走过了三百多年的风风雨雨。正史也许在王进宝逝世时就盖棺定论，划上了句号，但野史在三百多后的今天仍然生机勃勃。人们在野史中体验王将军的同时，也在塑造着自己的灵魂。看来，野史一直要流传下去了。
　　（冯玉雷/文）